《不存在的第四季》烟润金猊

13、病号饭

　　可颜一不是这么想的。她第N次挂掉电话，愤怒值持续爬升。微信叮叮响着，韩易阳的头像就没沉下去过，一直在给她发消息。

　　“一天了，没人来看我。非常的饿，但医生不让吃油盐重的东西。可是好想吃韭菜盒子啊~”
　　“不过考虑到公共环境，味道有点大。你说薯条怎么样？汉堡王，或者蓝蛙的。酥皮我可以咬掉，这样就不算油盐重了，只吃芯儿，嘿嘿。”
　　“或者你们店里有没有卖剩的好吃的。不要大蛋糕大面包，就小零食，好玩儿的。”
　　“算了，这个点儿了，口味应该不好，不能破坏对这个品牌的好印象。就奶和水果吧哎。”
　　“可奶和水果太普通啊，真的好想吃肉啊昂~”
　　“为什么不理我，是在买吃的路上吗？哦哦那注意车啊过马路小心！”
　　“很饿了，但别担心！还可以忍！我等你~”

　　餐桌边的小红枣边啃着坚果，边扒着她的手机看：

　　“妈妈，这个人话好多。”

　　颜一摸了摸闺女的头，迟疑了一下：“楼下小林阿姨今晚不在家，你干妈也没接电话，今晚妈妈还要出去一下，不然，这个人就要挨饿了。”她蹲下来，平视着小红枣：“你自己在家OK么？”

　　小红枣往嘴里塞了一勺子坚果酸奶，慢慢点了点头：“我可以看彩虹小马。”

　　颜一拿起手包，回头看了一眼闺女。小红枣把坚果嚼的很大声，遥控在手里摸索着，小小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人人都说，看睫毛就知道是她亲生的。

　　她一咬牙，走回小红枣身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闺女，问：“妈妈要去的地方是医院，看一个人。妈妈知道你不喜欢那里，但还是想问你，你想跟妈妈一起去吗？”

　　小红枣捏着勺子的手，停留在半空：“那这个人，是要死了吗？”

　　颜一咬了咬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抚摸着孩子的脸：“没有。这个哥哥是个很好玩的人，他只是拉肚子了，马上就会好起来。妈妈去给他送饭，但妈妈也想陪着你。所以，我们一起去，可以吗？”

　　小红枣的腿在椅子上一踢一踢的，把遥控一扔，用了点了下头：“嗯！”

　　颜一开车很野，但半个小时的路，她的手心都在微微地出汗。直到她牵着小红枣的手，走到那个“话好多”的人病床前，被一声欢呼迎接时，她才略略放松了小红枣的手。因为小红枣下一秒就被这个话多的人立体声环绕了：

　　“啊啊啊你好可爱这是你女儿吧？兼职你们店里的送餐员吗？”
　　“你的书包居然不是粉色的天啦你好酷！跟你妈妈一样酷……咳咳睫毛也好长啊！”

　　颜一翻了个白眼，但开始放下心来，因为小红枣的目光，开始从病房惨白的墙和冰冷巨大的仪器上挪开，甚至开始抿着嘴笑了。她走到桌子边，打开餐包，一样样放在桌子上。小红枣甚至开始咯咯笑了起来，打开书包，给韩易阳看自己收藏的宝贝。那是一堆鹅卵石和各种飞机啊轮船啊车啊的模型，韩易阳让小红枣把宝贝们直接铺在了他的床上，小红枣的个子刚好趴在床边，开心地玩儿起来，对着韩易阳讲故事：
　　“这里是一个码头。“
　　“哇好酷好多鹅卵石。“
　　“这些是大鱼啦，这边是大鸟。“红枣儿分别指指轮船和飞机两边的鹅卵石，韩易阳一拍大腿：“那车子两边就是小羊小兔子啦！”
　　小红枣两手一摊：“是甜瓜！哈哈哈！”咯咯笑了起来。
　　韩易阳一愣，也跟着哈哈大笑：“啊哈哈哈哈居然是甜瓜！！我好笨啊怎么没想到是甜瓜！”
　　然后越笑越大声，小红枣跺着脚笑着整个人趴在了床上，伸手去够那些放的太远的小东西，韩易阳赶紧穿上拖鞋，一把举起小红枣，让她大大方方坐在床上玩玩具。颜一笑着摇摇头，拿起几个盒子，对韩易阳轻声说：“这个汤先热一下。”

　　然后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隔间。韩易阳住的很好，病房跟普通居室差不多，颜一本来很鄙视这种有点娇生惯养的风格，现在她却忽然很庆幸。

　　她需要一个地方，梳理下刚才翻涌起来的一些情绪。汤在洗手池边的微波炉里嗡嗡地转着，她靠墙报肩，想起也是这样的病房，这是这样准备食物的独处时刻，甚至也是红枣儿坐在外面，怀里紧紧抱着这堆小玩具。

　　就是这样的时刻，她提出了离婚。前夫当时不可置信，暴跳如雷，他指着病重的母亲床头柜上厚厚一沓钞票，问她哪里对不起她。

　　她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跟前夫把他们的生活掰开揉碎；用一周的时间，让他同意放手；再用一个月的时间，送走了母亲。

　　第二天，他们去民政局办了手续。出来后，他们吃了最后一顿饭，出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回到家，她给晓鸥打了那个电话。

　　“所以，为什么是甜瓜？“

　　韩易阳忽然探进口来，笑嘻嘻地问道。她回了回神，然后也笑着说：

　　“我奶奶老家在乡下，路边种满了大甜瓜，我爸总推着小红枣的婴儿车在那条路上溜达。她学会说的头几个词，就有甜瓜。“

　　“我没见过那种瓜田哎～是不是跟鲁迅写的一样，晚上要拿着叉子守着的？”韩易阳托着下巴拄在吧台上，满脸好奇。

　　颜一仰头一笑：“也没那么夸张。听我爸说他小时候收过瓜田，据他说，当时主要图凉快，那是没空调嘛，风扇都是稀罕物。后来我小学暑假，被我爸拖着去看了一周的瓜地。”

　　“那抓到小动物了吗？”韩易阳激动地问。

　　“小动物没机会。田里熟了的瓜，都被我吃掉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