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示儿》江南布依

3、（三）

　　林夫人是个信佛的，每逢斋戒沐浴必严格遵守。
　　时逢三月十九，正是洛城南面广济寺里一年一度举行庙会的日子。
　　林夫人眼见示儿整日郁结，便拿出往年没有的威严来，相强着要他同去，本意是想他出去走走散心。

　　南山的景色极好，道两旁遍种桃梨，这时节，梨花渐已枯老，桃花却极盛，一片烂漫的春光。
　　示儿坐在马车里，意兴阑珊。
　　步下马车，示儿看到广济寺前空阔的场地上已满是人影，许多的花红柳绿，好不显眼。那寺门大开，露出个满面微笑的弥乐佛尊来。
　　示儿只看了一眼，便觉没有意思，于是告了一声林夫人，便独自向寺院的后方行进，想寻个清静的所在。
　　地却没寻着，倒处都是人，并且有人过来同着他打招呼。示儿看到那张黝黑的脸，愣了一下。那脸便冲着他微笑起来，嘴角下显出个小窝。
　　那脸却并不开口，向他一示意，示儿便跟了过去。
　　走进的却是一间禅房，那房极是简朴，一间竹塌两把木椅，边侧一个立柜，此外别无长物。
　　示儿坐下来，那人便出去了，不一时端了两杯茶来，看那水色却是碧的。
　　“你住在这里？”示儿寻着开了口。
　　“时常，这里的方丈同我算是忘年交。”那人回答了他，却又浅浅一笑，“兄台贵性？”
　　“林。”示儿看看他缓声回了一字。
　　“蔽姓石，名匪。”
　　“石兄。”示儿伸出手来，同他握了一握。
　　之后，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前方的喧闹隐隐传入这后室来。石匪见示儿似不欲多言，也不开口。两人默着坐了许久，外边的喧嚣渐渐大起，石匪站起来，又行了出去。
　　许久后回来，手上却端了个托盘，盘子里盛着两样素菜一钵粥。
　　“林兄尝尝，这寺中素菜一向做得极好。”石匪见他迟疑，便盛了一碗粥塞到他手上。
　　示儿不好推却，也就动了筷。

　　待到示儿出得房来，那前院的庙祀已然结束，许多人潮已然散开沿途赏花去了。
　　林夫人正站在马前等他，示儿出于礼节，告了石匪林府位置，邀他有空作客，然后便携同林夫人上了马车。

　　不想回去，那季离却又来了。
　　示儿冷着脸只当没见。
　　林夫人也略有不快，眼看这出去一趟，脸上刚好了些，这下又沉了下来，她也就少了那作陪应付的心思，打发管家把他送走。
　　示儿走了两步，又回头来招过管家，当着管家的面，指着季离。
　　“以后此人再来，一律不准进门！”
　　季离脸上挂不住，一掌推开管家，上前便扯了示儿衣裳。
　　“林示儿，你不要不识好歹，霍七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与你是无关，要怪就怪你老子！”示儿缓缓看看襟口上的手，一掌挥了出去，侥幸季离闪得快，依旧胸口发痛。
　　“咱俩也是一齐长大的，你何苦如此待我？”季离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你别和我论从前，若是小七他还在——，”示儿说不下去，铁青了脸，“滚！”
　　季离跌跌撞撞出了林府，看一眼头上巨大的金字匾牌，精神恍惚地回了季府。

　　三个月前那场战役，孰是孰非，在皇权下，如何又说得清明？
　　示儿只当自己从未入过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