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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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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夜色,黑暗得没有边际。
示儿的呼息轻浅。
客店的木门忽而开了,因为年久,发出一种久远抖擅的吱嘎声。
示儿在窗前缓缓转身。
门外之人穿着一身黑夜的衣,带来夜里微凉的风。
早该想到是他的。
“林示儿,我本意是要杀了你。”
那人温雅的面容上说得云淡风轻。
示儿没有说话,在这人面前一切都显得多余。
“难道您现在改变主意了?”示儿淡声一笑。
黑夜里的面容也跟着微笑起来。
“三年前那一场战役,你以三十万之军,抵烟国五十万之众,连着数场,打的对方丢盔弃甲,至此徽边平安,不曾生事。至今为人津津乐道。”
“阁下难道如此兴致,是来称赞我的功绩的?”
“我要你为我所用!”
夜里的声音极浅极淡。
示儿轻轻微笑起来,笑了许久。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那温雅的面容上,眉色皱了起来。
“我知道霍七的事,——”
“你何必多此一举?当日我在殿上为霍七辩护,是你授意季太尉说我巧言色辩吧?无非是想借机让陛下解去我的兵甲,你正好得利。冀州失守,陛下不快正好拿我开刀,你们倒选的好时机!只你而今来再来找我,对你的看重我倒是无心也无力了。”
“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
“呵,”示儿笑起来,声音里不无嘲讽,“霍七去后,冀州失守,派去的人又连连失利,眼看相连的泉州也要不保,陛下想必不快,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不敢出头,大约想起了我,要招我回去做那替死鬼的。”
“冀州的兵力,向来为三疆之首,占了国内一半的兵力,阁下的心思也不难想象,无非是想得到那分兵力而已。杀了我,你正好请樱赴边。左右别人也不会知道我如何死的。只是你绕这圈子着实可笑,如今朝上无人敢去收那摊子,你主动请樱陛下如何不许?!”
“林示儿倒真是聪明,只不知我父皇一向对我疑心,不到最后关头,如何肯应我之许?而今看来,除非真找不着你。”
“所以你想杀我。”
“而今我改主意了。你是个人才,何必如此绝决,你年华正好,若为我用将来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恕我无礼,为你所用无非与虎谋皮,我不敢奢望,你还是动手的好!”
“霍七之事就那么让你在意?!”
黑夜中的面容沉寂了许久才又开口。
“在意?”示儿嘲讽起来,“我在意也换不了他的命。我只是惜他间接因我染上污名,惜他一腔卫国心思,却敌不住悠悠小人之口!”
“小人?这词倒也新鲜,只你而今却也要落入我这小人之手!”
示儿长笑起来,“林示儿本是一介武夫粗鄙不文,平生只服磊落有力之人,似你这等高贵之人我却是攀爬不起,你还是死了这心思罢!”
“好个林示儿,”黑夜中的声音叹笑起来,“我倒是今日上才认识了你!”
“我却是认识了阁下许久!”
示儿望着窗外,忽而兴味索然起来。
小七一门心思要到边疆。
去了一趟回来,爱上了那样的热血奔涌。
于是,一年后,又去了。
一去就是三年。
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和大哥去的时候,示儿满腔血恨,整日对着地图钻研烟国的战阵。
那时候,他只要双眼一闭,梦里尽是飞舞的血光。
一月之内,烟国连输十次,兵力损失惨不忍睹,打到后来五十万大军不及五分之一,最后一场战役,更是打得烟国众军丢盔弃甲肝胆俱裂几欲全军覆没。
恨意是一枚刀,将示儿砺得锋芒毕露。那一月的战役,换来了二十年南疆稳定的条约,也换来了林示儿铁血战将的封号。
示儿曾有过满腔的热血,纵横的胸臆间尽是为国出力的心意。
可是,父亲大哥小七都去了,才发现纵横的心意比不过小人轻轻的谗言。这些人算准了他与霍七的交情,中伤霍七他必然站出来言论,然后将祸引到他身上。他看得明白,却躲不过。
什么都淡了。
“真不为我所用?”
“我今生淡了这些心思!”
“林示儿,”夜色里的笑意拉得格外的悠长,“只怕你忘了一件事了,容我提醒你一下,林夫人还在将军府里!”
示儿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黑夜里的笑声响切长空。
“林示儿今生是对不住她了。”
青鸿剑划过长长的光芒定到地上,剑身抖擅,落了一地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