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淑媛在民国》段柔

9、洞房

　　此时小院子里已经架起了一溜桌椅，上面摆好了酒菜，众土匪们正等着喝喜酒呢。
　　尤三领着孙崇山一过来便吆喝道：“新郎官来咯！”
　　“去去去，少来这一套。”孙崇山罢手。
　　“大哥你这还害臊了？”尤三打趣。
　　孙崇山停步转身。
　　尤三连忙拉住他：“好了好了，我闭嘴。大哥，里面请吧。”
　　“你个小子。”
　　孙崇山指了一下，抬步便推开门往里头走。而他刚进去，木头门便被尤三在外面关上了，同时还传来一声：“大哥你好好享受吧。哥们在外面给你把门。”
　　“滚吧你。”孙崇山气笑，而目光已然停在了床上。
　　这房间本就不大，一目便可了然。最打眼是床上的一团红色，被捆了粽子的模样，还在不停地瑟瑟发抖，振得床板都直响。
　　孙崇山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那小子还来真的。这些人背着自己，又去劫了哪家的亲了!
　　不过说真的孙崇山对女人兴趣不大，可是看到这场景他难免有点蠢蠢欲动了。下腹和伤口都仿佛被这片红彤彤点燃，又暖又痒。
　　孙崇山慢慢靠近，红色嫁衣包裹下的身体颤抖也越发明显，他伸出两指夹住了盖头，将之一挑，定眼看了过去。
　　“怎么是你？！”
　　看到江筱茉面容时孙崇山几乎惊呼出来。
　　江筱茉嘴里虽然被人塞了东西叫不出来，但是满满泪水的眼睛也睁得溜圆直盯着孙崇山。
　　孙崇山愣怔了一会，才伸手将江筱茉嘴里的布团拔了出来，正要开口。却听江筱茉已经哭喊起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咬舌，我就去死……”
　　“你别激动，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孙崇山按着她乱晃的肩膀，把脸凑了过去。
　　“我管你是谁，你这臭土匪，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女的算什么本事！”江筱茉眼前根本是一片朦朦胧胧的，全是泪。男人的气息越接近她越是冷静不下来。
　　孙崇山拿这条乱扭的红虫几乎无可奈何，只得一把薅住了江筱茉头发，硬把人脸抬着看向自己。
　　“你再好好看看，难道就不认得了？”孙崇山把脸放到江筱茉眼前。
　　江筱茉之前画的妆也被折腾花了，白色的脸上染着一道红色的胭脂，红白分明。她抽泣不止，而眼前的画面却逐渐对上了焦。
　　“认出来了么？”孙崇山看人安静下来了，遂又问。
　　江筱茉一双带水的黑眼珠子看了他半天，还是将头摇了摇：“不认得。”
　　“你傻啊，在尼姑庵，还记得么？”孙崇山气扯了一把江筱茉头发。
　　江筱茉被扯得一痛，但是却回忆了起来，惊奇问：“怎么是你？我救你，你居然还害我。”
　　“谁要害你了？”孙崇山好笑：“我哪知道尼姑庵里的小尼姑居然变成了新娘子！”
　　“我本来就不是尼姑。”江筱茉吸了一下鼻子，终于收了眼泪，刚才她简直要害怕死了。
　　“那你是谁？”孙崇山问。
　　“我，我是蒋家的…”江筱茉有些心虚说。
　　“蒋家的？”孙崇山神情顿时变了：“你要嫁的就是何家少爷？”
　　江筱茉梗着脖子点点头。
　　孙崇山听到这立刻放开了江筱茉转身将房门踹了开。
　　此时尤三在屋子外面已经张罗起了一桌宴席，寨里几个当家的还有师爷也都入了坐，准备喝喜酒呢。
　　孙崇山突如其来的踹门，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三手里抱着一坛酒，一脸惊讶道：“大哥，这就完事了？”
　　“完事你个娘，我说你们怎么连何家的亲也敢劫？招呼都不打一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孙崇山怒道。
　　“我们这不是想帮大哥报仇了么？姓何的那么无耻，竟然联合着黑龙山的人一起害大哥，这口恶气不除我们还怎么混啊。”尤三扯着嗓门道。
　　“报仇？有种去把何家整个端了啊，劫个娘们来算什么事！”孙崇山抄起尤三怀里的酒就砸到了地上。
