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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谢谢您,您救了我们一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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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马上就开学了。康康经过这段时间的化疗,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光头了,晨曦本想给她买一顶假发戴着,当康康拒绝了,她也让妈妈在她的光头上画上笑脸娃娃,她说这样可以让她想起天天。
晨曦到学校查看排课安排,顺便去找了教学主任黄主任。
她把自己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然后犹犹豫豫的提出只上课不坐班的要求。
黄主任颇为为难:“晨曦,你知道你家里的事情我们也是很同情的。但,学校没有这个先河。况且,你带的班这个学期就进入高三阶段,这是他们最重要的学习阶段,你这个主科老师不坐班,说不过去啊。”
晨曦点点头:“我知道。”
她心里也是充满了内疚。自康□□病以来,她频频的请假,她自己带的班一半的课都是请同事帮她上的。上课算课时还好,但课后的作业检查和对学生的辅导这些工作都是同事们无偿帮她做的。
最主要的,她也十分愧对自己的学生,深怕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到他们的学习。
黄主任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也是要找你的。我们上个学期已经开会讨论了你的情况。我们觉得,你还是停薪留职的好。每个月你返给学校一点钱,职位为你保留,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正常上课,都可以。”
晨曦倒吸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不仅每个月学校这点儿微薄的收入都没有了,还要倒给一笔钱出去。
黄主任看着晨曦很是犹豫,说:“要不你考虑一下。”
晨曦想了想,很快下定决心:“不用考虑了。我辞职。”
黄主任有些吃惊地说:“你不要感情用事。这么好的单位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你现在赌气走了,以后想回来可就难了。”
晨曦苦笑一下,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赌气。
晨曦当场写了离职报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金莉莉过来询问情况,得知她辞职了,大为不解地说:“你傻啊?我们这个单位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你就这么白白放弃了?”
晨曦说:“我的情况只能这样啊。”
金莉莉说:“可以和你妈妈商量一下,她出点钱给你办停薪啊。”
晨曦摇摇头:“已经把她的养老金花得差不多了,我没脸再去要钱。”
金莉莉问:“那你打算咋办?”
晨曦说:“之前有培训机构联系我去做兼职,原来嫌累没答应,现在可以去问问。”
金莉莉叹口气:“这么好的工作不做,去做兼职。哎。”
晨曦又和她聊了一会,然后回去自己班上给班委交代了一下。得知她要走,大家都十分不舍得。晨曦说:“你们好好学习,也注意身体。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说到最后,她有些哽咽。这些孩子她带了两年,不是没有感情。她本想看着他们参加高考,考取好的大学。现在是没这个机会了。
回到医院,她同母亲和邵一杰说明了情况。
母亲叹口气,康□□病已经让她大受打击了,现在女儿工作又丢了。
邵一杰对她辞职颇有微词,但很快也闭了嘴。毕竟目前康康是最重要的。
晨曦说:“我会周末出去兼职,大家不要这么沮丧。”
母亲点点头:“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你爸留下的铺子,也还值钱。”
晨曦说:“我没打铺子的主意。实在不行,也是先卖我的房子。”
提到钱,邵一杰插不上嘴,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隔天,晨曦接到一个电话,她只听到“喂”的一声,就知道是谁。
这几个月忙着康康的病,她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不想却是她先沉不住气了。
晨曦冷冷的问:什么事。
那边犹豫了一下,问:你女儿病好些了吗?
晨曦依旧冷冷的:与你无关!说正事吧。你打给我干嘛。
那女人叹口气,说:能见个面吗?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说清楚。
晨曦哼了一声:没有这个必要吧。有什么话,电话里说是一样的。
那女人听出晨曦的不耐烦,说:“我们公司之前和邵一杰是签约并付了报酬的,现在邵一杰提出要解约,他说他最近是忙着照顾女儿…...”
晨曦说:“他是孩子的爸爸,当然要照顾女儿。这个很正常。”
那女人说:“是。不过之前你们已经协议好离婚了。我希望你不要拿女儿来纠缠他。希望他可以珍惜这次机会,开创自己的事业。”
晨曦听了此言,觉得实在可笑,她不怒反笑:“我从来不习惯纠缠,我的态度之前已经表明。”
那女人似舒了一口气,她说:“我愿意对此事做出补偿。我听说你工作丢了,现在经济上肯定吃紧......”
