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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   『你將指環套進她手指那瞬間,我曾這麼以為——我的人生就此結束。』

      *

      今天是情人節。

      嗯……準確點說,今天已經是二月十五的凌晨,那讓單身男女特別難過的24小時終於正式宣告結束。

      情人節對我來說一向毫無意義,今年的也是。

      將脖子縮進密密包纏的墨綠圍巾裡,忘了戴上手套在冰冷夜風中凍到發紅的雙手,就算放進皮製大衣的口袋中也從尖端傳來些許刺痛感。

      眼眶灼熱,我吸著鼻子不想讓眼淚掉下,雖然在這烏黑一片的濱海公路沒人會看見我滿臉淚水的懦弱模樣,但我不想讓天上的哥哥看見我在哭泣。

      我不想讓他擔心,而我不受控制地想著,除了哥哥,究竟還有誰會為我擔心?

      「不對!不對!哥哥……哪,我知道至少還有龍貴、千鶴、茶度同學、石田同學……還有黑崎同學跟露琪亞同學都是真心的關心我……所以我要繼續堅強……啊啊,織姬超人加油!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一點點挫折絕對打不倒防禦力MAX的織姬超人!」

      被我放在口袋的手機再度震動,我停下為自己加油打氣的動作,遲疑好幾秒才掏出。

      ——來電顯示不是他。

      不過……

      清了清喉嚨,在接與不接中躊躇,但沒耐心的他似乎轉了性,手機又震了十幾秒,我終於決心按下通話鍵。

      「啊啦啊啦,黑崎同學,這麼晚了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很好,聲音跟平日差不多,沒有透出任何異樣。

      「井上!我的天啊!妳終於接電話了!烏爾奇奧拉到處找妳妳知不知道!?我的手機光接他的電話就接到被隔壁桌的人罵!那混蛋!他以為我是妳的保母嗎!?那傢伙不知道昨天是情人節嗎!?我和露琪亞難得的情人節晚餐快被他給毀了!」

      我抿了下唇,沒想到一護的話竟沒讓我心底如往常般浮起酸澀,我有些驚訝,或許是因為我潛意識底終於接受我和他已永遠不可能,不過也可能是昨天傍晚不經意撞見的那畫面讓我麻木至今也說不定。

      我又再度一個人了。

      ……

      不。

      我默默修正,我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

      這刻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大傻瓜,總是潛意識中在奢求些得不到的東西。

      「對不起,黑崎同學……我手機都放在皮包裡,因為開了震動模式所以都沒聽見電話聲……那個……我晚點會回電給烏爾奇奧拉的……對你和露琪亞造成困擾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對不起。」

      「沒關係啦,唉啊,幹嘛道歉,我又沒有怪妳的意思……」

      電話那頭沈默幾秒,然後我聽見一護壓低了嗓音,帶點試探的問道。

      「井上……妳沒事吧?妳那邊風聲好大,妳現在人在那裡?」

      「呵呵,我在外面啦,隨便走走啊……我真的沒事,哪哪,黑崎同學你早點休息唷,要是烏爾奇奧拉又打電話給你,你就說我等等就回家了。」

      背風,長及腰間的髮絲亂舞,幾台汽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我看著它們拖曳瑩紅尾燈消失在山路轉角處,我想他們是急忙著返家吧……

      我拉單手緊大衣,全身哆嗦起來,這蕭颯海風帶來的寒意似乎沁入骨髓。

      一護清朗的嗓音隔著聽筒持續在我右耳叨絮,我頭一次認真思考,要不告訴他—自從他的小孩出生後,他就變得越來越嘮叨—想像他可能有的激烈反應,我無聲笑了下,心情似乎沒這麼低迷。

      緊靠路旁護欄垂眼漫步,堅硬的柏油馬路印不上我的足跡,腳底板和小腿終於傳來酸痛感,我開始有點後悔不該這麼衝動的攔了輛計程車便隻身跑到這麼偏僻的海邊,現在這時間地點再度遇上計程車的機率趨近零,而我估計至少得再走上五六個鐘頭才會到達市區。

