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山清寒》靥朽

5、漂亮小哥哥

　　说起江山和江与寒两兄妹的恩怨，要追溯到十三年前。
　　那时候恰是江山的父亲江之耀从军的第十五年，他爹胆子大，敢拼，什么危险任务都冲在第一线。而在那次缉毒战中，为护人质安全，他不幸中弹，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半个月，和死神擦肩而过。上级给他升了军衔，安排他们全家到A市，又给他找了个比较清闲的文职，算是安定下来。
　　江家是个富人家，江之耀的母亲娘家原本有个从事房地产的中小型公司，交到江如风手中后被发扬光大，改名为“江氏集团”，上市之后，总部从A市搬移到了上海。而A市作为根据地，仍留有许多套房子，其中一套便是江如风留给江之耀的。
　　他们刚回A市时，恰逢那套房子拆迁。原本处在市中心的黄金段，因为要建大厦，所以拆迁费非常可观。收到拆迁费后的江家决定在郊区买一套房子，图它环境清幽，适宜养病。
　　江山便这样跟着父母从军队大院搬到了人生地不熟的A市。
　　那个小区开发也就两三年左右，多为别墅，还算安静。小区不乏同龄玩伴，但大都不会走出自家院子——除了那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
　　或许是因为他误抱了她的小猫，她一路跟着他，直到他在自家门前停了下来。
　　那时他转身瞧她，并不说话。而她就愣愣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得像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溪流里。一时两人就这么干瞪眼。他向来不爱搭理人，尤其是女孩。他最怕小姑娘的哭，于是在小姑娘一心一意盯着他……的棒棒糖时，他皱了皱眉，随手一扔，把糖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便要回家。
　　怎料，那个洋娃娃突然就大哭起来。原本转身往家里走的他一下子僵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推得他猛地向前一个趔趄。他匆匆回头，看见小姑娘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孩，侧头对着洋娃娃轻声说着什么，一只手还轻轻地摸着洋娃娃的头。而见他反应过来，便护雏般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山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爱好，打架却是家常便饭。从前在军队大院的时候，军队里一干男孩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此番莫名其妙被人暗算，岂有放过之理？他对上那男孩的眼睛，冷笑一声，两人便扭打在了一块儿。
　　场面激烈程度，吓得小姑娘都忘记了哭。
　　等两方家长拉开两个小兽般不死不休厮打着的男孩时，他俩皆已挂彩，谁都不比谁好过。
　　就这样，不打不相识，又因着江如风，两家渐渐熟悉起来。
　　江山心里终归是不服，他从来不曾输给同龄人，怎么来了A市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这么难对付？他和江与寒两兄妹熟了之后才知道，江与寒最护他妹妹，任谁欺负了她，他都绝不放过。于是寒与江这丫头自从出生后，一直被哥哥捧在手心里，哪曾那么大声地哭。所以他一听见便慌得直接上了拳头。都说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最可怕，江与寒那时候就像头发疯的恶狼。
　　或许寒与江也知道这事因自己而起，在第二次见到江山时，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脆生生地唤他：“江山哥哥，还痛不痛呀？我有糖，送给你吃。”彼时的江山还在气头上，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在心里把她归入了“爱哭、麻烦”列，不愿理她。
　　而他未料到，这小姑娘小小年纪便懂得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打垮敌人。她日夜跟在江山身边，无论他怎么摆冷脸给她，她一概露出那张人见人爱的笑脸，任谁都不好意思对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下狠手。于是，江山坚持了七天，脸上的伤口结了痂，他也接受了她的示好。
　　一回生二回熟，江山就这样落入了寒与江的甜蜜窟。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江与寒落下王座，在他宝贝妹妹处失了宠。为此，江与寒一直不肯去江山家做客，而江山偶尔来他家时，他亦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愿出来。后来，还是寒与江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巴巴地求了许久，他俩的恩怨才算是告了段落。慢慢地，三个人成了小区赫赫有名的三剑客，幼儿园、课外班……哪儿都形影不离。
　　江山仍记得三人横行小区的日子。江与寒是个闷油瓶，什么都以他妹妹为大。而寒与江是朵奇葩，整日跟在他身后。她胆大包天，真遇了事儿就哭，向着她哥哭就算了，偏偏哭给他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得好像他欠了她一个世界。他无奈，又把烂摊子推给江与寒，铁了心不帮忙。而不管他多么冷酷无情，寒与江仍跟着他，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她总是把糖分给他，总是脆生生地叫他“漂亮小哥哥”，总是在他狠心赶她时露出无辜的模样，总是喊着要嫁给他……那么可爱又坚决，却忘了他。
　　江山将那幼时的相册随手扔进了抽屉，听见邵姨喊他吃饭，无来由的烦闷，只想找一支烟。