晨曦有些要摔电话了,她说:“我不需要你补偿。我再说一次,这是我和邵一杰之间的问题,与别人无关。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
说完她挂上电话,但心里很是窝火。想了想,她拨了邵一杰的电话,准备把他臭骂一顿。
邵一杰却一直没接电话。晨曦暗骂几句。
刚把电话放进包里,电话就响了起来。她以为是邵一杰回拨过来,拿出一看,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通电话,那边说:我们是市第三派出所的,你是邵一杰的家人吗?
晨曦莫名其妙说是。
电话那头说:你马上过来一趟,邵一杰和人打架被刑拘了。
晨曦匆匆和母亲交代几句,赶到派出所。邵一杰衣冠不整地坐在一旁,他嘴角破了,额头也有一道长长的口子结着血痂。
晨曦忍不住对他骂道:“你在搞什么?”
这边的警察已经出面制止她:”这位家属,有什么事情你们回去再说,现在双方愿意和解,都不追究刑事责任。但违反治安还是要罚,你到现在这边来交罚款。“
晨曦只得禁了声,走到一旁做了签字,交了罚金,然后和邵一杰走出了派出所。
刚一出大门,晨曦就气不打一处,指着邵一杰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嫌我的事情还不够多是吗?还惹出这些破事让我忙!”
邵逸杰沉默不语。
晨曦问:“你说,你说你干嘛和人家打架?”
邵一杰还是不讲话?
晨曦不依不饶:“说话啊!你说啊。”
邵一杰这才开口解释道:“我今天到步行街去支摊,给路人画肖像,结果城管来了就撵我走,我和他们争执了几句,大家就动起手来。”
晨曦没想到好面子的邵一杰居然去支摊挣钱。
但想起上午的电话,她又立马冷哼一声:“你都已经是签约大画家了,画的画要进画廊卖了,怎么还跑到路边去支摊,做这么掉面子的事?”
邵一杰一愣:“什么大画家?”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他苦笑一声说:“我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怎么还有时间去画那些画,那需要非常多的时间,而且报酬不是一下就能拿到的。我现在在街边给人画肖像画一张,能挣一张的钱。这样钱来得快些。”
晨曦依然讽刺,”你不是已经挣了一笔报酬吗?怎么还在意去挣这些小钱。“
邵一杰感到莫名其妙:“什么报酬?”
晨曦不住冷笑,不搭腔。
邵一杰自己想了想,然后说:“之前是和画廊有签约,他们给过一笔首付款,但是现在无法实现约定,这笔首付款我得退给人家。”
晨曦说:“人家很快就和你是一家人了,又何必见外。”
邵一杰有些恼火,“你今天吃了火药吗?怎么句句话都针对我?我挣钱是为了我女儿,有什么错?”
晨曦也是一肚子气,冷言回击:“你不就是嫌我不够温柔才又找了一个温柔可人型的吗?恭喜你。下次这种破事不要找我,谁爱来谁来。”
邵一杰说句莫名其妙,转身走掉,晨曦也不追。她回到车上,这才委屈得哭了起来。
也不是没有爱过,那个时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和他在一起,即使他一无所有,晨曦也不管不顾。这样的痴这样的傻,以为就会回报满满,一生一世的幸福下去。然而童话书里只是写到王子和公主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却没有写过生活中的油米材盐。不过短短五年,当初那刻苦铭心的爱情又去了哪里?不是先苦后甜的吗?怎么苦完之后还是苦?
等晨曦到了医院,却撞见邵一杰和那女人正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那女人抬手去摸着邵一杰头上的伤,邵一杰却偏头回避。
怕是等不及了,晨曦冷哼一声,她也不觉得恼怒,只下定决心第二天就和邵一杰去签字离婚。
她旁若无人的走过两人身边,邵一杰看到她很是尴尬:“晨曦,你来了?”
