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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们一起努力吧 ...

  •   晨曦把医生的诊断告诉了母亲和邵一杰。照例,母亲又是一番痛哭。她已经中年丧夫了,不想晚年又要面对唯一嫡孙的绝症威胁。
      邵一杰听完脸色苍白,他勉强镇定起来,问:“医生有何建议?”
      晨曦说:“医生要我们商量接不接受化疗治疗。”
      邵一杰问:“不接受会如何?”
      晨曦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不接受也许只有等死了。”
      邵一杰默然,他当然知道那是晨曦的气话。
      但他们都清楚化疗的副作用。
      尽管如此,一番商量后,三人还是达成一致意见——接受化疗。

      第一次化疗,康康哭闹不止,输液的过程中她吐了,晨曦抱着她,污物弄了她一身。
      之后康康对晨曦说:“妈妈,我不想输那个药。”
      晨曦眼圈红了,她说:“乖宝,那个药可以让你的病好起来。我们坚持一下好吗?”
      “可是我不舒服的!”康康哭着说。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儿,只能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
      如果可以,她愿意替代女儿去承受这痛苦,甚至千倍万倍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
      这一刻,她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化疗了几次后,康康的头发开始掉了。晨曦早晨给她梳头的时候,头发总是一大摞一大摞的掉下来。
      无奈,晨曦决定给康康剪掉长发。
      可康康不愿意,她抱着自己的头,生气地问:“为什么?”
      晨曦说:“因为头发一直掉。而且长发也不便于清洗,也容易造成感染…...”
      但康康又捂着耳朵:“不听不听!”
      她不管母亲如何低声解释,面对剪刀,又抓又闹,晨曦怕伤到她,只得作罢。
      等到晚上康康睡着了,晨曦狠狠心,一刀切。
      康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头发没了,又是大闹不止。
      晨曦怎么安慰都没有用,她心烦意乱,拿起剪刀,说了句:“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妈妈和你一样。”
      只听咔的一声,晨曦将自己留了多年的头发也剪掉了。
      康康瞬间止住了哭,她呆呆的看着母亲。
      晨曦拿着自己的长辫子,说:“看吧,这也没有什么。短发是不是更好看?”
      康康懵懂地点点头,她倒也没觉得好看,只是看到妈妈和她一样是短头发,有人陪,觉得好多了。
      同病房的天天接受化疗更早些,已经是个小光头了。他走到康康身边,揭下他自己的帽子,低下头,说:“你看。”
      他那颗小小的光头上面画了一个圆圆的笑脸,康康嗤一声笑了起来。
      天天笑着说:“这样才乖了。听妈妈的话,以后你成了光头,我也给你画一个笑脸。”
      康康嘟起了嘴:“我才不要变小光头!”
      天天说:“那好吧,我一个人做小光头好了。”
      他又把光头低下,拿笑脸对着康康,康康哈哈大笑起来。
      晨曦心里一暖,对天天十分感激。
      趁邵一杰来换班,她出门修剪了一下狗啃似的头发。这段时候瘦了不少,剪了短发,人反而更精神了。
      晨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打气。

      回到医院时候,金莉莉和其他几个同事都来了。
      金莉莉看着她,说:“哎呀呀,怎么瘦成这样了。”
      晨曦苦笑一声。
      金莉莉拉她到一边:“康康的病严重吗?”
      晨曦叹口气,点点头:“现在还在做化疗。不知道结果如何。”
      金莉莉说:“你也别太担心,顾好你自己,你好,孩子才能好。”
      晨曦诺诺答是。
      金莉莉又说:“马上要放暑假了,你的课我们几个可以帮着上的。”
      晨曦感激的握着她的手,连声感谢。
      金莉莉说:“别这么客气。谁家没有一点儿事要帮忙的呀。不过,放完假,下个学期你带的班就是高三了,你要怎么安排?”
      晨曦叹口气,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她几乎没顾上自己的学生。
      她想了想,对金莉莉说:“我这边安排一下吧,也不能耽误了孩子们。希望到时候康康的病有好转!”
      她爱怜的看着女儿。
      金莉莉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大家又闲聊一阵,便起身告辞。