　　A市今年恰好遇上主办国际大会，于是全市停了军训。原本军训作为一个缓冲有利于拉近同学之间的距离，是个不错的活动，现在一切从零开始，虽说大家初中各不相同，但好歹也是同个市，或多或少有点话题。而老师们多少也带过几届学生，很快就熟悉起来。
　　报道后的一周，江与寒、寒与江、江山一直是乘同一辆车上学。听闻江山被分去了理科（3）班，虽说不是江与寒那些智商变态所在的1、2班，3班师资可谓是集结了重点班的精华。江山这么些年一直在国外，听闻国外对于数理化的教育并不深，所以江家爷爷一直很担心他回国会跟不上这边的魔鬼高三。为此，江山回来后被抓着补习了数十天，请的老师就是3班的任课教师。
　　而只上了一周的课，江山的鼎鼎大名就已经传遍了高三，也传到了高一、高二好事者的耳朵里。
　　诚然，寒与江自认为并非传说中的“好事者”，但江山的故事偏就传进了她的耳里。讲江山什么呢，左右不过是夸他帅，扒他有没有女朋友，有过几任。奈何江山在国内都没多少黑料，更何况小小A中，更是没多少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于是高三一众八卦学姐也就没打听到什么实在的，不过倒是发现了江山和江与寒兄妹走得颇近。她们迫于学生会压力，对江与寒向来敬而远之，不敢去问八卦，于是左拐右拐问到了寒与江。起先是向她的同学打听，一无所获之后，便亲自来问寒与江
　　那天前桌如厕归来，说是门口有几个学姐找她时，她还以为自己惹上了什么□□大佬，心内惴惴了许久才敢走出去。而一听到那个丸子头的学姐羞涩地询问江山时，她差些笑场。可惜了，寒与江不记得江山所谓的“童年旧事”，也讲不清他的情史，唯一可以明确的就是——她和他根本不是情侣！
　　她真的很想问问那个传他们是情侣的仁兄，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一起下的车，只传她和江山，不传江与寒和江山？果然是江与寒积威已久，没人敢碰？于是寒与江玩心大起，故作神秘地对那几个学姐散播了关于江山和江与寒之间种种基情的谣言。那几位学姐顿时花容失色，嘴巴张得像是一口塞了一只白煮蛋。
　　那时寒与江还想火上浇点油，却瞟见班主任老郑正快步走向班级，便急忙和那几位学姐说了再见，一溜烟跑回教室。

　　那天周五，老郑是来排座位的。
　　寒与江和苏愔做了一周同桌，实在难舍难分。而老郑显然不会考虑学生如何想，只照着新排的座位表念名字。叫到寒与江时，她顺着老郑的手指看去，那座位旁坐着的，竟是头号学霸——苏光。好运气啊，有这么个大佬可以抱大腿。她笑眯眯地走过去，直到入了座，苏光才抬眼看。在看见来人是寒与江时，显然愣了愣。
　　“这厢有礼啦，苏光大神。”寒与江向他点点头，笑容依旧在脸上。
　　苏光也朝她笑了笑：“你好。”
　　答得真官方。
　　寒与江觉得，这个苏光似乎有点腼腆。苏愔之前说的话又被她记了起来。
　　“我这个表哥啊就是个书呆子。他家全部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这么一打岔，她又挂念起苏愔来。这个丫头和她离得不远，隔了个过道就是。似乎和同桌时也没太大区别。这下又感谢起老郑来。
　　A中虽是个学霸云集的地方，但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也必然有八卦。而在这年轻气盛的岁月，谈论最多的除了成绩，便是帅哥美女。
　　A中有个叫做“表白墙”的官方号，从这官方号的动态里便可以窥见A中一群少男少女的思春情思。这才开学一周，满屏都是“求问高三那个黑T帅哥是谁！”“求今天中午食堂门口穿粉红连衣裙的小姐姐□□号！”更多的是直接表白，诸如“czk我喜欢你！”“高一（3）班傅绾是我的！”……
　　这个傅绾是老郑钦定的文艺委员，而她也不负这称号，从初中起便是有名的文艺小清新。寒与江和她同个初中，不过不同班，只是早有耳闻。这姑娘长袖善舞，初一元旦演出的时候，她一支芭蕾名扬A市。听闻她成绩平平，不知怎么运气不错，竟考进了A中。而凭她一副好皮囊，初中换过的男友光是寒与江知道的，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或许正是因为她换男友太勤这一点，寒与江这种骨子里传统的人，实在没法理解，也就不太爱搭理这位女神。
　　表白墙上被刷的最多的人还属江山。最开始是求联系方式，后来传出了他是gay的消息。彼时寒与江刚回到家准备度过美妙周末，看到这消息还真是哭笑不得。“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要她说，还是“八卦传千里”吧。下午放的谣言，晚上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爆料人说：可靠消息，咱们高三理（3）的漂亮小哥哥江山和高三某位江姓男神是一对！！！
　　下头有人猜这个“江姓男神”是何方神圣，都无需多想，摆明了指向江与寒。
　　然后就有人问：可靠吗？？？
　　有人答：江男神的妹妹说的，能有假？
　　寒与江看到那个回答时，一股凉意刹那间贯穿大脑。狗仔队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知情人士的安全都没了！她粗粗往下翻，下面居然有人说：我站江江CP！
　　寒与江顿时笑出声，瞎说什么大实话呢？特别想为他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