晨曦假装听不见也看不见,径直走进了病房。母亲正在给康康抹澡,看着晨曦进来,她皱起了眉头:“你看到外面的女人没有?”
晨曦点点头。
母亲又问:“那是谁?是不是邵一杰在外面的女人?”
晨曦摇摇头:“是他以前的同学。”她不想让母亲知道太多。
母亲有些惊讶:那么大年纪?
晨曦道:“女人上了年纪显老吧,也可能大他两届。”
母亲将信将疑:“大两届关系这么好?听说孩子病了马上过来看?还买了一堆东西!”
晨曦越讲越错,干脆支开话题,问起康康的情况。母亲说:“对了,刚才赵医生来过,说等你回来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好像是骨髓移植的事。”
晨曦精神一振,简单给母亲交代了一下,马上去找赵医生。
出了病房门,看见那女人已经走了,邵一杰靠着墙抽烟。
晨曦没好气的过去说:“不知道医院不能抽烟吗?”
邵一杰哦了一声,赶紧灭了烟,他还想给晨曦说什么,晨曦说:“有话晚上回家说。”然后扭头走了。
她径直来到赵医生办公室。敲了敲门然后进去。赵医生刚挂掉电话,
看见晨曦进来,赵医生对她笑了,他说:晨曦,好消息,康康和一位志愿者配型成功了。下个月就可以做骨髓移植手术了。
晨曦大喜,她走上前两步: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
赵医生点点头:千真万确!我刚才已经又打电话确认过了。
晨曦欢呼一声,她走过去握着赵医生的手:谢谢!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赵医生却说:这是好事!怎么哭了。
晨曦这才发现脸颊凉凉的,她用手拭了拭,噩梦总算是到了头,也许明天睁开眼,会发现生活还是美好的。
她再次道了谢,这才欢天喜地的回了病房。
母亲和邵一杰听了这个好消息也开心不已。
晨曦拉着康康的手,对她说:“乖宝,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康康听了开心极了:“我病要好了吗?那我可以回去上学了吗?我可以去游乐园玩了吗?你会给我买巧克力和冰淇淋吗?”她开心的问了一串问题。
母亲和邵一杰听了都哈哈大笑。
晨曦也笑了,她对女儿的要求一一答应,接着她搂着康康,她感觉自己又抓住了她。
周护士过来换针。看到晨曦,她挤挤眼睛:“安姐,你和赵医生是亲戚吗?”
晨曦莫名其妙,她说:“不是啊!怎么啦?“
周护士说:“那一定就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是吗?”
她不等晨曦回答,又自顾自的说:“我从来没见赵医生这么费劲的为病人联系骨髓移植,他给他北京的同学都打了电话询问情况。他自己还去配了型。”
晨曦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周护士冲他笑笑:“赵医生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晨曦这才想起,周护士明恋赵医生,医院都知道。
她尴尬的点点头:“那是赵医生给我开了后门?”
周护士说:“也没那么夸张!赵医生不会给人开后门的,上次省里面那谁来了,赵医生还不是一样对待。没有区别的!只是,我觉得他对康康特别关心!”
换完针,周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晨曦说:“安姐,赵医生那边记得替我美言几句!”
晨曦诺诺的答好,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不解释。
周护士满意的走了。
晚上回到家,晨曦冷静下来,和邵一杰开诚布公的谈了谈。
她坚持马上离婚。
邵一杰叹气:“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康康马上要做手术,我们等她手术完了再说吧。”
晨曦说:“何必拖到那个时候。”
邵一杰看着她,说:“晨曦,这些日子我在想,也许我们彼此都没有好好的去了解对方。”
晨曦说:“是,我们都瞎了眼!”
邵一杰苦笑说:“不是,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其实我们都忽略了对方为这个家的付出。”
晨曦不语。
邵一杰又说:“我知道我以前在物质上确实做到不够,但我现在已经在努力挣钱了。康康是我们的女儿,不是你的抑或是我的,对她我们都有义务!”
晨曦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邵一杰问:“当初怎么了?”