　　“我要是能，还坐在这？”尤三的大胡子都炸开了，眼睛睁得快掉出来。
　　“这亲劫都劫了，就不要再吵了”一边李师爷开始劝架了，这一个穿长衫，戴金边眼镜，颇为斯文的年轻人。全名做全名叫做李阅文，虽说是师爷但是年纪却才二十出头，还在省城读过一年师范。父母病死以后，干脆跟了曾经私塾的同学孙崇山上了小石寨。
　　“李师爷。你来得正好，你们评评理，我这明明是帮大哥报仇做了一件好事，他凭什么骂我？”尤三冲那小白脸说。
　　“这次的确是太冒失了，大哥的伤还没痊愈，你却把何家和蒋家都得罪了。接下来估计有大麻烦。”李阅文说。
　　“什么麻烦，大不了和他们打呗，谁怕谁了。闷二，你说是不是？”尤三拍了李阅文身边的一个瘦高得像枯树皮一样的男人说。那人是这小石寨的二当家，姓张所以叫张二了，但是由于长年沉默寡言，所以也叫闷二。
　　闷二这次果然也没说话，只是干笑了两声看了孙崇山没有说话。
　　“何家背后是军阀，军阀背后可是政府。要不然当初怎么会想和何家结盟呢。”李阅文道。
　　“结盟个屁，就是你这馊主意才害的大哥这样！”尤三提起这个更生气了。
　　原来这一片原本黑龙山的势力最大，可哪知道突然冒出一个小石寨，还越做越大，黑龙山的人便看不下去了，毕竟这江阳县以前可都是他们的地头。无奈小石寨山势险峻易守难攻，于是黑龙山便与何家一起设了一个局，假意何家出资要招安两个山头的人一起组成保安团，其实是一山不容二虎，想乘机杀了孙崇山吞并了小石寨。哪知道还是让孙崇山跑了。
　　李阅文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睛：“难不成一直当土匪？”
　　“土匪怎么了？老子就是土匪，不稀罕去舔当官的屁，眼。”尤三啐道。
　　“够了，不要吵了。姓何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娘们我不能收，把她送回何家去。”孙崇山道。
　　“大哥…”尤三纳闷：“没听说劫了人还送回去的。这不是打自己脸么？”
　　“不如我们利用这个机会与何家重新谈一谈？”李阅文道。
　　“谈个屁！大哥，你不要不然给我吧！”尤三眨巴了一下眼睛说。
　　“放你娘的屁”孙崇山一巴掌又呼在了尤三脑门。
　　尤三急眼道：“那至少也要换个几十万个大洋才行！”
　　孙崇山沉眉：“这事我考虑考虑，这你们都散了吧。”
　　“哦，散了散了。”尤三招呼众人，却忽然回过神：“大哥，那你留在这干嘛？嘿嘿，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那娘们吧。”
　　孙崇山没有言语，只是一脚踹上了尤三的屁股。
　　等所有人都散了，孙崇山独自进了屋，掏出匕首给还在发抖不止的人松了绑重获自由的江筱茉一下就缩到了角落，本能紧张而惊恐地盯着孙崇山。
　　孙崇山道：“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江筱茉不信，依然一动不动。
　　“怎么说你也算救过我，这点道义我还是讲的。”孙崇山说。
　　“真的？”江筱茉将信将疑地快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只要跟何家谈好，我保证你送回去，并且一根头发也不少你的。”孙崇山说。
　　江筱茉听这话倒不像假的，总算松了一口气。而这一放松，空空如也的肚子却“咕噜”叫了起来。
　　她赶紧捂住肚子不做声，刚才外面大摆宴席，她闻着肉香，早不知道暗暗咽下多少口水了。
　　孙崇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出去吃点？”
　　江筱茉摇摇头，但是肚子却又叫了一声。
　　孙崇山不理她，转身出了门。坐到刚才那一桌被留下来的筵席前，夹起一块肉大口吃了起来。
　　江筱茉一握拳，实在是受不了，翻身下床就朝吃的扑了过去。
　　半夜她就被叫起来梳妆准备了，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早就饿坏了。还没坐稳，江筱茉就抓起一个鸡腿啃了起来。反正在土匪面前她不必装得文雅淑女，呼啦啦就狼吞虎。
