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示儿》江南布依

10、（十）

　　圆圆的一轮月挂在梢枝，像个盘子。
　　示儿坐在枝上，手中提着个瓶。
　　石匪慢慢行过来走到树下，仰头来对他笑。
　　“林兄好强的兴致！”
　　示儿看他一眼，纵下树来。
　　“你选地方，我请客。”
　　“如此甚好。”
　　他二人欣然前往。

　　风满楼的莲花鱼是出了名的美味。
　　石匪用筷子挟着吃了两箸啧啧赞叹。
　　示儿却没什么胃口。
　　石匪看他一阵，忽而放下筷来对他轻笑。
　　“你也算是个狠心的了，他那样的伤，你还把他送走。”
　　示儿递茶到嘴边的手顿了一下，这才喝了放下，凝然不语。
　　“这位兄弟一路昏沉，提着你的名叫了无数次。”
　　“你一路辛苦，我十分感激。”示儿将面前的一整盘鱼推到石匪面前。石匪很识相地闭了嘴。

　　夜半里忽而下起了雨，淅沥沥的不大，却总也滴个不住。
　　示儿失眠，闭上眼，脑中竟是些交错的画面。
　　童年，大哥，父亲，小七，季离，一片浑溃。
　　最后定格在季离身上。
　　示儿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
　　时间去来间，恍惚已是五日。
　　示儿一夜没有合眼，晨间起来，石匪盯了他半天，一幅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示儿扫了他两眼，他立即便开了口。
　　“咱俩也算同是沦落人了，我看此地不必久留，纵然换了个住地，那些人依旧会很快寻上门来，不若趁着今日就离开这里。”
　　示儿抬起头来，东边一轮红日殷红如血。
　　有一就有二，那些人，决不会放过他的。

　　世间有千万之人，谁人身上没有些自己的故事。
　　石匪自然也有，他是个杀手，当然也可以说成赏金猎人。
　　他靠杀人过活。
　　这人间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比如说出生。
　　石匪被人弃置，再被人捡回，陪养成了杀手，最后逃离，被人追杀。
　　一年间，追杀他的人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他受过些伤，曾经快要死去，是广济寺里的住持救了他。

　　两个同样被人追杀的人，结了伴，却如何行？
　　在示儿，天下之下，莫非皇土；在石匪，江湖虽大，却难容身。
　　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