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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蒋洁下了晚自习回来,见自己家门口蹲着一个女人,要是前些年,她断然不敢相信那女人会是徐向婉,只那天徐向婉突然出现在她姐的坟前,再见她,已是意料中的事儿了,蒋洁下意识想逃,可理智提醒着自己,又凭什么呢?

      徐向婉见她终于回来,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蹲太久,腿麻了,整个人靠在门背上,狰狞着一张脸,见蒋洁来到门前,掏出钥匙,自然而然地一手撑在蒋洁的肩头。蒋洁身子往屋里一迈,徐向婉扑了个空,差点跌出去。

      “你也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这儿?”徐向婉倒没什么见外地说道。

      蒋洁没应声,徐向婉要知道的事儿又有多难呢,这么些年,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她能找到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用太费周折。

      “你好歹给我倒杯水。”不知为何,在蒋洁面前,徐向婉就成了无赖,蒋洁不怎么想理她,回卧室,换上了睡裙,徐向婉只得随手拿过一个杯子,就接水喝,嘴唇刚要碰到杯沿,就被蒋洁一把夺了去,“别乱用人家杯子。”说完,蒋洁从饮水机的储藏箱里扔给她一个纸杯。

      “没有茶吗?”徐向婉要求挺多地问道。

      “我看你是来找茬的。”蒋洁没什么好气道。

      徐向婉一边接水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蒋洁,“都过多少年了?还恨着我呢?”

      蒋洁把脸瞥向一旁。

      “这么在意我?难不成你还爱着我?”徐向婉不要脸地调侃道。

      “你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可就不送了。”蒋洁瞪着她。

      “干嘛嘛,这多少年没见了,哪有一见就撵人的。”徐向婉往沙发上一靠。

      蒋洁收了声,心里委屈得很,可面上却一丁点儿都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表现出来对她的在意,徐向婉,没有心的,不值得,她上了一天的课,也很累,就连说话,都嗓子疼,疲惫的一天,谁知道下了晚自习,还得和多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旧情人周旋。

      “我明天就走了。”徐向婉摸出烟来。

      “还得为你送行吗?”

      “小洁……”徐向婉突然轻声唤她,蒋洁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偏过头,微微张着嘴,没吭声。

      “这些年,你还是都一个人吗?”

      “你想太多了,我交往过几任女朋友。”

      “那你现在?怎么还是一个人住?”

      “刚分手,不行吗?”不知道为什么,蒋洁说到这些,就来气,要不是刚分手的那个女朋友死活不愿分,还要闹到她学校去,她也不至于跑温宁她们这个学校来教书,现在的这些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拿这些来威胁人,蒋洁想得心烦,看到眼前这个穿着风衣,冒昧地出现在她家里的初恋情人就更烦了。

      “你现在几个人?”蒋洁问出这句话以后,就后悔了。

      “怎么?关心我?”

      蒋洁咬着后槽牙,没事真的不要与旧情人见面,她起身,来到门前,“我今天很累了,没太多精力来招待你。”

      徐向婉拍了拍衣服,也起身,来到门前,“小洁,我们之间,再不济,用得着招待这样的词儿吗?”

      蒋洁无话,只因徐向婉离她太近了,近到,能那样清晰地感受到徐向婉的呼吸,听到她的心跳声,这样的距离让蒋洁不适,蒋洁想逃,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不愿逃,就算只有这须臾间,她也愿意沉沦在徐向婉这近在咫尺的呼吸里,她曾经那样绝望地爱过她,那份爱,是蜜,也是沼泽。

      徐向婉叹了叹气,突然近过身来,撩了撩蒋洁的头发,蒋洁只觉自己心脏被人攥在手心里,半分动弹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咋,还这么好看?”

