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如故》文澈

2、入世

　　可可爱爱的小狸奴怯怯地喵喵两声，便轻而易举地吸引了诸人的注意。

　　“小家伙，你可让我们好找。”娇嫩的小手抱起了这小狸奴，指尖轻轻一点那小鼻子，“你的主人现在可着急了。”

　　而小猫回应她的则是埋首舔毛。抱着他的小姑娘也不动怒，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人，“也不知道为何，郡主这几日都不来看小姐。”
　　“是啊，都好几日了。郡主她该不会还在生小姐的气吧？”

　　“不至于吧。不是说郡主要嫁给王吗？”

　　“嘘。小点声。”另一个姑娘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姐不喜欢听到这事。”

　　“为什么呀？郡主嫁给王可是要当皇后。有什么不好?”

　　“如果真的是这么好的事，小姐就不会远离王府到这儿来养病了。”

　　“这有什么关系?”

　　“你刚来不知道，小姐身子骨弱，却没有现在这么虚弱。以前可是陪着小郡主骑过马打过猎的。就是知道郡主要嫁给王，才病来如山倒。”

　　“不是说郡主和王青梅竹马……”

　　“小傻瓜，你也会说是郡主和王，真的二人朝夕相对有几何?可小姐和郡主就不一样，姑且不论她们母亲本来就是亲姐妹，便是小姐她幼年失怙,稍长失恃，被王妃接到身边抚养，确确实实是与郡主一起长大，这其中的情分怎么说都比郡主和王之间的感情来得深厚。眼见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大白菜被拱了，又怎会对拱了白菜的那个青眼有加呢？”

　　“兰姐姐您说的极是。”

　　“小狸奴啊小狸奴，你可不要再乱跑了。郡主不过来，你就要替郡主讨小姐欢心。”

　　“不过小姐怎么不嫁人？”

　　“小姐她身子骨本来就弱，久病成医。她总是说，自己这个身子，何必去祸害别人。”蓝色衣裳的姑娘幽幽一叹，“她如今也就是靠那一口气强撑着。若小郡主真的所托非人，恐怕是撑不过这个冬日。”

　　抱着小狸奴，两位姑娘走过围廊，步上台阶，却见一素衣女子伸出手，雪白的玉腕悬在半空，有一只彩色的蝴蝶立于那纤细的指尖上起舞。

　　“嗷呜”一声，小狸奴已经跳出温软的怀抱，冲着拿那蝴蝶而去。

　　仅一头乌发绾起，发髻上无丝毫簪钗，素雅如此却依旧难遮掩其眉眼的风华。

　　蓝衣裳的姑娘已经眼疾手快拿起一旁的外衫，披在女子身上，“姑娘，这东风还是凉了些许，还是披件衣裳为好。”

　　女子并未抗拒她的动作，顺从地披上了外衣，“可是有人送信过来?”

　　“并没有。”娇俏一些的那个小姑娘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今日城里有一场灯影会，姑娘，我们也去看看吧！”

　　“绾绾说的是，这儿的灯影极其精彩。我们又来得这般巧，不去见识一下着实是可惜。”

　　不知何时，那小狸奴已经蹲在少女脚侧，用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子一下接一下地蹭，还不时咪咪两声。

　　“好。”弯腰抱起小狸奴的少女终究是点了头。

　　待那两姑娘小跑离开，只余下少女和她怀中的狸奴，轻抚着狸奴下额的少女又坐回廊下， “去外面转一圈，知道什么消息了？”

　　“南平侯想逼宫。”少女怀中的狸奴口吐人言，“你养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是非王不嫁。只是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恐怕就难说了。”

　　“那这次你为何非得我外出游玩?”

