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初黎》程杨

53、第五十三章 心梦君兮

　　范初黎一觉睡到申时末，醒来见小云儿在一旁打盹，她也知为了她的事这丫头憔悴了不少，不想吵醒她，轻手轻脚的出门，哪知偷摸走了三两步，那小云儿就大叫：“小姐，你要去哪？”
　　一张小脸泫然欲泣。
　　范初黎笑道：“我见你睡得真香不忍叫醒你，你倒好，一醒来就责问我，我还是不是你小姐了。”
　　小云儿道：“哪有小姐丢下丫环偷偷溜走的啊。”
　　范初黎笑：“有啊，多着呢，戏文里就有很多。”
　　小云儿道：“戏文里是戏文里，小姐不要学戏文里的那些小姐。”
　　小云儿是真怕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范初黎又偷溜走了。
　　范初黎道：“好了，我保证仅此一次。小云儿，你可有受罚？”
　　小云儿道：“没有，亏了水白大哥说了那些话，大少夫人并没有责罚我。”
　　“没有受罚就好，只是我看你好似瘦了些，定是为了我的事寝食难安，而今我已回来了，你要多吃一点。”
　　小云儿破涕为笑：“知道了。”
　　两人挽着手转到大厅见范老爷。
　　这些日子，范若生、范郁陶、范韶羲三人一直在找寻范千妙和范初黎的下落。
　　现今范初黎已回家，三人不用再分神，全力找寻范千妙的下落，今日来范家的是洛阳的一位姓李的总捕头。
　　范初黎看着爹爹和大哥焦急不安之态，强忍着话不说，独自坐在椅子上。
　　方慧拍拍她的肩：“你放心，二妹一定会回来的。”
　　一旁的总捕头道：“失踪了这么多日，只怕凶多吉少啊。”
　　范初黎大声反驳他：“你胡说，我二姐天资聪颖，福分厚实，遇难能逢凶化吉，逢恶能化险为夷，你一个差爷怎么还咒人呢！”
　　李总捕头连忙赔礼说不是，方慧好言劝她：“这李总捕头也只是依他多年的经验推论而已，不当真的，你这个主人家怎么能和客人生气呢。”
　　范初黎纵使心里有不悦也给李总捕头赔个不是。
　　她是被吓到了，听不得旁人说她二姐凶多吉少的话，她心里担心着去郢州的二姐，担心四人会遇上什么麻烦。
　　她只盼他们四人能平平安安到郢州。
　　范初黎不再听他们说话了，拉着小云儿去苏家。
　　太阳就要西下了，小云儿怕回来的路上不安全，范初黎道：“难道苏家没人送我们回来吗？”
　　范韶羲见二人溜出大厅，急忙出来看二人。
　　“小妹，你又想去哪里啊？”
　　范初黎道：“我想去苏家，三哥，你送我去好不好。”
　　既然被三哥发现了，就让三哥送她去吧。
　　范韶羲松了口气：“好。”
　　兄妹二人来到苏家，只觉整个苏家像是沉在水中一般，寂寂没有声动。
　　三人远远的见苏老爷和苏夫人站在苏少陵房前，隐约听到苏夫人抽泣的声音。
　　走进后，抽泣声便明显了。
　　苏夫人抹着泪，抓着苏老爷的衣袖，哽咽说不出话。
　　苏老爷眼中痛楚清晰，只是不落泪。见范家兄妹来了，微微颔首示意。
　　范韶羲悄声问家丁：“你家少当家昨晚喝醉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醒吗？”
　　“醒了，在房中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苏老爷苦笑：“让韶羲和初黎见笑了。”
　　兄妹齐齐摇头，忙说好话。
　　屋内的苏少陵听到范初黎的声音，急急扑到门边，拉开门闩，眼前赫然立着范初黎。
　　“你是初黎？”
　　苏少陵猩红的眼睛盯着范初黎。
　　范初黎惊吓之余不忘回答他：“我是初黎。”
　　他喃喃自语：“你回来了，千妙怎么还不回来呢。”
　　苏夫人抹泪道：“儿啊，你忘记二姑娘送来的帕子了吗？”
　　苏少陵摇头：“那不是她写的。”
　　苏少陵倚在门边，只觉四肢百骸都在疼痛，渐渐失了力气，瘫坐在门边。
　　范初黎在范韶羲耳边悄语。
　　范韶羲轻声问：“真要这样。”
　　范初黎道：“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范韶羲点头，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范韶羲先向苏家二老道声歉意，再揪起苏少陵的衣领，往院里的池子走去。
　　苏家二老不知范韶羲要干什么，急急的要追去，范初黎拦住二老，请二老给她点时间，她保证绝不会让苏少陵受伤害，若是能说醒他自然是好，若是苏少陵还是执迷不悟，再另想法子，只怕她的这个方法苏夫人看了会生气，故不让苏夫人过去。
　　苏家二老听范初黎说她有法子，克制住自己的脚步，不再追去。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既然范初黎有法子那就让她试一试吧。