      蒋洁艰难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被徐向婉一手搂了过来,轻轻地拥着她,她把头靠在蒋洁的肩上说话,“我的小洁,要好好幸福才行啊。”蒋洁那样僵硬地任由她抱着她,她轻描淡写地说着那样寻常的祝福,她那风衣的衣摆在空荡的走廊里晃荡,蒋洁整个人像被丢了魂一般地立在那儿,待回过神来,把家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个干净,那些她好不容易埋藏在心底的,拿水泥封了口的暗潮涌动,都能被徐向婉那个贱人给撕开了,徐向婉还是人吗?无端端的,干嘛又来招惹她,明天要走了,就滚远一点啊,来看她做什么呢?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干什么呢?什么叫她的小洁,谁是她的小洁,她能要点脸吗?也是,她要要脸了,她还是徐向婉吗?蒋洁只恨自己,恨自己,在那天,在姐姐的坟前见到徐向婉就已骚动了心,她这样轻而易举就让一个走了这么多年的人扰了自己的心,蒋洁也只能恨自己,她甚至都不知道徐向婉现在的情况,她和别的女人又结婚了吗?蒋洁知道,现在国外已有好些国家同性恋是可以结婚的。

      徐向婉的突然回国又突然抽离,打破了一些平衡,特别是对蒋洁而言,蒋洁这些年,在徐向婉结婚生子以后,就归于平静,她彻底切割了与徐向婉所有有关的痕迹,她有很认真地交往新的女朋友,她在催婚的重压下死扛,她打定了主意和她妈周旋,她不可能像徐向婉那样去结婚,她接受不了男人,形婚太麻烦,她不会走那条路,她只有和她妈死磕,面对着不孝和母亲的苦肉计,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但好歹她撑了这么多年了,她想她的人生,最后始终是要和一个相爱的女人一起过下去的,她的未来规划里早已没有徐向婉了,可徐向婉不该来扰乱她的心的,这一切,都是徐向婉的错,于是蒋洁把这样的私欲都洒在了徐向婉的女儿——温宁身上,蒋洁知道自己不应该公私不分,可她控制不住,上课的时候,甚至看到温宁,她就不由地想到徐向婉那令人讨厌的样子,这直接影响了蒋洁上课的心情和状态,蒋洁只得将无辜的温宁请进办公室,温宁本来自她妈回来以后,她那脱口而出的想跟随她妈出国的话,说出口就遭到了拒绝,任时熙的事更是将她压到了低谷,整个人也颓得不行,加上蒋洁神经病一样地老针对她,终于在十一月底的下午第二堂课,后排的老踢温宁凳子,温宁肚子疼,本就心烦,瞪了后桌好几眼,那人也像是对上了,一直踢温宁凳子,温宁受不了,反身站起来,把后排的桌子一掀,连人带桌子地给掀在了地上,全班哗然。

      “温宁,你干什么?蒋洁骂道。

      那天,温宁像突然爆发了,在课堂上和蒋洁对吵了十分钟,当然,最后的结果,温宁从下午就一直呆在办公室,温宁本来肚子就疼,蒋洁上完其他班的课回来,温宁已经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蒋洁一进办公室就吓一大跳,蹲着的温宁把头埋在膝盖间,头发散乱,已看不清面目,蒋洁忙上前扶住温宁的身子,摇了摇她,“温宁?温宁?”

      温宁已痛得意识有些模糊,她满身都是汗,眉心绞在一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怎么了?胃疼吗?”蒋洁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病,折腾一个小孩算怎么回事?

      “有止疼药吗?”温宁很艰难地说了一句话。

      “止疼药?”蒋洁起身,有些慌乱地在自己的抽屉里翻着,“有是有的,可你这是什么问题?不能乱吃药。”

      “没事儿,就是每个月都会疼,这个月......”温宁咬着唇,说太多话都是一种消耗,“这个月提前太多,我没备药。”

      蒋洁知道那个的痛苦,她忙起身倒了热水,将止疼片给温宁服下,又扶温宁在椅子上坐着,止疼片生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温宁难受的,趴也不是,躺也不是,蒋洁心里闪过很多的愧疚,“我让你爸来接你回家吧,我还有课,要不然我就送你回去了。”

      蒋洁拿出手机,并没有温轩明的电话,她给任时熙说了,任时熙接到电话,并不想来,她不愿和温宁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自然而然地把这个消息告知了温轩明,而温轩明,依然在酒桌上应酬。任时熙气得把手机扔在了桌上,为何婚后的应酬竟比婚前多了如此多?但情绪稍微平复后的任时熙知道,当下大环境不好,特别是像温轩明自己创业的这种小企业,很容易就被大浪给拍死了。

