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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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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握的柔荑滲出汗水,她滿是不安的兀立於漆成鵝黃色的客房前,右手抬起欲碰上門板的瞬間又放下,反覆不知幾次後,猛地深吸口氣,不再讓自己思考彎起食指輕敲。
清脆敲門聲迴盪,不過是短短幾秒鐘的等待,可在他開門前轉身逃回自己房內的念頭卻強烈到讓她幾乎付諸實行,她忍耐著,終於緊閉的房門嘎地開啟。
室內隱約映著筆記型電腦散出的淡藍柔和光線,背著光,清俊五官半融入夜使她望不清他此刻神情。
「什麼事?」
清冷嗓音使她無措,方才光站在門口便無法順利組織思緒,現今直接在他迫人的視線下,腦袋更是空白的厲害。
「我、我……」圓潤小巧的腳指頭在冰涼的櫸木地板上不安蠕動,語不成句,握緊的手掌指結處用力到泛白。
烏爾奇奧拉沒出聲,只默默縮短二人間的距離至一臂之遙後才又開口說道。
「已經兩點了,妳知道我明天八點半的飛機。」
織姬咬緊唇,忽然鼻酸起來,她悶著聲並朝他行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沒事,對不起,打擾你的睡眠了。」
說完馬上倉皇轉身,可上臂第一時間卻被他緊攫住。
「我還沒睡,妳並沒有打擾我!」
短短數字,織姬卻清晰感受到他總是自信從容的口氣,此刻顯得焦躁且不安;非常奇異的,這發現讓她冷靜下來。
胸口淌過莫名的情緒,她抿了抿唇後開口「烏爾奇奧拉先生明天,不,是今天就要回去了……我沒辦法去送機……」
「……不要緊,妳得工作。」
他的口氣似乎有點失望,這讓織姬眸中掠過一絲不解,但她並沒有探究,她全心在腦海中拼湊想對他說的話。
「烏爾奇奧拉先生……」
「叫我烏爾奇奧拉。」他低聲說道。
織姬搖頭,就算已經有肉體上的親密關係,但她無法直接喚他的名字,或許是潛意識認為若不加上『先生』二字,兩人間已趨於模糊的界線將完全崩毀。
「……烏爾奇奧拉先生,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一下你我之間發生的事情,我想……」
他打斷她的話,像是不願意聽到後續似的。
「談什麼?」
忽遭搶白織姬有點愣住,搔了搔髮遲疑又帶著試探性質地問道「呃……比方說……我不知道烏爾奇奧拉先生有沒有女朋友……我……」
「沒有。」迅速又肯定的答覆。
不知為何心頭染上點點喜悅,她潤了下唇想繼續發問,卻被一把摟緊。
「我可以將這個問題解釋為妳擔心我身邊有其他女人嗎?」
織姬震了下,自己是在擔心這個嗎?還是在擔心自己變成所謂的第三者或狐狸精?想像著在海的彼端有另個女人等著他回去,她心頭就非常不舒服。
「我……」吞吐了下,她閤眼輕嘆。
「我不知道,烏爾奇奧拉先生。」雙手環抱上他的腰間,並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嗅著他身上的氣味,她喃喃說道。
「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了……」
大手來回撫摸著她的長髮,寵愛且親暱的動作讓她好似回到幼時被哥哥摟在懷底呵護。
「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我不想這樣的,只是為什麼長大後事情都變得好複雜……烏爾奇奧拉先生,你能告訴我未來該怎麼作嗎?」
沒頭沒腦的問句,講述著只有自己知道的疑惑,毫不期待正擁抱著她的男人能給她任何答覆。
但當這些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後,織姬還是馬上感到後悔。
太習慣表現出樂觀活潑的堅強面貌,所以當這些迷惘及脆弱忽然暴露在其他人眼下,如同身無寸縷般的不安全感讓她恐慌,心防又起,她開始動手推離讓她迷失數秒的溫暖懷抱,嘴底一邊叨念著歉意。
「啊,這麼說真是太不負責任,本來自己的問題就只有自己能解決,我不該把事情丟給烏爾奇奧拉先生,時間也太晚,我……」
略帶涼意的大掌捧上她的雙頰,制止她的動作,強硬又溫柔地讓她朝上仰望墨綠色的瞳,窗外流洩入的街燈映照碧幽深潭閃爍。
「我可以告訴妳該怎麼作……」刻意放低的嗓音溫醇輕緩,卻如暮鼓晨鐘晨鐘。
「織姬……忘掉他。」