晨曦说:“如果你心里真的有这个家,当初就不会去出轨来毁了它。”
邵一杰诧异的说:“出轨?你以为我出轨?原来......好,晨曦,这件事情我可以慢慢告诉你。”
晨曦摆摆手:“不必了。我不感兴趣。”
邵一杰还欲说什么,晨曦有些恼怒:“我不想听你与那女人之事。再多说一句,我就走!”
邵一杰禁了声,半响,他才说:“无论如何,离婚的事等到康康好了再说。现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晨曦说:“为什么?这还是你先提的。”
邵一杰定定的看着她:“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家人有困难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团结一致?”
晨曦无以反驳,想到康康,她最终默认了他的看法。
接下来的一个月,母亲负责调理康康身体。晨曦工作日到医院照顾康康,周末去兼课。
邵一杰仍然去步行街支摊画画,他改进了画法,专门给人画漫画,既快又受客人喜欢,收入反而多了。城管知道了他的家事反而给他道歉,对他也是尽开绿灯。一家人为了同一个目标步伐一致的往前赶。眼看手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晨曦心里越来越踏实。
手术前一天晚上,晨曦坚持自己一个人照顾康康。她要亲眼见证女儿重获新生的每一个细节。
入夜,她在陪护床躺了半天却依然没有睡意,于是干脆起了身,看了看熟睡的女儿。
康康苍白的小脸蛋上还挂着笑意,看来她一定做了一个甜蜜的美梦。
晨曦笑着摇摇头,又轻轻的给康康理了一下被角。
然后她跪在康康病床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明天一切顺利。
同时她也默默的感谢那位不知名的志愿者: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感谢您,您救了我们一家。
她满脸泪痕,泣不成声。
第二天一早,护士就拿来病号服给康康换上。
康康很是兴奋,她不住的问:妈妈,我等会儿做了手术就会好了吗?
晨曦笑笑点点头。
康康又有点儿担心,她又问:妈妈,会不会痛啊?
晨曦说:不会的。等会儿你会睡着。什么都感觉不到的。
康康这才放下心来。她又说:我会勇敢的。我不怕打针,也不怕做手术。
晨曦搂着她。康康自从病了以后,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
她这么小,却这么懂事。
再苦的药她也咕噜咕噜喝下。
换留置针,她也安静的把手递给护士,不哭也不闹。
她几乎不像个小孩。这场病,把她作为一个孩子的天性剥落得无遗。
一家人静静的在病房等着,母亲合着手不住念阿弥陀佛,邵一杰拿出了烟,又突然想起是在医院,默默的把烟放了回去。
大家各怀心事,却都充满了希望。
但护士却迟迟没有来推康康去手术室。
晨曦一开始以为医生要准备手术,直到等了两个小时,也没动静,她才感觉不对。
邵一杰去问了几次,护士说志愿者飞机延误了,叫他们耐心等待。
又过了两个小时,晨曦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母亲一个劲儿的自言自语“怎么回事?”。
中午时分,赵医生来了病房,他神情严峻又有些不安的看着晨曦,晨曦也看着他,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迟疑了一会儿,赵医生还是开口对他们说:“志愿者临时反悔不来了,今天的手术做不成了。”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晨曦还是情绪崩溃了,她瘫坐在康康床边。
母亲大声问:“什么反悔?这种事可以反悔的吗?”
邵一杰也气愤的说:“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一家人都等了这一天等了这么久了。”
晨曦却一言不发,她的心已经被撕裂了。这些日子的努力这些日子的期待全都化着一丝青烟,而青烟又消散不见。
她不懂上天为什么要拿走她的希望,这几乎是她最后的希望。
如今她才知道,她内心是多么渴望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一时之间,她的丈夫要走,现在,连女儿也要失去。
晨曦多么希望这不过是一场噩梦。一觉醒来,她还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父母宠着,身边的追求者捧着。
护士过来要给康康换下手术服,康康不愿意,她嘟着嘴巴说:“为什么要换我的衣服?我还要做手术,我做了手术病才会好。”
晨曦闻此言,如五雷轰顶,这才掉下泪来。她越哭越难过,心仿佛被掏空,邵一杰紧紧抱着她。
赵医生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晨曦一家,他将希望带给他们,却又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们失望。
此刻,他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