      任时熙找到温宁的时候,温宁正趴在蒋洁的办公桌上,可能因为药效起了作用,又或者之前太过于疼痛,温宁似乎趴在那儿睡着了,任时熙站她身后好一会儿没动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的最后一堂课了,有课的老师都在教室里,没课的老师也已下班回家,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只有温宁趴在那儿,任时熙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压迫得厉害,这小小的办公室让人压抑,和温宁讲明白了以后,温宁基本就不拿正眼瞧她了,她唯一现在期盼的就是,时间能过快一些,温宁考上大学以后,就会离家了,时间能碾平一切,她就当温宁对她的这些不该起的心思,都是青春期,荷尔蒙的莽撞,等她长大了就好了。

      眼下的温宁,苍白,虚弱,呼吸时急时缓,又像睡得不太安稳,任时熙在一旁看着她,没看一会儿,心就乱了,她只得轻轻推了推温宁,温宁没睡踏实,被她这一碰,也就醒了,止疼药渐渐起了作用,温宁直觉人稍微活了些过来,但还是虚弱,没精神,见任时熙来,都来不及躲了,只不吭声,任时熙也没有太多的话说,拿过她的书包,就往前走了,也没去扶温宁,温宁捂着肚子默默地走在后面,上了车,温宁连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她站在副驾旁边,任时熙给她开了后座的门,“坐后面吧,好躺着。”说着,又从车里取出热水袋塞温宁手里,温宁躺在后座上,把热水袋放小腹上,小腹传来温热的触感,温宁只觉眼眶发涩,她揉了揉,越揉越疼,眼泪夺眶而出,大姨妈让女人的情绪崩溃,温宁忍着不出声,压抑地哭了一会儿,憋得难受,哭得把鼻子堵了,张着嘴出气,任时熙自然听出来了,气氛怪怪的,任时熙在红灯的时候停了下来,扯过纸巾往后递了递,温宁接了过来,两人依然无话,回到家,温宁就像狗一样蜷在沙发上,任时熙上厨房给她煮红糖水,天气越来越冷,温宁小腹上躺着热水袋,手脚也冰凉,任时熙静默地伺候她喝下红糖水,又给她找了一个热水袋塞脚上了,温宁就见她忙前忙后,家里父亲又不在,怕她冷,任时熙又给她加了一床毯子,像是一种本能,任时熙问道,“你一直都这么疼吗?”

      温宁点点头,就连来初潮的时候,她妈刚走,她懵懂地像是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后来总疼,她爸带她去看过几次医生,也没有太大的效果,后来她就靠止疼药。

      “等稍微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医生吧,我知道有个医生,这方面比较有效。”任时熙面沉如水地说道。

      温宁没吭声,她想抱抱任时熙,或者让任时熙抱抱自己,她特别没有力气,想让任时熙坐沙发旁边陪陪她,不想任时熙跑进跑出的,可是她哪还有那脸皮呢,任时熙那天都那样说了,她不敢,她只得自己紧紧地把自己给裹住,生理期的难受战胜了一切,她浑浑噩噩的,自己哭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温轩明回来得很晚,一身的酒气,好在他喝多了也不会闹,只喊了几声任时熙,任时熙一直在楼下客厅呆着,忙让他噤声,温轩明这才看到沙发上睡着的温宁,“怎么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啥,女孩子的毛病,你怎么又喝这么多?这么晚?”尽管任时熙知道温轩明公司的压力和难处,却还是忍不住地抱怨道。

      “对不起。”温轩明喘着粗气道歉道,任时熙摇了摇头,催促他上楼洗澡,没多久,听到水声,任时熙还是有些不放心,上楼看了看,温轩明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任时熙叹了叹气,拿了水杯接了热水放床头,下楼见那熟睡中的小孩眉头拧作一团,也不知道是喊醒还是不喊,这样睡沙发会不会着凉?着凉了肚子疼会不会加剧?

      任时熙以前不是这样操心的人,现状怎么把她逼成了这个样子。

      混沌中,像是听到温宁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这是又疼了吗?任时熙心里想着,不由地走近了些。

      “妈.....”

      “妈......”