她先是愣住,然後淚水莫名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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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兩年前一護結婚那天他送她返家時,醉酒的自己拉著他說了許多話,但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連如此私密的心事都讓他知悉。
當高築起的第一塊牆瓦碎落後,壓抑許久的心情像江河下洩般讓她完全崩潰。
像被主人遺棄需要安慰的可憐貓咪,她蜷著身體坐在他腿上,緊抓他的衣領,無法控制的將多年來對一護的戀慕愛意朝他傾吐。
她對他說她打從心裡喜歡黑崎一護,這心情至死方休。
她對他說她氣自己多年來的懦弱,無法鼓起勇氣朝他開口示愛。
她對他說她恨著為何七年的朝夕相處,卻比不上他與朽木露琪亞短短三個月。
她對他說她鄙視自己明明嫉妒著一護和露琪亞的幸福生活,卻總裝成對他們的一切充滿祝福。
她對他說她怨恨自己連討厭搶走一護的露琪亞都辦不到,她居然打從心裡喜愛著那個開朗的嬌小女人。
她對他說著許多許多,爬滿雙頰的淚水乾了又濕、濕了又乾。
直到她終於疲倦的沈沈睡去。
放在床頭的鬧鐘盡職的在七點五十分響起,織姬翻了個身,張開眼卻發現雙眼酸澀到發疼,半閉著眼摸索著床頭櫃,將吵鬧的鬧鐘給按掉,指尖卻觸及一張紙條。
將紙條拿到眼前,織姬用力眨眼努力調準焦聚。
「妳看見留言時我已經在機場了,妳可真讓我見識到女人哭起來有多可怕,我感激妳讓我開了眼界,不過雙眼記得要冰敷,下個月我會再來日本出差,希望還是由妳負責接待,烏爾奇奧拉。」
唸完他留下的訊息,織姬將紙條貼在胸前,看著天花板的雙眼雖還是發疼,但唇角卻無法抑制的揚起抹好看的弧度。
「……烏爾奇奧拉……」
下次再見面,就這麼喚他吧,她想。
※
烏爾奇奧拉雖有一半的西班牙血統,但最常在紐約總部工作,兩人間十三個鐘頭的時差,這讓織姬逐漸習慣上床睡覺前在msn上對他說早安。
這算什麼呢?織姬有時候會忍不住思考著,但她拒絕思考的太深。
走一步算一步吧,日本這社會,像她這年紀的妙齡女子同時擁有許多性伴侶不足為奇,既然不想談戀愛,那就先這樣吧。
一個月後又見到烏爾奇奧拉,在機場時織姬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她先是遠遠看著他,他還是那襲鐵灰色的Armani西裝,俊秀的五官冷凝並對身邊來來去去的人潮透出厭煩。
她知道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他眼光不耐地游移望向四周,直到綠色的雙眼發現穿著白色洋裝的她。
一抹極淡的笑意徹底改變他的神態,織姬像中了魔咒般走到他身前,他挑起眉劈頭就是句「又見面了,女人。」
很烏爾奇奧拉式的招呼,她微笑起來。
「嗯,又見面了,烏爾奇奧拉。」
﹡
褐色的大眼悄悄望著他冷峻的側臉,他正提著蔬菜陪她走回家—那次之後,他來日本出差再也沒住過旅館,下飛機後就直奔自己的小窩。
她默許他進駐她的生活,默許他改變她的習慣,默許他們維持著肉體上的關係。但她不允許自己太過在乎他,織姬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段關係並不會長久,他們並沒有任何誓言約定或承諾。
當兩方公司合作關係結束後,這一切也會跟著結束。
理智上是如此認知沒錯,但跟他在一起的某些時刻,類似當年暗戀著黑崎一護的不規則心跳,總是令織姬懊惱。
「妳在偷看我嗎?女人?」抓到她若有所思的視線,他斜睨著她發問。
織姬臉紅了下迅速回道「沒有……我是在看天上有沒有飛碟。」
「喔?那妳看到飛碟了嗎?」
「飛碟有隱形裝置,沒這麼容易被地球人發現的。」她想了下認真回道。
「既然妳知道有隱形裝置,那麼何必看呢?」他順著她的話跟她抬槓。
「或許運氣好會遇見個迷糊的外星人先生忘記打開啊。」振振有詞的答覆。
他停住腳步,連帶正挽著他手臂的織姬也跟著停下,他看著她嬌憨的模樣,然後放聲笑了出來。
織姬著迷緊盯著他的笑臉,他止住笑,綠眼閃亮亮的,他貼近親了下她泛著粉紅的臉頰,認真說道。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妳實在是個有很趣的女人。」
「耶?有趣?」摸著他吻過的地方,一股溫暖漫進心房。
「嗯,所以我才……」他頓住,然後別過頭。
「才?」織姬偏著頭疑惑發問,他的神色帶著掙扎,而她希望可以再看見他的笑。
「沒事,趕緊回去吧,我餓了。」他握緊她的手,兩個人又邁開步伐。
「嗯嗯,今天的香蕉奶油磨菇蕃茄小魚火鍋,你一定會喜歡的。」
「……等等先繞去藥房買瓶胃藥吧。」
「耶?你肚子疼嗎?」緊張發問。
「沒有……只是得先作好準備。」非常小聲的回答。
「什麼?」她沒聽清楚。
「我是說,家裡還是得放瓶胃藥以備不時之需。」很正經的回答。
「好啊。那走十三街回去吧。」
牽著黑髮男子的手,茶髮女人臉上的笑容,很美。
﹡
於是就這麼走下去嗎?