　　“这个躯壳也熬不了多久，反正那小丫头最近不过来，我们出去溜达溜达也当散个心。说不定，还能再遇到好苗子。”

　　夜幕降临之时，这往日里平寂的小城因着这热闹的灯影会，燃起了点点星光，极是美丽。

　　“白芷，你跑哪里去?”有一蓝衣双髻少女见着前方少女，甚是高兴，一把拉过前方人的手，“大家都在找你呢！宸王差点就要他麾下的人来找你了。”

　　听得到宸王二字，被拉手腕的人略一走神，整个人便被带着走。

　　被拉着走向另一个方向，尚在兴高采烈地说着灯影会见闻的姑娘却在见到立于庭院中的诸人而不由得松了手。

　　“莲心，你绕到哪里去了？”站在人群中心的少女在挥手。

　　“你是白芷，那你……”蓝衣少女才反应过来，便是身形相差无几，面容上的面具一样，可却实打实是两个不同的人。

　　唤白芷的少女也注意到与自己极其相似的那位女子，好奇发问，“是莲心刚结识的朋友吗？”

　　“不是，是我刚刚认错人了……”

　　“咳咳”站在莲心身后的少女，面具半移，露出了下半张面容，只是她以手捂唇，掌中的巾帕衬得指尖泛白。

　　“姑娘，你没事吧？”深觉得自己给他人添麻烦的莲心急忙上前轻拍那姑娘的背部。可就这轻轻一拍，本来只是轻咳两声的姑娘，指间的锦帕浸染为红色。

　　“喵！”凄厉的猫叫声让人瞬间瘆得慌。

　　只见一只狸奴扑过来便是一爪，莲心的手背便多了一道爪痕。

　　“姑娘！”

　　“姑娘！”

　　有吵嚷的人声传来。有两位姑娘和一仆从打扮的男子提着灯朝这边而来。

　　提着灯的紫衣姑娘又哭又笑，“快!姑娘在这！”

　　“是小狸奴找到了姑娘！”

　　绾绾急得都哭了，颤抖着手从少女指间扯下手中的锦帕，展开的巾帕上的触目惊心的血块无一不昭示着情况的不妥。

　　“大夫，赶紧去找大夫!”

　　“我就是大夫。”白芷忍不住清咳一声，她也着实不忍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离去。

　　“姐姐！”

　　这突然出现唤着姐姐的这位姑娘，白芷亦见过，南平侯的独女，永嘉郡主。可是南平候不是只有一个独女吗？

　　“你们怎么伺候的？”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永嘉郡主晴筠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便转身训斥尾随她身后过来的绾绾等人，“本郡主不在，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郡主息怒！”

　　“郡主息怒！”

　　绾绾等人也不敢抗辩，屈膝下跪告罪。

　　然后白芷便见到那姑娘只是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拉了一下永嘉郡主的衣袖，永嘉郡主的怒气就瞬间灭了下去。

　　“姐姐你就会心疼他们，也不想想会心疼你的人。”

　　偶尔几面，足以让白芷对这位郡主骄矜的模样刻骨铭心。可此刻的小郡主，语气虽说是责骂却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她们也只是想让我宽心而已。”

　　“不能为姐姐解忧，他们就该罚。”

　　“我没看到信。”

　　“我···”小郡主瞬间就词穷。

　　“让她们起来吧。”

　　“暂且饶了你们这一回。”小郡主背对着绾绾等人摆摆手，“姐姐，我们先回府。”

　　这永嘉郡主来去便如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是这一夜，永嘉郡主径直去了那个小别院。

　　“姐姐，我今晚就不走了。”换上寝衣的永嘉郡主双手揽上了坐于梳妆台前梳发女子的纤腰，“我还要和姐姐一起睡。”

　　“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赶你出去不行？”

　　“自然不行。”

　　万籁俱寂。

　　安静躺着的永嘉郡主睁开了双眼，歪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趁着朦胧的月光，芷筠见到床榻之上的人正好眠。伴随着清风明月，芷筠亦不知自己何时入了眠。而唤醒她的是清晨的鸟鸣声。她醒来的时候，床榻的另一侧已无他人。

　　“起了，便洗漱吧。”

　　“姐姐你起得这么早?”