      穿著高跟鞋走這麼久的路可不是件有趣的事,而我又不想麻煩任何我的朋友,我老是給大家帶來困擾。

      我心不在焉的回應讓一護停下閒話家常又追問了句。

      「井上,妳真的沒事嗎?妳和烏爾奇奧拉是不是……」

      明白他是基於對朋友的關心,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討論這件事情,特別是一護。他雖粗枝大葉,但若察覺身邊朋友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便會追根究底,然後也不管別人領不領情,他絕對會第一個跳上火線挺身而出捍衛著自己的伙伴。

      這就是我曾對自己發誓,就算輪迴五世我也要一直喜歡上的男人。

      「啊!風聲好大,我聽不清楚你在說什麼耶,黑崎同學,我手機快沒電了,先說晚安囉,幫我跟露琪亞問好唷,再見!」搪塞數句,不待他回答手指迅速按下終止鍵,順便連電源都切掉。

      直視不見盡頭的曲折道路。

      「好!擁有五千匹馬力的織姬超人!火力全開!一口氣衝回家吧!」

      ※

      「啊!」女子的驚呼讓黑髮男人抬臉,碧眼撞入柔軟秋眸中。

      井上織姬目瞪口呆地望著雙手環胸斜倚在她家門口的烏爾奇奧拉,握在手上的鑰匙跟皮包差點一併落地。

      茶髮女子的反應讓烏爾奇奧拉貓瞳似的綠眼閃了下。

      「好久不見,女人。」

      見她持續呆愣的看著他彷彿見到怪物般,眉微皺,主動上前搶下織姬手上的鑰匙便迴身開門。

      開鎖推門一氣呵成,烏爾奇奧拉提著那顯然極沈重的行李箱便要舉腳跨入屋內時,織姬這才從石化狀況中回復。

      「啊啊!烏爾奇奧拉先生,你……」

      「妳真晚下班,我站在外頭被風吹了一個鐘頭,日本見鬼的冷,跟妳之前說的不一樣。」冷靜截斷話音。

      「咦?那是因為現在是冬天嘛,還有我不知道你要來啊,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耶,不對啊!」準備鞠躬道歉時,織姬才想到事情不對。

      伸手拉住烏爾奇奧拉鐵灰色的西裝袖口。

      「烏爾奇奧拉先生為什麼在這邊等我?是公事嗎?但是總經理沒有知會我啊,還有,我們不是說好以後接待你的工作由千鶴去負責嗎?我……」

      「是妳『單方』提出要由其他人負責,我並沒有接受,況且我這趟來日本並非為了公事,純粹度假。」居高臨下看著著粉臉微紅的織姬,反手握住她的手便將她也一併拉入漆黑室內。

      按下玄關旁的開關,燈光乍亮,不著痕跡地環顧整齊又女性化的室內一週,烏爾奇奧拉步入鋪著櫸木地板的客廳,頭也沒回的吩咐道。

      「記得鎖門,別老是迷糊。」

      「喔。」

      乖乖回頭將門上鎖,然後忽地想起自己才是房子的主人,連忙將提袋放在玄關木櫃上,拔腳追入廳內。

      「烏爾奇奧拉先生,你……」

      「我很渴。」背靠上沙發,烏爾奇奧拉淡淡說道。

      「啊,那我去泡茶。」反射旋踵走入緊鄰客廳貼上粉彩花朵壁紙的乾淨廚房,拉開抽屜發現還有現成的花茶茶包,將水壺放上爐子加熱,望著澄紅的火焰,織姬咬緊紅唇,抬手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後將小臉埋進掌中。

      “妳到底在幹什麼啊!幹嘛替他泡茶?快把他趕出去啊!”

      幾分鐘後水滾了,將水注入繪著熊貓圖案的陶杯,花茶溫暖香氣騰散撲鼻,織姬反覆思考著該如何將這意外訪客給請出家門,拿著杯子用龜速踅回客廳,從身後看著他露出沙發的微翹黑髮,織姬緊張地吞嚥口水。

      握緊杯子走到他身側。

      「烏爾奇奧拉先生,喝完這杯茶,請你……耶?」

      睡、睡著了!?
      不會吧!?