織姬透過窗子看著那名高挑的金髮女子背著她用力扯起烏爾奇奧拉的前襟,她聽不懂的語言隔著透明的窗戶穿進耳膜,只見烏爾奇奧拉皺緊眉,神色難得出現無奈。
十分鐘前那名金髮綠眼的外國美女猛按她家的門鈴,操著生硬的日語說她要找烏爾奇奧拉,織姬先是愣住,烏爾奇奧拉來日本時會跟她住在一起這件事情,她並沒有讓除了龍貴、千鶴以外的人知道。
褐色的眸下移見她顯然是因懷孕而突出的小腹,心窒了下,無法思考,織姬用英語說請妳稍等,像遊魂似的進房叫出烏爾奇奧拉。
老面無表情的他望見那女人時明顯露出為難神色,他用不知道哪國的語言對那女人說了句話,便拉著她走到大門外的小花圃前交談。
織姬等待著,腦中混亂,只聽見那女人的音量越來越大,最後她狠狠推了烏爾奇奧拉一把後便悻悻離去,她看著他目送那女人走遠。
「終於離開了。」他神色自若進門。
「她是誰?」織姬聽見自己就這麼問出狗血八點檔偶像劇的標準台詞,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聳肩,走到沙發前一骨碌坐下,嗓音緩啞帶點疲倦。
「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雲淡風清的一筆帶過。
於是就這麼走下去嗎?
織姬垂眸,不禁暗忖那天,自己也會變成他口中所謂的『無關緊要的人』吧。
「怎麼了?」他詢問,她回神後抬臉,唇角綻出抹自己覺得很虛假的笑。
「沒啊,我在想晚上的菜單。」
「老是想著吃啊,女人。」他調侃道。
偏著頭看了織姬一會兒,步履似貓的走近。
「那在妳想出菜單前,先替我解決另一種飢餓吧。」
語畢,他的唇緊緊貼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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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烏爾奇奧拉認識,堂堂步入第三個年頭,而在三月份過後與他代表的公司的契約到期,織姬知道一護跟雨龍目前並無續約的打算。
所以,一切都結束了吧。
織姬是這麼想的,但二月十二那天她卻接到他的越洋電話吩咐道她將二月十四號那晚空出來,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而他沒等她的回覆便匆忙收線。
織姬不知道烏爾奇奧拉想作什麼,就算到現在,自己對他的瞭解並沒比三年前剛見到時多出多少。
他幾乎不談自己的事情,她也是聽見雨龍提過才知道,他有群沒有血緣的兄弟,還有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義兄。
已經是二月十四號的傍晚了,和他也已超過兩個月沒見,這當中只靠電話和網路相互聯繫,烏爾奇奧拉要織姬在家等他,他在數個月前便擁有織姬家的鑰匙。
離和烏爾奇奧拉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小時,在龍貴的要求下,織姬打算先陪她到百貨公司逛逛,畢竟情人節沒有人陪的單身女子,所能作的活動大概就是逛街了。
換上白底黑邊的連身長裙,外搭件米白及膝大衣並圍上墨綠色的長圍巾,她拿起小提包,踩著高跟鞋便匆匆出門。
擁擠的人潮讓織姬比預期的時間晚到,她看見龍貴坐在木椅上百般無聊的到處張望著。
「龍貴,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
「啊,我已經習慣了。織姬是遲到大王!」站起身撢了撢褲子。
「哪有,才不過十五分鐘,不能算遲到大王啦!」拉著好朋友的手,織姬抗議道。
「那遲到鬼好了。」龍貴哼了聲回道。
「好啦好啦,對不起,等等請妳吃31的冰淇淋,聽說出現章魚燒的口味唷!」
「我才不要吃章魚燒口味!」
「呵呵,好嘛……那,芥末口味?」
「小姐,有誠意要請客的話讓我自己選吧……」
她陪龍貴在百貨公司到處晃,在地下室美食街試吃過一輪,一樓時尚彩妝樓層到處涂塗抹抹些保養品,一小時轉眼即過。
搭著手扶梯到二樓珠寶層時,龍貴摸著肚子對織姬說道她吃太多,得去洗手間,織姬便一個人在二樓漫步。
然後,她看到個意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