      这又是想妈了???任时熙想着她妈,又想着她,这怎么妈妈女儿都喜欢女人?性向会是有遗传的吗?任时熙皱了皱眉,手却突兀地被人捉住了,她挣了挣,那人睡梦中都握得很紧,“妈,我和你一起走吧。”

      因为之前任时熙挣脱了些,就剩食指被温宁紧紧地握着,她胡乱地说着梦话,没多久也就不说了,任时熙只得挨着她坐着,睡梦中呢喃的温宁羸弱、孩子气,只有这个时候,像之前喝醉时的温宁,熟睡的温宁,特别安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你靠近她,了解她,任时熙听到她找妈,这才小声回应道,“这不管多大的孩子,还是会找妈啊。”她食指被温宁那样牵着,不好再挣开了,叹了叹气,顺势抚了抚温宁的手背,温宁的手,青,细,一层薄薄的皮下能清晰地瞧见青色的血管。

      “任时熙......”没过多久,就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任时熙......”她喊了两声,就没声了,任时熙屏气凝神,怕她说出什么话来,用空出的那只手攥成拳轻轻捶了捶额头,酒醉后的那次抚摸让她心里凛成了一团冰霜。

      温宁估计难受得很,捂着肚子侧了侧身,半边身子朝着任时熙,迷糊中,顺势就将任时熙抱着了,越抱,整张脸就往温热的地方靠,靠着靠着就靠上了任时熙的大腿,尽管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个醒着的人,任时熙依然全身僵硬,像是做贼心虚。她不敢动,任由温宁那样抱着,好半响,温宁安静地躺她大腿上,也没有更多的动静,任时熙只觉自己的腰都直得有些酸了,这才软了下来。

      放松以后,才察觉自己太过于敏感和谨慎了,也不知道是遭的什么罪,导致了现在这般模样,温宁靠在她腿上,她的手也就自然而然地放温宁背上了,从一开始,她不怎么待见温宁,因为温宁排斥她,敌视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后来了解多一些,知道她没有任何坏心,年少的人总爱背着一张硬壳来抵御这个世界,她不由地拍了拍温宁的背,有一搭没一搭的,温宁此时似乎睡安稳了不少,不再说梦话,拧成一团的眉心也放松了一些,只是温温热热安静地躺在那儿,她唇色苍白,又有些干,任时熙想让她喝点水,可也不好妄动,内心深处不知从哪里滋生了暗黑的念头,那念头顺着血脉爬上头顶,搅得她一阵颤栗。每个人是不是都有那样的阴暗面,每个人是不是都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好奇?不会的,任时熙想,她怎么会起那样肮脏的心思,她是不是昏了头?她紧紧咬着唇,微微发抖,为自己冒出来那个念头,像有个恶魔在撕扯着她,恶魔的手从她的喉间挣脱了出来,她的手,轻轻放在温宁的唇上,摩挲、辗转,想着那个吻,想着那喷薄在耳边的令人着魔的热气,禁忌,让人兴奋,违背常理,违背伦理,可却令人着迷、沉沦。

      初冬的夜里,如此空旷的房间,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她拼尽了力气,将恶魔的手又从喉间给塞了回去,她徒然起身,那睡梦中的人就这样被她弄醒,她仓皇而逃,为那不可言说的羞耻,虽然仅仅是念头,就连念头也不行的,任时熙逃了,温宁浑噩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仓促的上楼声,温宁困顿地不行,恍恍然,又睡了过去,那一夜,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之后有段时间,任时熙觉得自己都有些魔怔了,她和女性说话、交流的时候,总忍不住看人家的嘴唇,就连和蒋洁一起约饭,她也忍不住往蒋洁唇上看,蒋洁见她总往自己脸上瞅。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我嘴上?”蒋洁忍不住地问道。

      “没有。”任时熙收了收神,一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个,你们家,温宁......”

      任时熙捏着手里的汤匙掉进了盆里,溅出蛋花,蒋洁忙拿纸巾往她手上招呼,“怎么了?今天?魂不守舍的?心里有事儿?”

