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然如醉》清蒸十一旦

21、chapter 20

　　陈菲菲早上从小阁楼上下来的时候，江骁早就从沙发滚到了地上睡，毛毯子皱皱地堆叠在腰间，一只腿折起，另一只腿叉开，两手舒展得倒是很充分，高举着放在头顶处。

　　江骁的头发乱乱地铺在地上，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浅浅的阴影。

　　陈菲菲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骁的睡颜很是一会儿，猛不防对上了江骁卒然睁开的双眼。

　　“早，早安？”

　　江骁坐直身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灰色背心露出了大半背部，脊梁骨一节一节，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后脑勺，肌肉线条清晰，白色皮肤覆盖其上。

　　“早啊，吃什么？”

　　陈菲菲也只是刚起床，粗略的刷牙洗脸在突然想到了睡在楼下的江骁后便无比兴奋地跑下来找他。

　　“楼下有家咸丰，那里的生煎包还挺好吃的。”

　　江骁打哈欠的动作猛然顿住了，侧转过身子一脸不解地看着她：“你不做吗？”

　　陈菲菲被江骁的眼神看得很心虚，但还是挺直了背尽可能显得理直气壮地说：“不啊，我不会。”

　　“你不是在国外住了这么多年了吗？”

　　“可是我就是不会啊。”

　　江骁挑了挑眉，一手把毛毯子抓到沙发上，慢腾腾地站起身，身高一下子就压过了陈菲菲。他从上而下俯视着看着她说：“那我做好了，有材料吗？”

　　陈菲菲一向嫌弃菜市场气味大地上脏，一个人逛超市想着还要拎个大袋子自己回家便觉得痛苦不已。她对吃的东西一向是随便的，同一样东西连续吃上一两个月也不会觉得厌烦。因而基本上都是在楼下的店里解决吃饭问题。可是江骁既然主动提起要做饭，如果不尝一尝实在是非常吃亏。

　　“楼下小卖部有，我现在去买可以吗？”

　　江骁好像要笑出来了似的，但是又没有笑，只是用赞许的眼神示意他对陈菲菲识趣的欣赏，扬了扬头一脸恩赐的样子示意陈菲菲去跑腿。

　　“那我先去洗漱了。”

　　陈菲菲的卫生间里从她来那天就备好了数份洗漱工具，衣柜里不知道为什么也顺便准备了江骁的换洗衣服。她也没有多想，欢欣地就下楼去买菜了。

　　江骁做早饭的速度着实是很快，陈菲菲双手托腮看着江骁直挺挺着背无比游刃有余简直是耍帅似的用平底锅翻炒了几下子，饭台子上有两个燃气炤和一块电磁板，每个台子上都放了一个锅在非常忙碌地煮着。但是江骁就是做的有条不紊，陈菲菲晃着腿看着，不自觉中连脑袋也晃了起来。

　　然后看着江骁端着两个盘子走过来，大大的白盘子里装的是茄汁意面，撒了迷迭香和黑胡椒粉，还点缀着西兰花和一点生菜。

　　陈菲菲无限期待着拿起了勺子吃了一口。

　　蕃茄味是番茄味，黑胡椒味是黑胡椒味，每一样材料都完美地保持了自己独特的个性，完全没有融合到一起。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可能是她吃过的最糊的意大利面。

　　陈菲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了下去，然后看着坐在对面的江骁也低头吃下了第一口面，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搅动，腮帮子一鼓一鼓，然后吞咽，抬头。

　　两人的目光隔着饭桌子相遇。

　　陈菲菲最先熬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江骁也笑了，一手撑着下巴，颇为不好意思地扭头看向另一边。

　　“你刚刚说楼下有家什么来着？”

　　“咸丰。”

　　“生煎挺好吃的，对吧。”

　　陈菲菲努力绷紧了脸不笑出来，幅度很大地上下点了点头。

　　“很好吃。”一字一句地又格外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

　　“那我们去吃生煎吧。”

