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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美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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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晴和柔佳相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艳。他言笑谦和,彬彬有礼,很容易降低人的戒心。柔晴拉着柔佳下车,依规矩回了一礼:“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那少年轻轻一笑,上前一步,再行一礼:“在下姓袁,山中失道,不慎伤了脚,有马难骑,原意……”他看了眼身后的马车,笑道:“原意是想让过路旅人载我一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大方便。”
因为李文台私事家去,陈书琪又因染了风寒回家调治,他呆着无聊,便从书院出来,听说这山中出现过白鹿,一时兴起,就骑马来寻觅。谁知道白鹿没看到,马蹄子踩进田鼠洞,自己倒被甩出去了。所幸并不曾伤到面目,只是左脚疼痛难行。好容易来到大道,指望遇到行人,谁知道行人遇到了,却偏偏是俩姑娘。
他穿着一身云白色暗压梅花箭袖,勒一条朱红色琥珀攒花腰带,身材纤秀,举手投足间,自带清贵之气。柔佳低头去瞧,这才发现他袍裾下的左脚使不上力,应该是挫到了脚踝。心道整个人倒是能忍,不仅站得笔直如松,还面带微笑,哪里像是受伤了。
柔佳和柔晴因为齐大夫家传医风,颇有些古道热肠,眼见他果然受伤,便笑道:“既然这样,公子请上车。我们一起进城。扭挫伤不及时诊治,淤血不散,炎症不下,也很棘手。”
那袁姓少年不意她们答应的如此干脆,有些意外。他略显踟蹰,继而诚心谢道:“既然这样,便有劳二位了”他扶着马脖子慢慢走过来,将马拴在了车辕上,自己并不入车厢内,轻轻一跳,坐在车前。
柔佳柔晴相视一笑,放下帘子,心道这人倒真是个君子。酒红色的杏花车恋重新放下,马车又缓缓上路。有些人单是外表,就赏心悦目,让人一望生喜,这袁姓小公子应该就是这种。大约是见到了美少年,心情不错,柔晴笑嘻嘻的问柔佳:“妹妹,你不怕吗?”
“怕?”
“我倒也罢了,嫁人后也算经历不少状况,但你却是待字闺中黄花女,随便引外人上车,也不见
犹豫的。”
“咱们父亲是郎中,还是侠医,当初治病救人,没少减价也没少义诊,他老人家常教育我们,随手助人,扶危济困,天地良心。所以,怎能拒绝?”
柔晴笑了,连连点头:“这话说得极是。”其实她心中想到这少年天生一副引着人头脑发热的长相,所以两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事情已成,心里才开始后怕:呀,这行动还是欠考虑了,万一遇到歹人呢?毕竟没有人规定林下强人不许长得美。“你就不怕遇到祸事?”
柔佳便道:“这话是姐姐说差了,若说这样救人会遇险,那对方也不过看中我们两样,一是财,二是色。你看他衣冠濯然,通体华美,必然出身豪门大户,所以我们这点财,他定然看不上。而他自己又是如此美妙风仪,想来被女孩子倒贴惯了,哪里用得着抢?他自己财色双全,因此我们一点都不用担心。”
她声音原本不大,奈何那袁姓小公子耳力极好,竟然听到了。他回头看了眼遮得严严实实的车厢,轻轻笑了笑。这山城姑娘说话倒是有趣,不知该评价她头脑太灵醒还是牙口太一针见血。
等到了家门,柔佳和柔晴刚下车,便听到屋里有人高声说笑,声音爽利而刺耳,“那可是大户人家,家里光粮食就是两囤,一囤就是两千石啊。耕牛有两头,宅子里头,横算竖算,□□间大屋。水浇田,旱地都有。那后生,哎呦,不是我说,模样也是俊俏,人生的壮实,一看就顶梁柱似得……齐大夫,你说说,那小子小时候长天花,你还给他治过呢,所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佳佳远远一听,就知道是王媒婆的声音,这人天生靠嘴吃饭,能把守贞寡妇说到再嫁。自打齐柔佳婚事告吹以来,上门的媒人有增无减。一则是柔佳那十里八乡出名的美貌,二则是……张氏为了展现李家财大气粗,有意宣扬的齐柔佳得了整整五百两银子。这样有色又有财的,怎会不招人眼红?所以这阵子,说亲的人把门槛都要踏破了。说来说去,她自己都有点烦了,想当年她爹爹已经精挑细选过一遍,如今仓促之下,哪里容易挑出合适的?媒人上下嘴皮一磕,所有话都得打个三折听。
柔佳本已习惯了这种人这种事,但今日有外人在,她还真是有点尴尬。再加上被缠得有些烦了,于是开口“爹爹,有病人来”她高叫了一声。正结算了马车钱,预备进城找陈知县的袁小公子有点意外,他回头看着柔佳,柔佳笑道:“刚刚忘记讲了,其实我爹爹就是医生,而且手艺齐全,红伤内伤都可以。”
小公子看了眼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晾晒的些许药材。于是知道她所言不虚。所以……为什么会忘?哪里是忘了,分明是刚刚决定才留我诊治。原因嘛,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客人不大受欢迎。他觉得有趣,看破不说破,故意问道:“姑娘竟然是岐黄人家?”
