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初黎》程杨

54、第五十四章 心望君兮

　　兄妹俩进家门后见到一位熟人：卫守朝。
　　范韶羲吃了一惊，想当初他和卫玉萝成亲，卫守朝看都不看他一眼，不论他们如何劝说，卫守朝都不愿露面，这么今日自己来了？
　　范若生板着脸问他：“为何不告诉我们玉萝还有位弟弟。”
　　范韶羲答不上话。
　　卫守朝道：“不怪姐姐姐夫，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我不想让我这残废的身子成为范家的笑话。”
　　范若生一声怒吼：“现今才是个笑话！”
　　满堂之人俱被范若生的威严吓到了。
　　范若生很少生气，只是那一声怒吼就让范初黎害怕了。
　　范若生问范韶羲：“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了？”
　　范韶羲张张嘴，无法辩解。
　　范若生双眼紧闭，似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走到卫守朝面前：“孩子，是我范家有歉与你啊。”
　　卫守朝道：“不，范老爷，是我以性命要挟姐姐姐夫不许说出我的存在。”
　　范若生问：“这是为何呢？”
　　卫守朝道：“先前我见姐夫遇到我姐姐没几天就要娶我姐姐，我担心他不是真心对我姐姐，故反对二人成亲，奈何姐姐执意要嫁，无奈何我便不认他俩，是我见姐姐嫁到范家后渐渐笑意逐开，而我又和初黎结为朋友，知道姐夫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这才提着几壶好酒，厚着脸面来您这认个亲。”
　　原来是这样。
　　范若生命家仆摆酒设宴，迎接这位迟到的小舅子。
　　不知为何，范初黎觉得今晚的卫守朝和她认识的卫守朝不一样，态度谦和又有礼，所说的话全是他以前不喜欢听的话。
　　是因为长辈在，所以好言好语相陪？
　　酒过三巡也就不分什么主人客人了，都是一家人。
　　卫守朝带来的屠苏酒入口觉醇厚，饮下觉清冽，是极好的好酒。
　　就是平素不喜喝酒的范韶羲也多喝了几杯。
　　不多时，桌上已是杯盘狼藉，佳肴既尽，灯烛微亮。
　　范若生举着酒杯，眯着双眼，眼前朦胧恍惚，范夫人的脸若远若近，他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方慧靠在范郁陶的肩头，夫妻两人睡的很沉。
　　范韶羲醉眼迷离，酒未入喉就倒下了，一旁的卫玉萝早已睡熟。
　　范初黎双颊酡红，抱着小云儿喊：“二姐······”
　　卫守朝醉倒在木椅上，脸上难得一见的平和。
　　管家让小云儿扶范初黎回房，让其他家仆丫环扶其他人回房。
　　小云儿离开里屋之后，范初黎悄悄睁开双眼。
　　今晚的事，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不知道，今晚是卫玉萝的时限，‘堕生札’的时限。
　　范千妙和范初黎失踪的时候是卫玉萝下手的最好时机，但她错过了，她忙于安抚方慧，帮衬方慧管理家中大小事务，防备柳无欢偷袭范家，紧盯庄上的家丁勤恳做事，忙于为丈夫拂去肩头的碎叶。忙来忙去，错过了机会。
　　倒不是她忘记了她的事，她也曾试图找过，每当范韶羲沉睡之后她就悄悄起身，在偌大的范家细细的找寻，范初黎的房间、范千妙的房间，她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找到！
　　卫守朝无意间得知了‘堕生札’的事，知道今晚是最后的期限后，他对卫玉萝说：“我有‘赤魂香’，只需要将范家的人灌醉，没有力气防备，点上这香，问什么说什么。”
　　卫守朝道：“这是不需要伤人的法子，你若是不喜欢我还有别的法子。”
　　范家没人受伤最好，只是从今以后她都不能再待在范家了。
　　没有别的法子了，她不想卫守朝年纪轻轻就这么死去，不想范家再有人伤亡了。
　　只是可伶她未出世的孩子，今生怕是见不到亲爹的面容了。
　　卫守朝行动不便，但他自有他的法子，他朝门缝外丢出一粒小小的药丸，响声不小，足以让路过的家丁听到。
　　那家丁凑近了看，扑通一声就倒下了，有几个家丁见到他倒下了，连忙来查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也跟着扑通一声倒下了。
　　他丢的这粒小小的迷香，经不得热，拿灯笼近前一照就出味了，他都是放在两层木盒中的。
　　卫守朝明知故问：“怎么了？”
　　屋外没人回答他。
　　他推着木椅出门外，朝范若生的房间走去。
　　卫玉萝见范韶羲睡的很沉，悄悄开门走了。
　　范初黎听小云儿呼声均匀，也起身溜出去了。