      天冷,饭店里开着暖气,任时熙稳了稳心神,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把温宁和她的事儿告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蒋洁也没吃几口,两人都各怀心事,蒋洁怨自己,囚禁在往事的笼子里,她以为笼子早拆了,可自己却一直隐隐地觉得还在,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仿佛,一直去承认这么多年,依然还爱着徐向婉这个事实太难,她不愿承认,似乎,承认了,就是失败者。世人常爱说,要往前看,别回头,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过的,像徐向婉本身也是,为了她妈,她去结婚,生子,出国,结交新欢,每一步,看上去,都走地那样透亮,自己以为自己也可以,又有谁知道,徐向婉突兀地闪现一下,就鲤鱼打挺地把她往岁月的长河里推了进去,她右手托着腮,发现任时熙左手托着腮,两人就那样面对面地相望,又感觉并彼此都没有看波次,蒋洁猜想她是有什么事,“和温轩明过得不太好?”还是忍不住地关心道。

      任时熙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想了想,又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婚后的生活,自然和之前会有差别,只是他太忙,无暇顾及他的家,他的女儿。”

      话题绕来绕去,也绕不开温宁。

      “温宁,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她心里,似乎藏了一箩筐的心事,太沉了,那小孩。”说到温宁,蒋洁倒有不少话说,“她继承了她爸和她妈的外貌优点,是很好看的一个小孩,就是性格不算好,不爱说话,一说话就容易抬杠。”

      任时熙默默听着,她了解温宁吗?她似乎没有那么了解她,可她又知道温宁那么多事情,贸然知晓了温宁的性向,她的前女友,她的早恋,而这些,甚至,拖到现在,她都没有给温轩明提起,现在,怕是更不敢提了。

      任时熙心烦,温宁心思重,干嘛也搞得自己心事重重的样子。“喝酒吗?”

      “开了车了。”

      “我也开了,叫代驾好了。”任时熙叫服务生拿了些酒来。

      冬日的酒,喝着喝着身子也就渐渐暖了起来,那些伪装的心事,随着酒精的发酵,像蛇皮一样,一层一层地往下掉,蒋洁喝得身子骨发软,软趴趴地和任时熙靠在一起,私房菜馆比较安静,两人坐在一侧,菜吃得少,倒喝了不少酒,蒋洁拍了拍任时熙的肩膀,“你知道我的性向,为什么没有嫌弃我?”

      “为什么要嫌弃你?”任时熙有些惊地偏过头来。

      蒋洁苦笑了下,“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芸姐。”

      “她?怎么也知道了?”

      “她老给我介绍男人,我想着,反正都告诉你了,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差,而且她不总爱找小年轻吗?我以为她能接受,没想到.......”

      任时熙暗想,难怪,这几次约芸姐出来吃饭喝酒,芸姐总问蒋洁在不在,任时熙说蒋洁在,何芸就总找其他借口,说忙什么的,不来了,敢情是这事儿在这儿等着呢,任时熙支了支下巴,劝道,“芸姐比我们年长好几岁,她思想传统,没这个认知,也是正常的。”

      “思想传统?她上酒吧泡小男人还思想传统?”蒋洁提到这事儿也免不了的不忿,后想想,又焉了下来,叹了叹气,“算了,无所谓了,没什么办法。”

      任时熙拍了拍她的肩,落地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背着书包,一身黑卫衣,卫衣套头,只看到一点侧脸和轮廓,可任时熙却那样笃定那人就是温宁。

      “看什么呢?看见熟人了?”

      “现在几点了?”

      “快十点了。”蒋洁看了看手机,“要走了吗?”

      “你们学校,高三的已经放学了?”

      “走读生放了,怎么了?”

      “那人是温宁吗?”任时熙指了指窗外已经走过的身影。

      蒋洁只看到那背影,“看身材有些像,没看到正面,算时间,可能是刚放学。”

      任时熙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留在窗外,她刚瞅着温宁那走路的姿态有些奇怪,像是在跟着什么人,也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

      任时熙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管她了。

      “外面下雨了,咋把这剩下的酒喝了就回去吧。”蒋洁提议道。

      落地窗上渐渐起了水汽,室外的湿冷和室内的温度形成了温差,没一会儿喝完,任时熙买了单,叫了代驾,蒋洁先走了,任时熙坐在副驾上,人有些晕,但好在还在可控范围,微醺而已。雨越下越大了,雨刮器卖力地操作,刚温宁好像没带伞,这么大雨,得淋着了,任时熙胡思乱想了会儿,代驾师傅将车停在十字路口,红灯,任时熙瞥见一身黑的温宁,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路边那绿化带里面去了,任时熙摇下车窗,头都探了出去,又缩了回来,还是从后座拿了一把伞,开了车门。

      “嗳?”代驾师傅有些懵。

      “麻烦你,帮我把车开回之前说的地址吧。”

      “那车钥匙呢?”