　　范韶羲将苏少陵拖到池子边的栏杆上，将他的脑袋往池子中按。
　　按下去不大会儿又提起来。
　　他问：“苏大哥清醒了吗？”
　　苏少陵不回话。
　　他又按，不大会儿又提起来。
　　他又问：“苏大哥酒醒了吗？”
　　苏少陵只是笑，发疯似的笑。
　　范韶羲叹了口气，将他提坐起来。
　　“苏大哥，你这么折磨自己，小弟看着于心不忍啊。”
　　苏少陵笑，笑比哭难看。
　　“酒醒了又有何用，醒了更难过。”
　　范初黎赶到两人身边见两人坐在池边石子铺成的甬道上，也一并过去坐下。
　　范韶羲提醒她：“小妹，石子扎肉。”
　　范初黎也觉这石子扎肉，改为蹲下。
　　苏少陵湿漉漉的脸庞上画着呆滞的双眼。
　　他问：“小妹何时回的家？我都没去看你，你别生二姐夫的气，二姐夫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低头要行礼。
　　范初黎用手抵住他的头：“二姐夫说的什么话，我哪能生二姐夫的气，你别向我行这么大的礼，我受不起。”
　　苏少陵抬头，挤出一丝笑：“这几日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
　　范初黎道：“我的事不重要，二姐夫你这么糟蹋自己是干什么！”
　　苏少陵硬要挤出一丝笑，看得人心疼。
　　苏少陵道：“小妹你刚回家还不知道吧，有人送来了千妙的帕子，帕子上面写着要我解除婚约，忘记她的话，句句伤人，字字扎心。”
　　“苏大哥相信了？”
　　苏少陵摇头：“不相信。”
　　“既然不相信那为何还要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夜夜喝酒，沉迷酒色而忘记自己，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千妙去哪儿了！”
　　“你是在困惑这个？”
　　苏少陵笑：“你以为呢？因为帕子上的那些话我就会一蹶不振了？我和千妙自小便相识，她的性子我知道，那些话她是断然不会说的，就是要说也是要当着我的面说，这不是儿戏，这是大事，每每遇到大事，千妙总会很谨慎很认真的解决，绝不会这么草率的，写了几句话就想把人打发了这事千妙绝不会做的，别人敬她三分，她便回敬别人三分，她若真是想解除婚约，一定会当面和我说的，她没来，因为她无法来，无法脱身。她因何事不能来？她在谁的手中？她在哪？我一无所知。”
　　范韶羲道：“苏大哥是因为找不到二姐的下落才喝酒的啊。”
　　苏少陵摇头：“找遍了整个河南府也找不到千妙。我······确实是慌了。”
　　范初黎微怒：“慌了就折磨自己？”
　　要是将这事告诉二姐，二姐一定伤心又痛心！
　　范韶羲道：“二姐夫别灰心，武林各大门派都在找二姐，不怕找不到二姐。”
　　范初黎盯着苏少陵的眼睛，觉得不止是这样，但！既然苏少陵不明说，她也就不问了吧。
　　苏少陵笑：“大概我真是慌了，没了分寸。”
　　范初黎问：“那你还会再彻夜饮酒吗？”
　　苏少陵道：“不会了。”
　　“我二姐可不喜欢酒鬼。”
　　“我知道。”
　　范韶羲拉二人起身，将清醒的苏少陵交到苏夫人面前。
　　苏少陵向二老赔罪，这几日搅得二老无法入睡，实在是他的罪。
　　苏家二老见苏少陵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感谢范初黎和范韶羲。
　　苏少陵送兄妹二人出门时，问范初黎：“听家父说小妹昨晚回家时顺带将我也送回了苏家？”
　　范初黎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你这个醉酒鬼就把你带回来了。”
　　苏少陵笑：“让小妹见笑了。”
　　回家的路上，范初黎问范韶羲：“三哥，若是你接连醉了几天还会有精神吗？”
　　范韶羲道：“若是我的话，别说连醉几天了，三天就受不了了。早就吐得昏天黑地了。”
　　“那这么说来，二姐夫还真是了不起呢，醉了这么些天还有精神。”
　　范韶羲道：“二姐夫确实了不起，佩服，佩服。”
　　范初黎不禁失笑，这个哥哥只想到这个吗？
　　算了，三哥就是这样。
　　很久没有和三哥一起散步了，今夜月盘明亮，灯笼高照，偶有风吹，偶有狗吠。
　　兄妹俩忆起小时候的事，不禁失笑。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们等爹爹和娘亲回家，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等了很久都不见爹娘回家，两个小孩就偷偷跑到街上，牵着手要去找爹爹和娘亲，最后是大哥把迷路的二人领回家的。
　　那一次，把范千妙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