　　“姑娘还特意亲自下厨给郡主您准备了早膳。”端水在一旁伺候的绾绾更是特意点明今日的膳食是何人准备。

　　“姐姐你也真是的，不过几口吃的，就让他们去办就是。哪能让你劳累。”

　　“花不了什么力气，正好活动一下筋骨。”少女放下手中的梳妆匣子，“过来。”

　　“姐姐要给筠儿梳发吗？”此刻的永嘉郡主芷筠就像个寻宝的小姑娘，坐在梳妆台前，伸手在打开的梳妆匣子里挑挑拣拣。

　　“这个是什么吗？”晴筠举起一个玉色的瓶子细细打量，这碧色的小瓶子瓶身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拔开瓶塞，里面是如水般的物品。凑近一闻，晴筠忍不住说了一句，“是莲花的香气。”

　　“要试试吗？”

　　“可我也好奇这个是什么。”晴筠放下手中的瓶子，又拿起一个可可爱爱的圆滚滚的小瓷罐，“这个有点像姐姐送给我的香膏，这个也是香膏吗？”

　　“你问这么多，为何不直接试试呢？”

　　“那姐姐今天要给筠儿描眉。”

　　“好，都依你。”

　　“姐姐，这个好漂亮。”眼尖的晴筠还注意到一样东西，那是非常灵动的亮蓝色。她未曾见过这般亮眼的簪子。而那蓝色的花叶触感就仿佛羽毛般丝绒的触感。

　　“好看吗？”

　　“好看。筠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簪子。”

　　“姑娘不是曾放生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鸟儿吗？”有侍女在旁将那簪子的由来娓娓道来，“姑娘夸赞过那鸟儿羽毛美丽，那鸟儿自由后，没多久就叼着一根非常漂亮的羽毛回来送给姑娘。它将自己褪下来的那根最漂亮的羽毛带了过来。”

　　“鸟儿的羽毛？”

　　“姑娘说这也是鸟儿的一番心意，便亲手将那羽毛制成成品留念。”

　　“以金、银片为底托，再用金丝沿着图案花形的边缘焊上，再将翠鸟的羽毛巧妙地粘贴在金银制成的金属底托上，最后再加上珍珠、翡翠、红珊瑚、玛瑙等宝玉石相配，又如何不高贵典雅呢？”

　　“怪不得。”晴筠越看越喜欢。

　　已经绾好发髻的少女却已经开始为她簪上发饰，“那小筠儿可要把手中的簪子给姐姐?”

　　“自然是给。”小郡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愈发欢喜，“姐姐是特意做给筠儿的吗？”

　　“我们的小郡主，就该这般明艳。”

　　“所以，这些都是给筠儿准备的。”

　　“当然。”
　　纤长白皙的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小郡主的鼻梁。

　　小郡主看着为自己描画花钿的少女，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二人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亲近。

　　好想，好想，好想……

　　“好了。”

　　回过神来的晴筠还被逗趣。

　　“走神睡着了？”

　　“谁睡了?都怪姐姐过于好看，所以筠儿只是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油嘴滑舌。”

　　晴筠打量着院子里的草木，“姐姐你才过来小住几日，这儿的花花草草就长得这么好。若是再住久点，这儿岂不是成了世外桃源?”

　　“你又在胡说了。”

　　“哪里胡说了?筠儿一直都觉得，姐姐你就好像话本里的神仙下凡来历劫了。”

　　“那小筠儿又是哪家神仙妃子下凡来渡劫了？”

　　“姐姐你又来了。又是这一招移花接木。”

　　“招式不在于旧，有用就行。”

　　“姐姐你啊，就是把我吃住了。”

　　“真正把你吃住的，不是我吧?”

　　“姐姐说什么呢？”晴筠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瞬的停滞，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又是哪个嘴碎的，在姐姐面前胡言乱语了？”

　　“小筠儿，你每次想借口的时候，眼睛都会看向另一个地方。”

　　“筠儿又不是……”

　　“筠儿，你是喜欢他还是，只是想当皇后。”

　　“姐姐你这话说的，若不是喜欢表哥，我怎会想当皇后呢？”

　　“筠儿，你是郡主。”

　　“自然。”

　　“我们的小郡主，金枝玉叶，向来锦衣华服在身，就是这般骄矜得讨人喜欢。而不是脱下华服，背着自己不喜欢兵法去讨人欢心。”

　　“筠儿只是长大了，正如姐姐昔日教导，南平侯的女儿，怎能丝毫兵法不晓?”

　　“那你为何偏偏要去他的书房取他的兵书呢？”

　　“因为表哥他战绩……”

　　“筠儿，你说的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信。”

　　“那我就是喜欢表哥，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我就是想嫁给他！这样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