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示儿》江南布依

11、（十一）

　　季夫人站在季离床前，不住用布巾拭着他额上冒出来的汗水。那些汗水总也流不完。
　　季离发了高烧，昏溃的胡话里，回回皆是林示儿的名字。
　　季夫人暗中垂泪。
　　季离醒来的时候，心思迷漓。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胸口的地方，一直沉沉地痛，痛彻心扉。
　　季太尉知道他醒来，也赶了过来。
　　季离盯着他爹，很近的距离，他却觉得总是看不分明。
　　季太尉的脸很白，白里透青，一种长期养尊处优的人特有的肤色。
　　“你若是死了，倒也干净。”季太尉如此说。
　　季夫人脸色瞬间发白。
　　“爹说的很是。”季离的语气很淡，嗓音透着才刚醒来的一丝干燥的烈气。
　　“你如今长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季太尉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看着床上的季离，“你如此骨气，不想做我的儿子，那么你还回来作甚？你若不回来，我就如你所说的，只当从没你这个儿子！”
　　“老爷！”季夫人惊叫了一声。
　　“娘亲不必紧张，”季离看了季夫人一眼，“这也是我想问的，我如何就回来了？”难道是示儿送他回来的，想到这里，季离忽而心惊肉跳起来。
　　“三天前，有人将你放在大门外，”季夫人说到这里伤心起来，“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倒要问爹了。”
　　“我养了个不肖子，竟要帮着别人来对付你爹。”季太尉冷笑起来。
　　季夫人看这两人对话竟是越发难听，眼看季离刚醒兀自虚弱，强拉着季太尉出了季离的房间。
　　季离望着床顶的流苏帐子发愣。
　　那时候，他昏过去，发生了什么？
　　谁将他送回来的？
　　林示儿，他现在在哪里，可还安好？
　　想到示儿，就想到了季太尉，季离觉得胸口更痛了，沉沉累压。

　　林示儿，你现在在哪里？

　　示儿站在湘州的城门前。阳光将他末经修饰的脸照得分外白暂。
　　湘州，这个洛国西部的边境州城是个多山之地。
　　示儿同石匪一路从柳州码头下水，兜了个大圈子，一路行宿十余日方到湘州。一路太平，不曾生事。

　　示儿日后想来，是不无遗憾的。
　　他想不到自己计好的远行，这么快就要结束。
　　出来这一路，二十余日，除了最初的几日，一直在赶在奔。
　　山没看成，水，也没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