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学看帐 ...
-
到底不枉顾氏好一番翻找，待蔻娘第二日再去时，她果然便把要用来教导蔻娘的那本账本寻出来了。
蔻娘一进去，便见顾氏歪坐在榻上，左手边正摆着一本厚厚的账本，正细细翻阅着，她是熟手了，又不是特意要盘账，因此只是掠过一眼，瞧着无甚么大的错漏，便就翻过下一页去。
顾氏见蔻娘来，便停下手上的功夫，只朝她招手道：“到母亲身边来。”
蔻娘依言坐到她身边，略微打量一眼那有些厚重的账本，心中有些讶异，嘴上问道：“这就是母亲寻摸出来要教我的？”
不是她少见多怪，只她原以为母亲既要特意找来，想也不会特意为难她，应当从简单的教起才是。
顾氏果然笑了又把手边那一本合上了：“哪里就能用这一个来教你呢。”她也觉着这个不适合女儿呢。说罢，又朝了平姑姑道：“去把我昨日找出来的那一本拿来给小娘子。”
蔻娘将那簿子接到手里便发现了：“这是一本新帐呢。”厚薄且就不必说了，单看那纸的颜色，母亲那一本是微泛黄了的，瞧出来是有些时日的，这一本却是正新的样子呢。
“时日太久的那些账目不清，你一时上不了手，”顾氏温柔的笑笑，“这一间铺子却是这一两年才开的，给你学帐正好。”
那些陈年旧账的里头含糊不清，底下人也是做了不少手脚的，一年年下来，堆出来的更是一堆的死帐，便连顾氏都未必弄的清楚，她自然不会拿来为难女儿。
顾氏见蔻娘正随意翻看着，便吩咐如练道：“你来给小娘子说说缘由。”
蔻娘想要冷着如练，这是不假。但焦桐，鸣佩也不小了。顾氏肯欣然应下女儿的请求，一是想先顺着她，二来却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再给蔻娘训出一个得力的帮手来。
因此，这一家铺子的事情是顾氏特意吩咐平姑姑去同如练说道了，再叫她来依样画瓢，照本宣科的。
也亏是平姑姑对自己女儿尽心，如练又很是聪慧的缘故，此时说来倒也不见甚么错处：“这一家铺子是专卖文房四宝的。”
不像旁的铺子，若是沾手了粮食，衣料子，首饰的那些便是有不少油水可沾的，管事们可下手的地方也多。但文房四宝若非是顶珍贵的，却不轻易动手脚。换言之，这账上也不容易有甚么问题。
顾氏教女之心，蔻娘倒是明白过来了。她唔了一声，低下头去略翻看了几张，张口便问如练：“这家铺子开在哪一处？”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若当真是顶好的位置，母亲定然不会拿来开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只怕是连那铺子抵出去的租子都不值呢，想来也就是一般的地方了。
如练果然道：“并不是顶好的地方。”
蔻娘又问，便听出来了。人有三教九流，这铺子里卖的东西却也有三六九等。单就纸这一类而言，顶珍稀的是没有，只做的不怎么精细，较粗糙的毛纸有，一般的也有，竹纸同更好的宣纸也是有的。
平民百姓倒也能去买，只是不轻易能负担的起这一项开支。达官贵人少去，平常官家的却还常来。
又因为那铺子的位置非常一般，挣得不多，但胜在店面，铺子都是自家的，需要的人手也不多。一年里算是小有盈余。
“好歹能给咱们母女多少挣些脂粉钱来。”顾氏笑着打趣。
她也只是玩笑话。公中里的脂粉正是由顾氏的陪嫁铺子来供的，每年单在这上头的，顾氏都能挣下不少来，她们母女俩的脂粉简直是可以不计的。至于这家铺子的盈利，顾氏更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
蔻娘看了一眼，倒想问问怎么不卖些洒金纸或是花样特别些的信笺呢，那些个东西卖的才要贵呢，挣得不也就多了？
但闺阁女儿嘛，她们用的信笺要么便是自个儿附庸风雅，特意去做出来的，要么便是由专门的那些铺子来供的，像顾氏这家铺子，她们这些千金贵女多半是瞧不上的。
东西同价位本来也不是为了达官贵人定的，卖的不贵也是情理之中。因此这一项可以翻篇了不问。
