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被撩史》别山海

24、动摇

　　廷尉苏别鹤享受了国君的唤醒服务，被赶去大理寺履行职务。

　　官服还没有制好，苏别鹤还是穿着那身雪白的衣衫，耀眼到令人自惭形秽，他捂住嘴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案宗：“刑讯怎么来？十大酷刑先过一遍，然后再问？”

　　廷尉正李思目瞪口呆，被苏别鹤的话吓破了胆，所有需要刑讯的罪犯自己先提上来过问，不敢劳驾这位公子。他对这位公子早有耳闻，心里犯嘀咕，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也不知道陛下看上他什么了。

　　苏别鹤乐得清闲，转身就在大理寺闲逛起来。

　　女君百忙之余召见李思，询问苏别鹤的情况。

　　李思佩服得五体投地：“陛下英明，是微臣误会陛下了，以为陛下任命苏大人是因为他的脸，今日才知苏大人才智非凡。真的神了，一个卷宗从头看到尾 ，找来当事人问几句话，便断的八九不离十了。”

　　原来，苏别鹤闲逛完回去，发现李思还在埋首卷海，遥无脱身之时，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随手帮他处理了几桩案件。

　　女君不由得露出了笑意：“是吗？”

　　“有一件通奸案不得不提，案件其实挺简单的。发生在锡州境内的铁牛村，有家老大叫张顺，他娶了个媳妇，貌若天仙，方圆数里地都人尽皆知。他有个弟弟名叫张铭，从军数年归家，趁哥哥不在，想奸/污长嫂夏氏，夏氏不从，幸亏村民们及时赶到，才没让他得逞。扭打至衙门，人证物证俱在，他被判流放三千里去了廖州。有意思的是他在衙门反咬一口，说他嫂嫂勾引他，与他通奸，还密谋害死他兄长，霸占家产，然后远走高飞。

　　当然，按他说的地点去找毒药，一无所获，这个污蔑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苏公子却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这里面有个人没有露面。我们就问是谁，苏公子说奸夫。
　　微臣就很纳闷，问苏大人，你是怎么知道还有个奸夫的？弟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有第三个人存在。

　　苏大人说奸/淫未遂即便按刑罚最重的《典律》来说，也只是牢狱七年，张铭却直接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返回，像是有人不希望他回来一样。而且，从问罪到定刑不到三日就完成了，张铭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排除了私人恩怨，只能说那天他撞破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才招致了这样的灾祸，比如说他的长嫂跟别人偷情，而那个人又是个有权势的人。

　　我们都说他想多了，苏公子又举出了物证-被撕破的腰带，老实说，那个腰带的确金贵，虽然过了五年，衣料依然鲜明如新，刺绣精致，远非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苏公子说从针法看，那是御用的刺品。微臣还想，胡说八道，陛下是个女的，总不能跟夏氏偷情的是陛下吧。”

　　说着,他对上了女君斜睨的视线,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有时候，女君的不悦并不流于表面，可是旁人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静默中反而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比起李思原来发起火来声势如雷的上司不知道高出多少个层次。

　　李思正了正色：“苏大人说那很可能就是奸夫送给夏氏的。张铭认识那位奸夫，他们惹不起,张铭怕哥哥知道后去找奸夫理论丢了性命，又怕哥哥不知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谋害了性命。

　　苏大人问微臣，自身难保的的情况下你要怎么做才能保住你的兄长？

　　微臣说，这不是个死局吗？死局可怎么破？

　　苏大人道，这样，张铭谎称他与长嫂谋害兄长的事可以解释了。他一口咬定嫂嫂不守妇道地勾引他，承认两人通奸，密谋害他兄长的性命，即便没有搜出来他招供的毒药，也成功地打消了他兄长继续跟夏氏过日子的想法。

　　就算再迷恋夏氏，涉及到性命攸关的事情，他的兄长也会做出抉择。这件事我们派人去查了，如苏公子所说，张铭流放没多久，张顺便与夏氏和离了，在那没多久，夏氏便死在了锦州。

　　至于那位奸夫，结合能接触到御用贡品、张铭所能接触的圈子，那段时间在锡州境内活动的达官贵族，我们初步确定了一个人选-东平驸马徐符。

　　张铭随军调配，回到了他家乡的锡州驻军，而锡州的主帅正是东平驸马。张铭的长嫂素有美名，被同僚打趣，被东平驸马得知，便有意勾搭，被张铭撞破。徐符怕长公主知晓此事，便施压当地县衙，取消张铭的军籍，流放异地，让他没有开口的机会。

