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妇》一地梨花夜微凉

46、训婢女

　　顾氏也是个急性子，既说定了管家这一件，她便想着将这一系的事儿也都顺带着定下来，只是自个儿略琢磨了片刻，还是问了女儿一句：“你觉得甚么时候好？”

　　蔻娘是要进学的，温先生虽说是紧着教诗书礼教，但琴棋书画也是要学的。温先生是江南人氏，江南本就是诗书琴瑟之乡，虽说未必有多精通，但带她们入门却是不成问题的。

　　除却温先生掌着，这群小娘子们寻常时候也还有别的先生，琴棋书画，温先生管了书，其余的倒还有三位先生。

　　这四门里格外喜欢哪一项，便要跟着专门的先生再学的，像蔻娘同蕊娘便是拜在了授画的先生门下的。

　　温先生那儿是四日一休，旁的先生那儿便是两日去一次。因着不像郎君们那样要科举的，无论是罗氏还是先生们在她们的课业上头都松了不少。

　　只虽不是日日都去，课业却是日日都有的，只不多亦不繁重，单是为了不叫她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于生疏罢了。

　　可是这样算下来，每日里一上午可不就这么过了，顾氏难免有些担心自家女儿不得闲。

　　真要太紧那也是不行的，蔻娘也想了一回，道：“莫若五日一休？”

　　管家不同于琴棋书画，琴棋书画学的好了，那是面子，说出去到底是德才兼备，不是甚么绣花枕头。

　　可管家却是实打实的里子，人情往来，府上打点靠的都是这个，实在不能说不重要。

　　比起面子么，到底还是里子实惠。因此，比起学旁的时间，花在这上头的时间应该更多才是，只是该休也还是得休的。

　　废寝忘食，实不是太有必要的，蔻娘又不指望能得个状元来，慢慢学，学的精就是了。

　　顾氏原先倒不妨蔻娘能说成五日一休，她只以为女儿会说三日一来的。

　　虽说五日一休单瞧着仿佛不算甚么，但同其他的算在一起，那便是极多的了。但蔻娘肯学，肯上进，顾氏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我瞧着倒是不错。”

　　“你往后午歇了再过来。”顾氏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我白日里见人，下午空了便看账，顺带着倒也可说与你听听。”也是正好同蔻娘课业的时间错开来了。

　　“我在母亲那儿待一下午，”蔻娘欣然应下，“指不定倒还能陪着母亲用一顿饭呢。”

　　她说了，又免不得好奇:“母亲倒要怎么教我？”

　　这其中事宜，繁琐复杂，便是顾氏一时也有些犹豫，捏了帕子，再三思虑，方道:“先从看账学起罢。”

　　她倒想教女儿怎生挑出得用的人来，也想教她人情往来。只是单教这个未免有些单薄，反而不知从那儿下手了。左思右想，还是从先看账开始罢，这也实在是一门学问呢。

　　还不及蔻娘问，顾氏又笑了:“今日先不学，等我找本简单些的帐来，咱们明日再开始。”她是持着循序渐进的想法的。

　　这些事情上，母亲原就更熟悉些，蔻娘自然不会同顾氏打别，更没有甚么逞能的想法，自是笑意盈盈的应了，嘴上却道:“那我倒要请母亲应我一件事儿了。”

　　顾氏一时不解她要说些甚么，因此点了头，直叫她讲就是了。

　　“我房里的人有限，我虽不是个极心软的主子，但瞧着她们跑来跑去也难免要心疼，”蔻娘张口便道，显然是已有主意了，“往后若是来了母亲这儿，我便只带一个丫头过来，母亲倒格外拨我一个人儿叫我临时使使如何？”

　　蔻娘这一说，顾氏便会意过来:“你是要如练？”见女儿点头她倒又是无奈的笑了:“偏你有心。”最后到底还是应了她的。

　　顾氏原就想着把如练给蔻娘的，她房里人手若当真不够，现在就要了去也并无甚么的，左右都是替她备下的人。

　　只顾氏实在也没想到，蔻娘这法子，瞧着是格外优待如练，瞧得上她，可偏偏又还是将她压在了这儿，只是这回的由头名正言顺，无论平姑姑还是如练都不好说甚么罢了。

　　顾氏问蔻娘:“当真这么不喜她？”若是真不喜欢，倒没有必要硬塞给女儿了，留在她这里也是一样，只是她这儿一等二等全都满了还有个平姑姑可以使唤。上头人太多，如练不好出头罢了。

　　“那自然是没有的，”蔻娘摇头，“如练倒也是个伶俐的丫头，瞧着比我房里的宝镜宝珠两个都还要好的。”