      化疗一段时间后,赵医生找到晨曦。
      他一边翻看手中的报告单,一边对晨曦说:“化疗情况不理想,邵雨欣的病情没有好转迹象。现在这种情况,最好进行骨髓移植。”
      晨曦只觉心降到了冰点,她茫然的点点头:“医生,你做决定吧。我们都听你的。”
      赵医生说:“那好,你们亲属先去做一个配型检测,如果符合,可以亲人直接捐献。如果不符合,那就只能等待自愿者的捐赠了。等会儿你来签字申请,然后我给你排号。”
      晨曦诧异的问:“还要排号?”
      赵医生说:“当然要排号。这么多病患都等着移植。这个也应该要先来后到吧。”
      晨曦有些焦虑,她不放心的问:“那要排多久啊?”
      赵医生说:“这个不一定。有些快,有些慢,有等上一年还没排到的。要看患者血型与自愿者的配合度。”
      晨曦默然。
      赵医生又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不过这个时候,你们家属一定要有信心,齐心协力才打好这场硬仗!”
      赵医生走后,晨曦立刻给邵一杰打电话说明了情况,邵一杰说:“那我们马上去做配型检测吧。”
      母亲也想去,被晨曦拒绝了。母亲年纪大了,晨曦不想她再折腾。
      然而,配型结果出来,两人都不适合给康康做移植。

      得知这一结果,晨曦心中倍感失望。她坐在康康的病床边,看着消瘦憔悴的女儿,想着她这么一个小小人儿就经受如此磨难,忍不住啪啪的掉眼泪。
      康康看到妈妈哭,她伸过小手给妈妈拭泪:“妈妈你怎么哭了?”
      晨曦吸吸鼻子,说:“妈妈没哭,就是眼睛进了沙子。喏,你给妈妈吹吹!”
      康康朝着妈妈的眼睛使劲儿吹了几下。
      晨曦假装揉揉眼睛,说:恩,好多了。
      康康得意的笑了,她说:妈妈,以后沙子进了眼睛就让我给你吹。
      晨曦点点头说好。犹豫了半天,她还是对康康说:康康,你知道你病得很严重吗?
      康康说:“我是病了啊。我在吃药,打针输液。我的病好了吗?”
      晨曦摇摇头:“还没有。”
      康康说:“那我再多吃一点药。我的病就会好了。”她很是笃定,满怀信心的样子。
      晨曦受了感染,她紧紧握着康康的手,说:是的,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

      第二天一早,晨曦还在陪护床迷迷糊糊的睡着,就听见护士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接着她被人推了推,她睁开眼睛一看,一个护士对她说:家属出去一下。医生要抢救病人。
      晨曦下意识往康康床上看去,康康还在熟睡,她松了口气,赶紧起身,趿着拖鞋快步走了出去,在门口她往里瞄了一眼:是天天病床拉上了围帘。
      病房门口,天天的妈妈一个劲儿的哭,在门口大喊着:“医生,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晨曦走过去扶住她,她紧紧握着天天妈妈的手,希望这样可以给她一点儿力量。
      不多一会儿,赵医生走了出来,他神情严肃,额头上都是汗。
      天天的妈妈赶紧问:”医生,医生,天天怎么样了?“
      赵医生摘下口罩,摇了摇头。
      晨曦只觉得晴空霹雳,她没想到那么可爱那么懂事的天天居然就这样走了。
      天天妈妈已经大哭着冲进了病房。赵医生叮嘱护士留守等待太平间的工人,他一如既往的冷淡,交代完便离开,对家属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他走过晨曦身边,晨曦唤了一声:“赵医生!”
      赵医生停下来,对她点头招呼。
      晨曦轻轻地说:”你已经尽力了,无谓自责!“
      赵医生呆住了。每一次有病人离世,他面对的不是呼天抢地的家属,就是暴跳如雷的家属,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去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们认为医生是没有感受的。
      医学是科学,从事科学的人应该是冷静而理智的,这就不能牵涉感情。
      更何况医生每天面对的就是痛苦和死亡,他们早已麻木了。
      人们都说:医生是没有感情的。
      但他,别人眼中冷漠的赵医生,却还是一具血肉之躯,并没有幻化到无知无感的境界。在他那看似冰冷的躯体之下,包含着一颗还有温度的心。
      每一次的病人离世,那颗心还是会被刺痛。这个时候,他总是会问自己:是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他没想到,他的心事——他深深隐藏的心事——竟被晨曦读懂了,他看了看晨曦,还是未发一言,转身走了。
      晨曦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那背影无比的沮丧,似一个大大的问号。