　　但是在我们调查的过程中，苏公子突然说，张铭那天回去不是偶然，是有人给他偷风报信，他是专门回去捉奸的。因为他在进村的时候，村口的丁老二还没有睡觉，张铭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大哥在家吗？丁老二说进城采购去了，张铭便去了兄长家，这也成了给他定罪的证据之一。苏公子却说这是他认为张铭无罪的疑点之一，张铭这么问应该是有预谋的，一个有预谋的人会不先打听清楚大哥在不在家、什么时候外出、什么时候回来就冒然去了兄嫂住处，还随意找了个路人询问兄长是否在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趁着兄长不在家去探望嫂子似的。但如果有人给他送信，告知约会的时间地点，张铭找村民确认真假便可以说得通了。

　　然后问题就来了，谁通风报信的呢？调查结果回来后，苏公子说是夏氏。他说夏氏爱着张铭，因为夏氏因病身亡的锦州离锡州数千里路程，距离张铭流放的廖州却仅数百里之遥，她死在了去廖州的路上。她生病了，自知时日不多，想再见他一面。

　　为了求证，苏公子说，派人捎信给张铭吧，他不会独活。果然，张铭收到信之后如同失了魂，当晚便自尽了，临死前他向送信的人吐露了实情。

　　夏氏嫁给他兄长并非自愿，而是被家里卖给了张顺，她对回家探亲的张铭生了情，让他带自己私奔。张铭不肯，从那之后，她便疯了。她给张铭送信，不是为了求救，而是为了报复他。真是个疯女人，竟然亲手把爱的人送进监牢。”

　　女君道：“媒妁之言，本就无感情基础。两人生情却因为道德枷锁不能相守，从那时候起，夏氏便已经不想活了，她所有的凄厉狰狞血腥，都是深爱的模样。张铭对她并非无情，他努力活下来，是因为她尚在人世 ，却因为身份阻碍，不再见她。夏氏只是太绝望了。

　　破个案还能挖出一段恩爱情仇。将他们合葬了吧，若有来生，希望他们不要错过了。至于东平驸马，呵，派人知会姑姑，任她处置。”

　　长公主震怒，写下休书将东平驸马扫地出门，一时间徐符成了都城的笑柄。

　　苏别鹤也因为连破数案得了不少赏赐。众人交头接耳，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小白脸一定是靠陛下的宠爱，不知道夺了谁的功劳在这装点功勋呢。

　　像是为了坐实众人的传言，苏别鹤在散朝后来到了女君的书房。

　　本来有大臣正在汇报工作，女君见了苏别鹤便转移了注意力：“有什么事吗？”

　　那个大臣识情识趣，自发地退了下去。

　　大盛国运绵长，大大小小的百年世家不计其数，不乏玉树临风的名门公子，可风度气质皆被苏别鹤碾压，那种清贵的风仪，无人能出其右。

　　苏别鹤殷殷地看着女君：“陛下未免太过吝惜，赐下的赏品无一合心。所以此次前来，想向陛下讨一样东西。”

　　胡说八道！给他的是最丰厚的！史无前例绝无仅有好吗？她什么时候对他吝啬过！女君说：“孤以为，能给你的东西，孤都已经给你了。”言辞间已然不悦。

　　“不！还有一样。”

　　“什么？”

　　“陛下的心啊。”苏鹤低低地笑了起来，风流入骨，难描难画。

　　一瞬间，女君的脸上浮现了某种深沉的悲哀：“苏别鹤。孤并非你可以招惹的对象，你要是嫌命太长，生活太缺乏刺激，孤便成全你。”

　　她倾了倾身体，威严天成，凛然不可侵犯：“或者，你更想被满门抄斩？”

　　苏鹤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陛下是想问，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还是我的命吗？我的答案是你的心。”

　　女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这句话你应该对很多人说过，也罢，今日孤倦了，就不计较你这妄言之罪，你退下吧。”

　　苏鹤抿起唇，低声道：“我知道了。”

　　女君的眉毛不由自主地颦了起来。苏别鹤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感觉很难过，她让他伤心了吗？可是怎么可能？

　　韩桂安察觉到了女君的黯然，出言安慰：“这苏别鹤胆大妄为，竟然将猎艳的心思打到了陛下的身上，实在该死！”

　　女君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声音低微地制止：“不要说了。”
　　叶延海，我好像做错事了，我伤害了一个想要好好去珍惜的人。
　　我没有想到：伤了他，我会如此难受。

　　我曾许下诺言，会去地下陪你，可是我已经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