      銳利如鷹隼的雙眸閉起,頭略傾右側,過長的瀏海斜蓋住比女人還長的睫毛,清俊蒼白的面皮上寫著疲倦。

      均勻沈重的鼻息讓心軟的織姬不忍打攪眼前人的美夢。

      「唔,好吧……那、那就讓你睡一晚吧……不過明天醒了你就要乖乖離開唷,烏爾奇奧拉先生。」

      對著正在睡覺的烏爾奇奧拉說這些話似乎容易多了,織姬吁了口氣。

      咬緊朱唇,將手中還冒著熱氣的陶杯放在塗漆檜木製成的矮桌上,考慮了會,快步進入臥室取出毛毯蓋在烏爾奇奧拉身上。

      扶著他的頭替他調整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後,織姬輕道。

      「晚安,烏爾奇奧拉先生。」

      躡手躡腳地走到牆邊熄掉大廳燈火,沒發現男人原本緊閤的雙眼在燈滅同時悄悄掀開一條縫隙。

      他耐心等待,直到耳底聽見喀地關門聲,烏爾奇奧拉沒發出任何聲息地從沙發上坐正,回首盯著織姬房門數秒,又轉回看著織姬剛替他沖泡好的花茶。

      舉杯啜了口,溫熱茶水滑下溫暖他的胃,將染有她身上香味的毛毯舉到鼻間嗅聞,總顯嚴峻不肯妥協的唇角於此刻難得地流洩如春風的溫柔笑意。

      在沙發上躺平,他悠然入夢。

      翌日清晨,織姬睜眼便見烏爾奇奧拉環著胸坐在她床旁的椅上,換上一身輕便的牛仔褲及純白襯衫的他顯得較平易近人。

      「賴床的習慣還是沒改。」帶點寵溺的語氣,但織姬完全沒注意。

      「啊!你怎麼擅自跑進人家的房間!」蜜色小臉瞬間漲紅,將棉被拉高,遮住穿著絲質睡衣的姣好身段。

      歪頭眨眼,碧綠色的瞳內含狡獪及存心捉弄,他徐徐開口回道。

      「妳的身體我還記得很清楚,現在遮遮掩掩未免太過多餘。」

      「你……」沒想到平日嚴肅的他會有如此輕挑的面貌,織姬剎時說不出話來。

      「還是,妳已經忘記西班牙那三個月的時光?需要我來回復妳的記憶嗎?」貓般無聲息的步履接近床緣;晨曦下,綠色瞳孔散發異樣光彩,織姬心跳失序,結巴顫聲回道。

      「不、不需要……」手猛揮,正值隆冬她額間卻緊張到滲出汗水「烏爾奇奧拉先生,我很感激你那三個月的照顧……」

      意識到說『照顧』其實很不妥當,她頓住,手指揪緊棉被彷彿那是護身符,再開口時聲音有著堅定。

      「不過,你現在再提這些事情我真的很困擾,我們曾經約定過,要是再見的話,還是維持原本的關係吧?所以……」

      「妳現在有男朋友了嗎?」屈腰靠近,俊秀白皙的五官如此貼近,他的吐息輕撲上面,織姬攢緊小拳頭,與他共有的部分記憶回籠使喉嚨發乾。

      「沒有……」知道想要擺脫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說『有』,但織姬就是無法在他犀利又潛藏某種意圖的目光下說謊。

      「那這一個月在妳這邊借住,應該不會造成任何的不便吧?嗯?」

      第一眼見著他翡翠綠的眸,織姬就下意識察覺這男人最強悍的武器不是他的地位或富含說服力的言詞,而是他的雙眼。

      她低頭嘟起嘴。

      「你可以去住旅館啊。」試圖反抗。

      「我不喜歡住旅館。」非常任性的回應。

      「那、那你在日本的朋友呢?黑崎……」還沒說完就被截斷。

      「他只是生意對象,算不上朋友。」

      「那……」

      「我會付房租。」

      「不是這個問題……」兩人目光膠著了會,織姬敗下陣來。

      她嘆氣。

      「好吧,不過我們先說好喔,不可以有……」紅灩菱唇遭輕啄一吻,她怔住,烏爾奇奧拉五指順了下她的茶色長髮後,用著極為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

      「給妳十分鐘梳洗,我已經打電話幫妳跟石田雨龍請好假,等等一起出門。」

      瀟灑轉身,關門瞬間聽到織姬嬌嫩嗓音如火山爆發般的叫道。

      「……不可以有逾矩的行為!啊——烏爾奇奧拉先生最討厭了!」

      *

      一個月的假期眨眼即過,她苦苦抵抗一個月,沒想到臨別前晚,兩人又走回這種詭異的關係。

      背著他被緊擁在溫暖的懷抱中,杏眸圓睜毫無睡意地注視著窗外朦朧雪景,井上織姬想破頭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自己又跟他上床。