　　“蒋小姐胃口不错啊。”孙崇山都有些惊叹地说。
　　“用你管？”饱了一些的江筱茉胆子也大了一些，她用嫁衣袖子擦了擦嘴说。
　　“看来不能让你在寨里多留，留久了非被你吃光不可。”孙崇山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江筱茉接过酒，问：“你真的要放我回去？”
　　孙崇山说：“君子一言，我虽然不是君子，但是至少说话算话。”
　　江筱茉没有欣喜反而是叹了一口，心事重重地低头抿了一小口酒。酒，比想象得还冲，她顿时就皱了眉。
　　“怎么？不高兴啊？”孙崇山问。
　　江筱茉思忖着问：“你是真想报答我，还是惹不起何家？”
　　“何家算个什么东西，十个何家老子也不怕。”孙崇山嗤之以鼻地道。
　　江筱茉偷偷上下打量打量这人，发现这个人虽是土匪，但是眉宇间没有邪气。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来，她见过的人有当老爷的，少爷的，太太的，看来人的品行和身份其实并不对应。不过现在她一个女生，扎在一群男人堆里，凡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看什么看？”孙崇山在这女人的目光下略不自然地皱了眉头，不耐烦地问：“你吃完了没有？”
　　“吃完了。”江筱茉连忙收齐目光笑拍了拍肚子。
　　“吃饱了就跟我来。”孙崇山扫了她一眼，绷着脸皮起身道。
　　“哦。”江筱茉连忙跟了上去。
　　一边走江筱茉一边小心翼翼地四处看看。她发现这个小院子原来是属于一座大庙的。这庙气势恢宏，盘踞在山上，有正殿有陪殿还有和尚睡觉的寝殿。当然现在这庙里一个和尚没有，全部被土匪给占领了。出了和尚庙的一个小平台是一个练操场，里面的小土匪在那操练得有模有样。
　　孙崇山带着她进了山，又左拐右拐了一阵，到了一个农家小院。
　　推开小柴门，孙崇山就叫了一声：“牛嫂。”
　　土砖屋里立刻出来一个普通农妇一样女人，她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道：“是黑驴子啊，快进来坐，我包了饺子。”
　　“不吃了，我把这个女人放你这里住几天。”孙崇山把江筱茉推上了前。
　　“哎呦。这哪家的新娘子啊。”牛嫂连忙过去看了又看：“听说黑驴子你要娶媳妇了就是她吧，长得可真好看啊。”
　　“不是我媳妇，尤三他们瞎折腾的。这姑娘是何家媳妇，她谁人都不能动，牛嫂我可拜托给你了。”孙崇山说。
　　牛嫂愣了一下，琢磨了好一会才点头：“你放心把她交给我吧。”
　　孙崇山走了以后江筱茉就被带进了屋，牛嫂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她：“姑娘你叫我牛嫂就行了，这衣服你换上了方便”
　　江筱茉抱住衣服点点头：“我叫蒋辛沅。”
　　“那我就叫你沅姑娘吧。”牛嫂笑说：“姑娘别怕，既然孙老大都发话了，你就放心在我这里住着。”
　　江筱茉又把头点了点。看到有女人在她已经安心了许多。
　　她换下嫁衣，穿上土布衣服。这时牛嫂已经下好了饺子。江筱茉已经吃饱可已经忍不住吃了好几个。
　　牛嫂笑着还给她夹：“多吃点。”
　　“不行了，不行了，刚才我都吃了一大碗饭了。”江筱茉捂着肚子说：“牛嫂，你自己也多吃一点。”
　　“我也吃饱了。哎，以前饥荒吃不上饭的时候，我女儿每天都在说要是有饺子吃多好。”牛嫂笑说。
　　“牛嫂您女儿多大了？”江筱茉问。
　　“她要还活着，该有十岁了吧。”牛嫂说。
　　“不好意思啊牛嫂。”江筱茉垂了眼。
　　“不要紧。□□死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黑驴子带我上山，估计我也要饿死了。”牛嫂说。
　　“那他是个好人咯？”江筱茉问，
　　“当然啦，这寨子里有多少都是被逼得没有活路的人。”牛嫂拨了拨油灯灯芯。
　　江筱茉看这那豆大的光，目光炯炯，心里也燃起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