柔佳笑道:“曾经是。”
“曾经……”这信息量有点大。小公子的笑容也有点微妙。
王媒婆听到柔佳的声音吃了一惊,当窗一看,就发现了这对姊妹花。穿着翠色衣衫的齐柔晴秀丽温柔,嫁为人妇后,还有了独特的风韵,她身边的齐柔佳却格外耀眼些,仿佛春日嫩柳,柳梢黄莺,新鲜明媚,叫人移不开眼。王媒婆满口赞道:“佳佳不愧是十里八乡出名美人,这模样,这身段,竟然跟画似得。难怪大家都说“东走走西看看,山水水那头齐家湾,到了湾里转一转,齐家坐着个女天仙’。”
齐大夫面有自豪之色,只是心里感慨女儿薄命,这一笑,只笑了半笑:“街坊邻居编造几句吹捧吹捧罢了,哪里当得真?”
“当真!怎么不真?我王婆子当了一辈子媒人了,还没见过这样的娇娘,美得真真的”她话音刚落,忽然瞪直了眼睛,手里的茶碗噗嚓落地,茶水混合着茶叶子,浇了自己一裙子,“哎呀,我的老天爷,这,这是……”
“又如何?”齐大夫发问,这王婆子嘴上能来,陪他坐了一下午,倒是逗出许多乐子,跟个女篾片似得。连他压抑的心情都好了。
王婆子扎着头往外看,手指头还淋着茶水都没感觉,只口中不住道:“美少年,美少年啊,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才知道,戏文所说“华如云间月,清赛松上雪”的美男子是真的存在的。叫人眼前一亮,多年的迎风流泪都要治好了。”
齐大夫摇头失笑。“既然我有病人,那今日不便多陪,有劳您惦记我们家柔佳,特意跑着一趟,咱们择日再谈。”
“哎哎……”王媒婆嘴上答应着,腿却走不动,齐大夫狠狠咳嗽了一声,她才算彻底回过神。这才告罪不住的去了,临走时,还不断回头,口中啧啧称奇。心道这齐家姑娘哪里来得这么大缘法?果然是齐大夫行医积德一辈子善行得来的福报?
佳佳觉得那王媒婆的眼光未免太唐突太孟浪,当初她这样狠狠的瞧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得化掉一层皮,向来淡定自持的她对上王媒婆都有点发虚,再加上那舌灿莲花的口才,真真叫人招架不住。
她低头看小公子,发现他还笑吟吟的,坦然自若,竟然丝毫不见局促或者羞愤。袁小公子注意到她的视线,伸手一拱拳道:“在下知道姑娘为何忽然留我诊治了”
柔佳笑道:“我纯属医者善心,为了你的脚。”
小公子认真的道:“分明为脸”
“……好”
能对上王媒婆而面不改色,别的不论,这样的人要么是心态忒好,要么是脸皮忒后,再或者,就是已经习以为常。如今他一开口,倒可以判定心态:我知道你们喜欢我的脸,没关系,放心的喜欢好了。奇怪的是,其人神采飞扬,有些介于孩子心性和少年傲气之间的跳脱,说出这样的话,倒不叫人觉得讨厌。
佳佳不置可否,倒有些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