      雖說這種飄滿細雪的冬夜,可以汲取身旁人的體溫確實是件愉快的事—尤其作完某激烈運動後全身滿溢暖洋洋的幸福倦怠感—這與平日孤單縮在冰冷被窩中搓著冬天老血液循環不良的四肢末端,實在無法相提並論。

      但是她真的不是這樣的人。

      套句龍貴常說的話『與其等著男人溫暖,倒不如去買條電毯比較省事。』

      雖然自小學以來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她卻從未與異性有過握手外的其他肢體接觸,千鶴老是笑她要當日本最後一個處女。

      是她掩飾得太好嗎?

      沒人知道這麼多年來她默默暗戀著從高中就認識的黑崎一護。

      烏爾奇奧拉是個意外,絕對的意外。

      認識他的前半年,二人僅止於公事上的接觸,他是黑崎和石田打算合作藥廠的亞洲區聯絡人,而她本身是公關部的經理,兩個人稱不上熟,但一個月內總是要通上幾次電話甚至見個幾次面。

      冷漠、霸道充滿沙文主義的聰明人,這是織姬對他的評語。
      俊秀、傲氣卻帶點憂鬱的混血帥哥,這是織姬同部門其他女同事給他的評語。

      她真的從未想過兩人會有交集。

      如果不是暗戀多年的黑崎一護就這麼毫無預警的與認識不到三個月的朽木露琪亞宣布結婚的消息。
      如果不是她在婚宴上控制不住多喝了幾杯,臨時有事抽不開身的石田雨龍不得已拜託受邀的烏爾奇奧拉送她返家。
      如果不是她美其名去西班牙輪修多年沒放的假期,事實上卻是暫離傷心地卻巧合遇上具有一半西班牙血統的烏爾奇奧拉。

      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與他還是兩條偶然相遇,然後就此毫無關連的交叉線。

      冰涼的鼻尖不安分地蹭著她纖細雪頸,她怕癢的縮起身。

      「不要這樣……好癢……」

      「妳在想什麼?女人。」他的嗓音此刻略帶低沈沙啞,如此貼近地在耳邊響起,她感覺脊椎酥軟。

      不過,現實還是現實。

      遲疑幾秒,她悶著聲開口「我在想……我在想,我是不是很放蕩……明明和你不是這種關係,卻……」

      環住她的手臂震了下,織姬轉身看著他的雙眼,卻讀不懂他的眸。

      「……烏爾奇奧拉先生,其實我一直想問你,我在西班牙的那時候,你是用什麼心情對我說出那種提議?在你眼中,我真的很隨便嗎?」

      心高懸,因為害怕聽見肯定的答覆,這會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低賤。

      美眸不轉瞬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妳跟我在一起時還是處女。」半晌,他回道,但給了個不算答案的答案。

      「這有助於改善你對我的看法嗎?」不管是語調或微笑都有掩飾不住的慘澹,她推開他坐直身,沒費心遮掩自己的身體。

      「你對我總表現的……」將後話給吞回,他對其他女性仍保持著有禮又疏離的關係,只對她……

      眼前這個登門入室的男人,是打從心底認為自己容易得手嗎?

      「女人,我的看法對妳重要嗎?」

      他回問,語氣跟往日一樣平淡,織姬忽然鼻子一酸,咬牙別過臉背向他,美麗的茶色長髮蓋不住從肩頸至臀部的誘人曲線。

      「織姬,回答我。」

      刻意壓抑的聲線,讓他原顯低沈的嗓音更加富有磁性。

      第一次,他不是使用『女人』或『井上織姬』喚她;她心一緊,卻沒有回頭,也無法發出隻字片語給他任何答案。

      她真的不知道。

      烏爾奇奧拉對她而言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她真的不知道。

      心頭沈甸甸的喘不過氣——像他這樣出色的男人,搞不好世界各地都有像她這樣投懷送抱的女人等著他。

      而他也欣然接受吧?

      身後傳來窸窣的穿衣聲,接著就是門嘎地開啟又閤上的細微聲響。

      縮起身子將臉埋入膝蓋。

      「……有時候我真討厭自己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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