　　范初黎抬头看天，明明回来时还一派清辉，这会子却被乌云遮住了。
　　范初黎转过穿堂，瞥眼见卫玉萝鬼鬼祟祟的朝正房走来，她隐匿声息，见卫守朝也来了，姐弟二人一同溜进范若生的房中。
　　她猫着腰躲在窗棂之下，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卫守朝早已让卫玉萝服下‘赤魂香’的解药，点燃了‘赤魂香’，两人并无影响。
　　躺在床上的范若生微微睁开双眼，迷离迷失。
　　卫守朝问：“范老爷，听闻范家有份旷世宝藏‘陶朱秘宝’，不知范老爷将它藏在何处了。”
　　范若生道：“原来你们姐弟是为了这个。”
　　卫玉萝和卫守朝瞠目结舌，始料不及。
　　范老爷起身看向他们姐弟，原来他并没有吸入香味，方才在酒桌上的醉酒模样是装出来的，在姐弟两点燃了‘赤魂香’后他就运功闭气，此时说话破了功，香气入鼻，反而危险了。
　　此时一股疾风刮过，窗外的范初黎被人一把提起。
　　她惊呼：“谁？”
　　定睛一看，是她三哥，是她面色阴沉的三哥。
　　范韶羲道：“走，进屋去。”
　　兄妹俩进屋，一杯水将‘赤魂香’浇熄了。
　　范若生接连咳嗽了几声，兄妹俩连忙到他身边倒水拍背。
　　从范韶羲进门起，他就不曾瞧卫玉萝一眼。
　　卫玉萝倒没觉得有多失望，她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卫守朝面不改色的问范若生：“范老爷，我们姐弟栽在你手上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范若生道：“怎么处置那是后话，我想问问你们是听何人说的‘陶朱秘宝’？”
　　卫守朝道：“胜天教的庄霁大教主说的。”
　　范若生道：“他说的？”
　　“对啊！送来了一本小札子，指明了要我们盗取你范家的陶朱秘宝！”
　　范韶羲惊愕：“你是说你们姐弟收到了‘堕生札’？”
　　“是，三个月的时限找到陶朱秘宝，今晚是最后的期限，望范老爷给我们个痛快，死在你们手上比死在他们手上好多了。”
　　范韶羲晃着卫玉萝的肩膀质问她：“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卫玉萝声音哽咽，说不出话。
　　卫守朝道：“你让她怎么告诉你？告诉你她嫁给你是为了寻找你家的秘宝，告诉你她是为了弟弟的安全才铤而走险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
　　说到这，卫守朝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了，本是苍白的脸庞因自责与恼怒渐渐变红了。
　　范韶羲抱着傻愣愣的卫玉萝：“你怎么这么傻啊！”
　　卫玉萝摇头：“不，是我的错，这是我的错，是我为了尽快找到陶朱秘宝而嫁给你，是我偷偷闯进祠堂寻下落，是我趁你熟睡后偷偷在范家搜寻，企图找到秘宝的所在，是我的错。”
　　卫守朝厉声道：“这不是姐姐的错！是你范韶羲的错！若不是你招惹姐姐，姐姐就不会接到‘堕生札’！就不会这般委屈！既要设法保住我又要设法保住你范家！”
　　范韶羲万般自责：“是，都是我的错，爹，都是我的错。”
　　范若生叹了口气：“万般的无奈都已过去了，玉萝，你帮衬方慧管理家中大小事务，紧盯庄丁勤快劳作，这些管家都和我说了，你本性不坏，不是坏孩子，这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正在范家找寻东西，这些事情我统统都知道，孩子，你没有坏心眼，所以一旦做了什么坏事总是会让人察觉到。你没有错，韶羲也没有错。你们姐弟安心在家中住着，不论什么人来，我范家绝不会让你姐弟二人受伤的。”
　　卫守朝问：“您······还容得下我们吗？”
　　范若生笑：“容得下。”
　　声音厚重有力。
　　窗外站立的范郁陶默默离开了。
　　范韶羲扶卫玉萝回房，范初黎送卫守朝回房。
　　游廊内，卫守朝问范初黎：“初黎，你恨我吗？”
　　范初黎道：“不恨。”
　　“我可是想要盗取你家秘宝的人，今晚的酒是我准备好的，把你们灌醉，再用‘赤魂香’引诱范老爷说出秘宝的下落，我这么做你不恨我吗？”
　　“你是身不由己不是吗？”
　　“初黎，不要这样轻易原谅一个人。”
　　范初黎反问他：“你希望我恨你吗？”
　　“不希望。”
　　“那为何说这话？”
　　卫守朝道：“我怕你被别人的花言巧语骗了。”
　　范初黎道：“该记仇的时候我会记着的，这笔账算在庄霁头上。要不是他威胁三嫂，三嫂也就不会这般为难了，开开心心的嫁给我三哥。你开开心心的来范家看着三嫂和三哥拜天地，喝他们的喜酒，这样才是最好的，都是庄霁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