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同人]入墨》解焉知

10、拾

　　那天他抽了很多很多烟，都是廉价的登喜路。一根接一根一包接一包，中途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烟蒂填满了Leah拿来给他做临时烟灰缸的陶碗，他才拧出一个扭曲的苦笑，半带自嘲，“我死之后，我的葬礼上，要叫Remus和James穿成死神的样子，有人咳嗽就向那个人举起镰刀。”
　　四年，他第一次回到格里莫广场。站在那扇黑色的大门前，Sirius敲了半个小时的门环，没有人来理会他。但他已经知道家养小精灵一定已经从窗户里看见了自己。
　　他颓然坐倒在门口石阶上，脸埋在支起的右手里，内心全是愤怒不甘的咆哮。我不是爬回来向你们摇尾乞怜的！我只想知道Regulus死在谁手上！然后他才幡然醒悟，他的父母大概以为他的弟弟死于凤凰社。简直绝赞，最爱的小儿子，死于离经叛道的大儿子。即使他愿意，这辈子也不会再有血亲接纳了。
　　他爬了起来，真正觉得自己像一只丧家之犬，站直都没有力气，顶着风穿过街心公园。后来那天他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连地铁和公交都不想坐，穿过大半个伦敦，穿过整个摄政公园，才把自己弄到了诺丁山。
　　蒙莫斯巷2号，凤凰社总部。
　　总部其实是老伦敦的一座马厩改建而成，内部宽敞，挑高五六米，是个漆成纯白的斜屋顶。此处是Bones家族祖宅，伦敦的旧式大宅后有很多这样的马厩。蒙莫斯巷是条后街，真实门牌号是牛顿路3号。总部与大宅隔花园相望，各自拥有不同的出口。
　　这就是为什么他对诺丁山如此熟悉的原因。总部不仅是凤凰社集会的地方，也是他们这群年轻人的一个隐匿处。
　　门里James在等着他。
　　Sirius与James瘫倒在房子中央红色的皮革沙发上。James的手臂一开始环绕着他的肩，“是伏地魔杀了Regulus，或者说有人按他的命令这么做的。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想要退出。”
　　他的口腔里很干，最后像耳语一样问，“发生了什么？”
　　他后悔了，他想要退出。
　　“你也知道的，老伙计，食死徒不接受辞呈。没有人发现……”James喉结上下起伏，“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Sirius看着老朋友，模糊地想，其实James也是看着Regulus长大的。他们兄弟相差两岁，在霍格沃茨有五年同窗的时光。年少时哪有人真正识人性好坏，不过是少年强说愁一样，用于将自己强行分类的标签。血统战争，那都是后来的事情。在此之前，他们先是孩子，先是同窗，先是挚友的亲人。
　　Regulus，这名字本来是狮子心的意思。
　　James从厨房里扛出他们藏着的威士忌，咖啡桌上撬开盖子，一人一瓶开始对饮。
　　几个小时后，他不再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是被针扎醒的。
　　身体反应比意识先动，Sirius一巴掌拍到脖子上，他的手被某个人抓住了，牢牢按在身侧。下一秒才睁开眼睛。天旋地转，他觉得呕吐物已经堵在了喉咙口。视线一开始是模糊不清的，朝阳照在白墙上，原来是一种本尼蛋溏心的橘黄。眼珠再一转，看到Leah，她橄榄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好像熠熠生辉。长卷发松散盘在脑后，这是她工作时的样子。
　　他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露出傻笑，还带着宿醉刚醒的迷瞪，“你闻上去，像玫瑰花和茶叶。”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Leah与他相识以来，脸上表情最严肃的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温柔，反而锋利如刀，如果Sirius神志清醒，他会发现这样的她甚至有点恐怖。
　　“你为什么扎我！”
　　女人不言不语，动作其实还是很轻柔，一针一针仔细描画图案，生怕扎痛了他。黑发年轻人再要挣扎，被“别动”二字钉在原地。他听话地躺直，眼神却还在到处飞。这里是入墨楼上，Leah Belhanda的小公寓。他再一次地，在宿醉过后，躺在了别人的床铺上。
　　这是最后一个如尼文，gyfu，长得像圣安德烈十字。真实意义是礼物，象征平衡。
　　他满身的黑色墨线，终于展现出全貌。苍白皮肤做画布，如尼与炼金文字的笔画，好一副水墨魔法大阵。Leah站起来，并没有看他，自顾自收拾金针与墨水瓶。
　　明蓝色的火焰就是这时候起来的，像他在摩洛哥行纪里读到的那样，顺着他身上每一处墨迹，烧遍了整个胸膛。不是真正的火焰，他甚至感觉不到被火舌舔舐的感觉。可是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正在一寸一寸醒来，摧枯拉朽，摩洛哥巫女的血在他的皮下火焰一样燃烧。
　　拥有奥丁式永恒神智的纹身，历经数月终于完稿。
　　从此之后，他一生不会再醉。
　　Sirius躺在床榻上，怔怔看着Leah，好像大梦初醒。
　　他的下一个反应是拉上了自己衣服，坐起来踌躇着不知道要说什么。道歉，为他的颓废，好像无用且不合时宜；感谢，又太过尴尬。她一定瞧不起他，看不起他展现出来全是人性弱点。所以用这样方式立竿见影地唤醒他，一刻也不想再等。
　　说到底，她才不是他亲妈。
　　他的亲妈尚且不愿面对他的缺陷和叛逆。
　　“Leah。”黑发青年人犹豫着呼唤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像在打寒颤。他怕这个人终于对他感到失望，“你为什么一直让着我？……为什么？”
　　女人拿起工具箱准备要下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此时他脑海里的记忆已经一帧一帧重新浮现出来：醉酒，离开蒙莫斯巷，幻影移形，他本想回家，却落在对角巷，再一次让人看见他落魄的熊样。
　　Sirius歇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是不是当我是小孩？”
　　他搜刮大脑，逻辑能解释的，只有不把他当回事，不当成年人对待，才这样再三忍让。
　　那问题太自我，太浅薄直白，他问错了，错误地拨动另一方的神经。
　　女人转过身，神色迫人，冷眼低头瞧他，看得他心惊。数秒即开口说话，温和表象，不过是常年修炼出来的伪装，实际上，还是个棱角分明的人。
　　“你以为我不在意你，当你是小孩子？真相比你想的糟糕得多。我不讨厌你，我想给你世界上所有你想要的巧克力。我想带你去伦敦逛街，给你买一马车的小泡芙。你看，我甚至知道它们是你最爱的甜点。如果你想，我愿意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纹身，不收钱都可以。我很确信只要能逗你笑，我愿意在对角巷最繁忙的人群中跳舞，只要你开心。”
　　Sirius腾地站起来，倒退两步，拉开自己与人之间的距离。房间狭小，他这一下已经快退到墙角。他受到剧烈惊吓，可是脑海里还有个小声音在孜孜不倦对他念叨：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Tender loving care，一下就齐活了。他把那个声音牢牢关到脑海深处，闭耳不听。
　　这几乎是情理之中的，不是吗。没有感情，谁愿意包容他寂寞内心。
　　可是他的父亲怎么办？Orion Black怎么办？
　　Sirius甚至有些刻薄地想，有朝一日，朋友问起他们如何相识，难道要回答，她曾是我父亲的情人，我出于好奇，想一探究竟？
　　他做出了此时最合情合理，也是最自私的行为。
　　Sirius原地幻影移形，离开了对角巷。
　　人的第一反应，通常是真理，经过思考的，不过是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