      工人很快过来整理一切,天天的床空了出来。
      康康已经醒了,她疑惑的看着病房进进出出的人和空荡荡的病床,问母亲:“妈妈,天天怎么啦?”
      晨曦迟疑着说:“天天.....他已经不在了。”
      康康问:“不在了?他去哪里了?”
      晨曦说:“不是去哪里了。他.....他已经死了。”她很是艰难的说出这一句。
      康康又问:“死了?那就是再也看不见爸爸妈妈了?”五岁的她对死亡还没有概念。
      晨曦难过的点点头。她抱着康康,不再说话。

      等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康康看着赵医生,突然问:”医生,我会死吗?“
      赵医生一愣,对于小患者的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有准备。
      康康撇着嘴,带着哭腔说:“我不要死!我死了就看不到爸爸妈妈了,我会伤心。”
      赵医生闻此言如雷击中:“你......你说什么?”他声音有些嘶哑,眼圈竟然红了。
      晨曦在一旁赶紧说:“傻孩子,你不会的,医生会治好你的病,你会一直在爸爸妈妈身边的。”
      她十分诧异,从来没有见到赵医生如此失态。
      赵医生这才镇静下来,他对康康点点头,温柔地说:“你乖,好好吃药,你的病就会好起来。”
      他摸了摸康康的头,然后对她笑了笑。
      赵医生居然笑了。那个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赵医生居——然——笑——了。
      晨曦发现他笑起来其实蛮阳光的。

      病房第二天就住进一个新病友:琳琳。
      琳琳的父亲是一个彪型大汉,裸露的双臂上布满了纹身,看起来很是吓人。
      但晨曦也见他拉着琳琳在走廊玩耍,那温柔的样子十足十的一位慈父。
      虽然不应该以貌取人,但看着这样一位”□□大哥“被一个小女孩呼来喝去的,晨曦还是不禁笑了。
      琳琳的妈妈是一个热情的女人,她拉着晨曦说了许多。晨曦才了解到琳琳已经是病入膏肓之人了。
      琳琳妈妈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们这次入院,是听说这边的陈医生在进行药物试验,是一种新药。虽然不知道效果,但我们愿意试一试。”
      晨曦连声附和。但她心里有些纳闷,她完全不知道有新药这回事。
      一和琳琳妈妈结束闲聊,她立马跑去找赵医生。
      赵医生说:“是的。老陈在进行医药试验。但这个实验是针对已经没有其他治疗方案的病患,我个人认为会有很大的风险,并不适合康康,我不建议你选择。”
      晨曦说:“但骨髓移植遥遥无期,我不能坐以待毙。”
      赵医生看着她:“越是紧急的情况,你越是要静下心来。你再耐心等一等,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他眼里全是信心,坚定的眼神也感染了晨曦。
      晨曦突然觉得很是安心,她谢过医生,回到病房。

      晚上,晨曦和琳琳妈妈在病房陪护。琳琳妈妈说:“以前在其他医院住的时候,听到一个新闻,有位妈妈因为自己的儿子得了白血病,没有适合的骨髓,她和老公又生了一个,结果新生儿救治了哥哥的病。”
      听者有心,晨曦问:“这个可靠吗?”
      琳琳妈妈摇摇头:“这个我也是听说的。真的假的就不得而知了。”
      晨曦却觉得可行。等到邵一杰来换班的时候,她跟邵一杰提起这件事。
      邵一杰诧异的看着她,问:“你打算生一个孩子来救康康?”
      晨曦点点头。
      邵一杰沉默了半天,才叹了气:“先不说生一个孩子需要十个月以上的时间,不知道能不能等那么久,还有你怀孕了还需要人照顾你,人手够不够,也不说生了之后,能不能配型上,还有手术风险有多高,治愈的成功率大不大。只说你生这个孩子唯一目的是为了救大女儿,你让这个孩子今后长大怎么想?”
      听完邵一杰的分析,晨曦惊出一身冷汗,她完全没有想过。
      邵一杰接着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觉得我可以让一个孩子冒险去救另一孩子,也不认为他/她来到人世的唯一目的就是救她姐姐。
      晨曦没想到邵一杰有这么深刻的看法。思前想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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