　　她只是不喜欢太有心思的人。更遑论，如练还不是她教出来的。

　　不听话，她便不用。

　　顾氏留了蔻娘一顿饭，又念着明日里要教她的账本，因此刚用过了饭，歇息了片刻，便急着赶她走，只说是要翻翻箱笼，寻出来才行。

　　蔻娘是有几分哭笑不得的，但也奈何不了母亲，又劝不动她，见她真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又是真不要她陪着，心里也还念着那副未完的画儿，因此，倒也应了。

　　顾氏急，平姑姑自然也得跟着忙，也算是拿准了这个机会，当下便打发如练道:“如练，你去送一送五娘子。”

　　蔻娘方才将整副心神都放在了母亲身上，因此只是随意将如练打发给了宝珞去应付。

　　现下得了空再看，竟见如练的脸色并不大好的样子，心里反是记下了，想着要好好问一问宝珞才是，嘴上却应道:“正好，你也陪着我消消食罢。”

　　如练恭恭敬敬的应好，蔻娘听她话中比从前更是多了几分敬意，倒是愈发的奇了，奇宝珞究竟同她说了些甚么，竟这般管用。

　　因此，刚入了自家院子，蔻娘便吩咐如练道:“你却也留下来歇会子，母亲那边忙乱，必然一时顾不上你。”留下她来转而便又打发她去同今日休息的焦桐，鸣佩她们几个聊天。

　　蔻娘虽有心压她一压，但也知道这丫头的前程算是定了的，左右迟早都得是自己的人，倒也不欲多为难她，也算是叫她提前去认认人。

　　进了房内，蔻娘还不及换一身衣裳，便叫来宝珞，问她:“你倒同如练都说了些甚么，我怎么瞧着她格外陪小心的样子呢？”

　　蔻娘倒的确是想叫宝珞借着自己身边老人的身份管教一下如练，却也不希望她拿着鸡毛当令箭，得意过头了。

　　因此这一问也可以算是宝珞敲打如练，到头来，蔻娘却又来敲打宝珞的意思了。

　　宝珞坦坦荡荡的朝着蔻娘施了一礼:“奴婢前头倒是说了不少废话儿，并不抵甚么用，瞧着她油盐不进的，这才下了狠药的。”

　　蔻娘点头，等着她往后讲。

　　“奴婢问她，”蔻娘的眼神有些深，宝珞一时晃神，却又很快平定下来，低了眸子，声音不轻不重。

　　“谁家的主子喜欢在矮个子里拔高个儿？”

　　旁人都不得用，便是你能得了魁首，你却又有多大的本事了？

　　你倒明白呢，蔻娘有心说这一句，却又怕说出来，宝珞倒又要得意太过，因此只是肃了神色，点了点头，心道，她非要压一压如练却也是为了这个呢。

　　平姑姑掌着管教的职责，三房今春里进的新人便都是要在她手下调教过才行的。

　　先前蔻娘问过她几次，都说是并没有甚么格外伶俐的人，只怕在平姑姑看来，最伶俐的也就是她自个儿的女儿了。

　　蔻娘不会偏听偏信，哪怕这人儿是母亲的心腹呢。因此也问过旁人几回，虽说大体上也的确是就那样子，但真要数一数，确实还是有好几个可用的丫头，全然不像平姑姑所说的。

　　她厌的便是这个。

　　虽说如练多半是要给了她的。平姑姑也的确是如练的母亲，她便要偏袒如练，蔻娘也是认的。

　　可偏巧她做奴婢的，说话却不尽不实，不走正路也就罢了，却是要压下别个好叫自己女儿显出来，耍心眼要骗主子呢。

　　蔻娘这就不大喜欢她了，选不选你家女儿那是主子的事，哪儿就到你插手了，委实也太托大了。

　　因此，蔻娘与其说是要压住如练，倒不如说是要压住平姑姑的威风。

　　虽说顾氏现下并不想着收拾平姑姑，蔻娘自也不好多提，但她既是看不惯了，难道自己倒找不着法子治她么？

　　她才是主子，哪里就会没有法子呢。

　　蔻娘也怕如练借了平姑姑的势在她这儿胡来，更怕如练吃里扒外的，把她这儿的事轻易便告诉了平姑姑。

　　因此才要冷一冷如练。更是想警告平姑姑一番。索性一石二鸟。

　　任你在三房有多神气，哪怕是威风凛凛的。那你也得知道自己的分量，若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愿，理你是哪个呢，你同你女儿都给我夹了尾巴做人！

　　好困，作者大大睡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