　　陈菲菲又笑了。一直到吃完早饭，开车去工作室的路上，陈菲菲的心情都很好。

　　他们工作室最近总算开始起步了，一开始定的本来是中档路线，后来倪柯想着客源本来就少，不如直接走高档路线。陈菲菲是不同意的，高端层次的消费往往对于加工工艺有着更高的要求，他们没有自己的加工厂，只能把家具外包，这样生产出的家具质量就很难把控。而高端人群的圈子本来就小，一旦一套做砸了没有了口碑，便很难在圈子里立足。

　　但是倪柯毕竟是工作室的主要负责人，张可儿在学妹和男朋友之间无疑是更加倾向于那个为了她放弃家里铺设道路的男朋友的。欣欣在心理上也是更加倾向于依靠倪柯。陈菲菲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争辩，觉得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于是索性也就不再多说。

　　但是倪柯做的还不错。他是个耐心仔细的人，很擅于和别人沟通。不仅对于客户他愿意花大把时间和他们去相互了解，致力于在生意的基础上发展出朋友的关系，对于厂子里的工人他也会尽可能详尽地去沟通交流，也愿意提高工人工资来提高产品质量。

　　陈菲菲主要是根据客户要求设计家具款式。她这活干的并不是很得心应手。她原本以为独立家具品牌的意思是他们做出独具风格的家具来售卖，而不是根据客户的要求进行私人订制。因为心里不爽快，所以客户提出要求的时候也并不是非常情愿。

　　“啊，虽然你是说榫卯结构很好哦，但是呢，我还是觉得会不会有点土？”眼前坐着的女性大概有三十多了，显然是非常紧跟着时代的步伐，美瞳和假睫毛一样不少，口红是渐变的咬唇妆，发型也是半丸子头。那丸子头扎得十分精致了，一点碎发都没有飘出，工工整整，真可谓是新时代的女性。

　　“为什么会土呢？”

　　“哦哟，你还来反问我。你不要以为我是很好糊弄的哦。榫卯结构么都是上个几十年代的事情了，是我们妈妈那代人用用的哦。这么土的东西搬到我家里来的话，我会被朋友笑话的。我还是喜欢那种洋气点的。小姑娘你看不看韩国综艺，我看那个宋安娜家里就很好啊。我想照着她那个样子装修。”

　　“哦，那您可以直接买那个品牌的家具啊，为什么还要来定制呢？”

　　“啊呀，她那个家具是限量版的，现在已经买不到了。我就喜欢她那种，你给我整个她那个家具的样子出来就好了。钱我是不会少你的。”

　　既然是这样子为什么不早说，她还画了一个星期的图纸。但明面上却是万不能说的，只好吃了哑巴亏。

　　\"那好的，我过几天就把式样发给您，您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一趟。您付下定金，我们再给您出货。\"

　　“哦哟东西都没看到就开始说钱钱钱了，你这小姑娘真不行。不是我不肯付钱，关键是你东西总要让我看到。哪里有谈的这么早的？我要你们倪总来和我谈，还是他会做人。”

　　“啊，是这样的，我们倪总在外面跑业务。这会儿可能没时间。”

　　“啊呀我被朋友介绍过来就是冲着你们倪总来的，结果碰上的却是你这么个死样怪气的。”那女人站了起来，黑色蕾丝掐着身段，裙摆只到膝盖以上，裙子以下的腿倒是修长笔直的：“什么时候你们倪总有空来我再过来。唉。到底是小姑娘，不像样子。”

　　陈菲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里惹着那个女人了，她再一次地觉得他们的客户群体应该是有选择性的，不单单是用户选择他们，他们也应该选择那些懂得欣赏他们作品的用户去和他们做生意。

　　但是眼前的事实是，她又搞砸了一单生意。

　　这样子她简直是一无是处了，连欣欣都比她要更加招人待见。

　　陈菲菲把那女人喝过的茶具收拢在一起拿到水槽出去。

　　她如今做的最顺手的恐怕就是这种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