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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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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满院芳菲。
示儿开着窗子在屋子里午睡,香气穿过窗棂飘进来,一室清香。
他做了一个梦。
示儿和小七在院子里放风筝。风大了些,将那风筝刮到了树上,示儿合着双手当脚用爬行着要上树去取,可惜技术不够,爬到一半又掉了下来。
小七站在树下,仰着脖子看那两丈高的树杈,温暖的阳光晒得他脸色晕红。见他摔下来,便突然张嘴哭了起来,四岁大的孩子,说哭就哭,声音响得整座院子里的桃花都在发抖。
示儿醒来,窗外温暖的阳光正照进窗镂,阳光中有清晰的尘灰飞舞。
飘雨推门进来,示儿正坐在床上发呆,她叫了数声才将他拉过神来。
“公子,明日的庙会——?”
“不去。”示儿截了话,掀开薄被翻下身来。一面穿了外衫整了衣襟,洗把脸便推门走了出去。飘雨知他胸中不快,也不好再说,自便取了面盆合上门也出去了。
示儿在院中坐了一阵,渐渐不耐,于是走到靠东的院墙边,轻轻一纵一跃,已是出了府门。左右看了一阵,迈步便向北边行去。
示儿到满园春的时候,那楼上已满坐了人。他平常爱坐的位子上,已有人蹬先。那小二知他是常客,向来坐惯了那位的,于是走过来为难地看着他。示儿摆摆手,便打算下楼,那位子上的客人却突然窜起来拦在他面前,那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有些黑,不失俊朗。
“这位兄弟若是不价意的话,就同我一处坐吧,反正还有一个位空着。”
示儿本意是要拒绝,然而向着那位旁的窗外看了一眼,改变主意也就应了。
小二很快送上茶来,那茶名为玉楼春,清碧的液体,香色极浓。示儿端着茶杯饮了两口,便向窗外望去。其时正当过午,阳光和暖,街面上人影极多。示儿看了一阵回头来,那对面的青年忽而对他微笑,黝黑的脸上白生生一口牙。示儿因这意外的腼腆微一愣,便也回了他一笑。
直坐得一个时辰,示儿才下楼回了府。依旧循着院墙进去。撞着飘雨正站在院子里等他,见了他叫了一声少爷便停下来欲言又止。
“什么事?”
“季公子来了。”
季离?
示儿眉头一皱,当先向前堂去了。
季离一直望着堂外,见着示儿来了,远远便站了起来。
“你来作甚?”示儿的口气十分冷淡。
“小七的事,虽是定了罪,可并不牵连——”季离看他脸色,越到后边越是小声。
“好个并不牵连!”示儿冷笑起来,眼中丝丝血气。
“示儿,咱们也算——!”
“石叔,”不等他说完,示儿已高声叫来管家,“送客!”一时卷了衣袖已行了出去,竟是半点不得余地。
季离看着他走远,长叹一声。
“季公子,请!”
季离回头来看那管家,竟也是一脸寒霜。
示儿以极快的速度回了院子,也不进屋,就坐在院前的阶梯上。那桃花本来极近,示儿睁大了眼却只是看不清楚。
直坐得月上中天,小菊来叫用晚饭也不理,林夫人也来了一次,均是无用。示儿看着那一轮圆月,迷糊糊便觉那是小七的面孔。
小七的面孔一直很圆,直到几年前随舅父去了边塞,才逐渐清瘦下来。
小七,他也不过才十九,就这么——
示儿想不下去,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软情之人,可一想到小七,就止不住悲从中来。
四个月前,他还来信说,等打完了这一场他就可以回来了,他在边塞学了一首很好的曲子,回来后要吹给他听。
信还在,人却没了。
叫人如何接受?
小七刚去的时候,示儿总是夜夜恶梦,总梦到小七残血的身躯。
他大病半月,好来后便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