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Madchen

3、唐吉可德：寄养和家庭

　　手机铃声响起，唐堂难得的思维放空被打断，拿起一看是家中母亲大人。拿起手机，“妈妈~”，问候还没说完，那边就急急忙忙开了口，“唐堂，亲爱的儿子，这周末回来吃饭吧，我准备了好长时间，这次亲自下厨哦。”唐堂无奈，妈妈这么多年以为她儿子总没长大，依然整天想着妈妈给自己做一顿饭吗？当然随后他还是应下了饭约。

　　唐妈妈是个神级厨师，当然虽然这是家庭内部自封，但水平也是真不错。据说唐妈妈打小就明确规划好了自己的发展方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可贤惠居家可霸气养家的传统与现代交融，强大与柔和并存的女人模范。然后，这个坚定的女人，她做到了，唐爸为之倾倒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看进眼珠子里，捧在手心里，后来唐妈妈就放低了对自己的要求，公司事多，在家做饭纯看兴致。家里两个男人表示唐妈高兴就好。

　　唐堂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多了个儿子的事情告诉母亲大人，虽说唐吉可德那个小胖子看着挺讨人喜欢的，可他俩儿相处了半个月，唐堂对于这个孩子的了解以及他自己对这孩子的感觉还是有些杂乱模糊。想到顾青辞，那个女人从来一如既往的决绝，谈恋爱生儿子和家里决裂、四年半吉普赛式的游荡在世界各地、这回又要随德国男友长居德国，什么都要全情投入把自己烧个干净，也灼伤别人，性情如火。对于两人之间回忆起来有些久远的过去，唐堂不得不生出几分懊恼羞悔。那些年少放纵至轻狂的岁月，总是鲜亮脆弱地经不起回首。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和炽烈如火的天之骄女。谁都以为不会再有谁了，能这样背景恰好，年龄恰好，时机恰好，周围人都觉得妥帖，可到底，俩人年轻，爱情初生幼弱，经不起事儿。可到底，他唐堂没有顾青辞的至真至诚。

　　半月前，顾青辞一身红裙，身形高挑，卷发如瀑，素面朝天却已足够艳丽，牵着一个小孩儿立在他家楼下的亭廊里。看到他走近，神情有些缥缈，他想自己当时应该也是恍惚，然而正要从诧异中回复过来摆上一抹熟络的微笑，顾青辞却微微倾身，来了一句对不起。他就又不得不愣怔了一下，看着顾青辞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儿继续说道，“唐堂，这是我的儿子，还不错吧，”她顿了一下，“还要谢谢你每年都准时送到，给这小家伙的生日礼物。”“这次冒昧前来是想拜托你照顾一下他，”没等唐堂开口，继续解释道，“我要结婚了，需要跟老公回德国办些手续，并且需要在那儿住一段时间。可德不喜欢维恩—— 我的丈夫，也不想随我去德国。你知道我因为之前跟家里闹得关系不太好，这孩子也不太喜欢爸妈那里的氛围，周围朋友不是有孩子照顾不来就是单身生活太颓靡，咱们相识一场，我勉强信任你的人品想把他托付给你照顾一段时间。未事先征求过你的意见，这么突兀很抱歉。”说着看向他，唐堂：“哦。”

　　顾青辞笑了，依稀是当年狡黠明艳的模样，“那就这样，我找胡劲要了你的手机号，晚上等我再联系你。”唐堂愣怔中，看着顾青辞潇洒托完孤离去。
　　小男孩儿终于开始出声显示存在感，“唐堂，我们要上楼吗，还是去买点吃的？” 唐堂直觉不对劲，可恍惚中没能理清那份诡异感的来源。
　　顾青辞当年爆出未婚生子，还闹得远走他乡跟家里几乎断了往来的时候，唐堂曾一度有些气愤和失落 --- 为了不知名姓的某个没担当的男人，骄傲的顾青辞做到如此地步。但两人曾经既已是过去，他也只有待在三米之外，尊重顾青辞的选择。

　　唐吉可德瞧着自家老妈要把亲儿子托付给的那位男人，直觉地不喜欢。你瞧，笑得那么丑还偏偏一副要熟不熟的温柔样子。当然，他更不喜欢外公家的那帮子衣冠禽兽。对没错，衣冠禽兽，他就是这么聪明会用好多好多这样的四字成语。可现在顾青辞风风火火要跟着别人走，他不想去，为什么，因为他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所以，他决定勉强在这个姓唐的男人家吃住一段时间，等着顾青辞回来。

　　暗搓搓地诅咒了自家老妈的婚姻，唐吉可德面无表情，等着对面的男人尽好长辈的义务，问问他有什么想吃的，然后拎着他的行李牵着自己去买吃的，买好后再带自己上楼休息。

　　唐堂回过神，面上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当然“亲切和蔼”是他自己给自己的要求，具体效果嘛看受众的反应，应该是没达到期待值。“你该叫我唐叔叔，可徳。”他小心地矫正着这孩子的称呼。“好吧，唐堂叔叔。我们去买点吃的吗？”唐吉可德无所谓地应了，然后提醒面前这位貌似单身居住的男士，抚养小孩子应该有的必要步骤。
　　“可德，这么个洋名。可德，说起来，你妈妈只告诉过我叫你可德就好，不过你全名是什么啊？是姓顾吗还是？”唐堂觉察到自己一点黑暗的小心思，表面关切地问道。然后那个胖乎乎的小子打量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回答道“全名唐吉可德。”“堂吉诃德？”唐堂几分诧异，几分好笑，“等等，唐吉可德？”他突然一个激灵觉出了命运的讥嘲，略微慌了，在孩子面前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顾青辞是和哪个藏族的汉子来的一段吗？”

　　唐吉可德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有段苦日子要过了，这位男士显然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更别提抚养孩子的经验了。他吸了吸鼻子，认命地继续和这位男士交流，“不知道，反正这是个很不一样的名字。”他想，妈妈说过，这是个独自对抗世界的理想主义的人物，不过好像还说有点可怜，人生是个悲剧来着，唉，妈妈一向很任性，连对待自己儿子的名字也是任性得很。
　　然后等了半晌，对面的男士没了下文，唐吉可德走近两步，把手里拉的行李箱塞到对方手里，抬头仰视，说话掷地有声“我饿了，唐堂叔叔。”
　　“唐堂叔叔，”孩子的童音回响在耳边，唐堂却不得不多想，他脑海中有个想法，让他有些胆怯，有些莫名地兴奋，有些茫然无措。“对啊，这是个很不寻常的名字，和我的。。。”
　　他低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孩子，觉得顾青辞真是个，真是个，活得任性的女人。
　　他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却被什么阻拦着不要把一切撕扯得那么明明白白。他想先给哪个朋友打个电话，却没有足够的动力在这个时刻分享自己混乱的想法和状态。他想，要给父母打个电话吗？然后还是自己否定了，算了--- 说顾青辞的孩子在我身边，还说什么，怎么说？难道向他们请教如何养孩子的经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