蔻娘看着也觉得有些郁郁，她不说想要挑个大梁，但确实也盼着能有些用武之地的。可这一家铺子罢，卖的东西也普通，她便是有心要出几个点子，却也无处下手呢。
她倒是想叫这家铺子多买些洒金纸，描金花纸，但她从来也只是甩手掌柜，怎么做她却也不知。再有货源从哪儿来，怎么供的，蔻娘也是一概不知，此时自然也不好置喙些甚么。
又想起母亲昨日明言要教她看帐的，便先把旁的都搁置下来，亲亲热热的贴过去，问道：“母亲不是说要教我看帐来的？”
与其说是看帐，倒不如说是教她算账了。
高门贵女，身边的人必有会看帐的，将来带出去的陪嫁必也有会算账的。真叫她们来盘账的机会其实不太多，多半都是叫手下人算了来，若有错漏的，再交由这些主子们发作罢了。
但往日里，底下铺子里管事同账房先生，或是娘子们身边算账的人相互勾结的也不是没有。
因此，顾氏苦心要教女儿，倒不是为了她真的能算出一本好帐来，只是不叫她轻易受底下人蒙蔽罢了。
也不用算的一厘一毫都对，只要大面儿上不出错就是了，得过且过嘛。
只是该教的现下还是得教就是了。
因此，顾氏只吩咐如练道：“把我前头找出来的算盘给娘子捧来。”哪怕只是用作教导的，但顾氏给蔻娘的东西依旧不凡，一瞧便不是常用来算账的，却是铁梨木做的骨架，玉做的算珠。
蔻娘见了，也是笑得极无奈的：“母亲倒怎么把这东西寻出来的？”
顾氏也有些讪讪：“我也找不到正好的，索性便拿这个来抵一抵，左右都是算盘么。”
她这儿倒不是没有，只是寻常的那几把都是手下奴仆用的，她便觉着不好再拿来给女儿。若拿来了，底下人倒要用甚么？左右现下这一个也是不用的，正好了。
算账这东西教归教，但紧要的却还是得要自己上手。
因此，顾氏略微点拨一下，瞧着蔻娘似懂非懂的模样，又再说了一两遍，便打发她：“你坐到那一边儿去，好好对一对这本帐，算出来有甚么不对的再过来问我。”
蔻娘应了一声，自个儿捧了账本同算盘坐到另一边去了。
她是个聪慧的性子，虽一时还上不了手，速度略慢了些，但慢起码精细，不容易出错。又因为还在学呢，蔻娘一时倒不急着要把这一本立时算完了，好显一显自己的才能。
她只是一边拨弄着，一边时不时的便要再看一看那本帐，口中仍是念念有词的。如此，每一页她都算上两三遍。
顾氏离蔻娘远，看着像是放开手去了，实则却是怎么也不能不管的，她自个儿还在看帐呢，却也是时不时的抬起头来看女儿一眼，有些分心了。
但见蔻娘不忙不慌的模样，顾氏却也暗自点头，蔻娘倒是个踏实做事的性子。因此，过了一会子，见蔻娘慢慢上手了，也就放下心来，不再看她，而专心瞧着自己那一本帐。
熟能生巧，此话不假。蔻娘慢慢算惯了，的确是越来越快了。
人人都说刺绣费神，看帐同拨弄算盘又哪里不费神了？蔻娘年轻，还经得住些，但看久了，她也觉得眼睛有些花了，瞧着那密密麻麻的数儿，一时也有些恍神。
这不是甚么赶工夫的活计，蔻娘也不打算为难自己，索性便先上下手来，好叫自己透一口气。
如练在旁边陪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时候，不消蔻娘吩咐，她自个儿便把蔻娘手边的茶盏给斟满了。
蔻娘饮了一口，是泡了菊花同枸杞子的茶，正好明目清神的。蔻娘这下倒的确是想赞一赞如练了，倒是很会看眼色呢。
心里却是想再看一看，若这段时日里这丫头是真的好，那她也就松口了，年前必教如练进经香阁去。
蔻娘想着，嘴上却是不夸她，如练倒也不气馁，仍是笑吟吟的，跟在蔻娘身边，一心一意的瞧着她继续算起账来。
这铺子虽说开的不久，但一两年的账目却也不甚少。没甚么油水，账面上果然也没有甚么差错，又或者是那起子人已经把帐给抹平了也说不定。但蔻娘自觉自己今儿只是来学看帐的，旁的东西她还不熟知，也就绝不多插话。
因此，花了好长的时间把这一本帐算过了，也就把这账目同自己记下的数一并带了捧到顾氏跟前去回话了。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学看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