      “放门口物业。”任时熙说完也就撑着伞下了车,雨势有些大,她往路边绿化带钻了进去,绿化带往西是一个公园,这样大的雨,又吹着风,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只温宁还往里钻什么呢?夜深,公园也暗,任时熙找了一圈,竟已没了温宁的身影,任时熙站那儿,有些惶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担心过头了,四下望了望,不远处一个树丛中像是有人影,任时熙心里默默地有些不安,不知道是这天气闹的,还是说不清的女人的第六感,任时熙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那树丛中去了,暗夜里,任时熙终于凑近了些,眼见着温宁蹲下去,手里握着什么,温宁身前,没多远,一身影撑着伞,温宁手里那砖头起了调了,拎在手里,蹭蹭就要上前抡,被任时熙一把给拽住了,温宁怎么也没曾料到自己这儿紧张到不行地跟人,咋自己也能被人盯上?

      任时熙没让她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从她手里夺过那砖头往草丛里扔了,前面撑伞的人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温宁面如死灰,不知所以地看着一旁的任时熙。

      那人隐隐觉得不对劲,回过身,朝温宁任时熙两人走来,萧乾撑着一把大伞,满脸的不耐烦,“温宁?你怎么在这儿?你见着钱晓晓了吗?”

      温宁双手握成拳头,被任时熙紧紧地给握住了。

      “艹,这么大雨,她说她在这儿摔了,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算了。”萧乾一边说着一边打电话,钱晓晓电话一直打不通,雨太大了,萧乾也不愿找了,穿过树丛,往路边走了。

      任时熙算是明白这大晚上的,温宁要干嘛了,她没忍住,在大雨中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蓄意伤人?你一天天的,念书都念些什么?”

      温宁气死了,这好不容易逮住萧乾一个人的机会,居然能让任时熙给撞上,她走得飞快,怒气就如这雨一般冲刷在她脸上,任时熙的咒骂更像一团火,烧得她满眼通红。

      “你做事从来不想后果的吗?”任时熙在身后吼道,又怕她淋雨,三步两步地追了上来,她穿着高跟鞋,一不小心,踩滑了,摔在地上,伞扔在一边,这倒霉催的天气。

      温宁就算走得再快,也听到了身后摔倒的声音,她停了下来,忙朝任时熙跑了过去。

      一切都太糟糕了,初冬的雨,下得像刀子一样,温宁去伸手将她扶起来,任时熙手上,身上,已经全都弄脏了,温宁拾过一旁的伞,给任时熙撑着,“摔哪儿了吗?”

      任时熙单手撑着膝盖,应该也没摔哪儿,就脚有点咯到而已,这深更半夜,狂风大雨,神经病才跑这样黑灯瞎火的小公园来。

      温宁也顾不上平日的疏离了,一手搀着她,一手撑着伞,“你车停哪儿的?”

      “让代驾开回家了,我喝酒了,我没法开车。”任时熙无语道。

      温宁只好扶着她,在路边打车,任时熙靠在她身上,这才觉得不妥,离得远了些,温宁怕她淋雨,又将伞递近了些,任时熙有些尴尬,又离远了点,温宁一恼,把伞给扔了,谁也别撑了,都淋着吧。

      这破小孩那牛性子又上来了,任时熙摔了一跤,又下这么大雨,心情很不好,温宁站路边认真打车,出租车内,一路无话,回到家,两人的样子吓温轩明一大跳,“怎么回事?你们这?你不开车了吗?咋淋这么湿?”事实上,温轩明看到任时熙和温宁一道这样狼狈地回来,心里就想着,这两人不会是打架了吧?

      温轩明上前看了看温宁,温宁没搭理两人,径直上楼,回房间,锁门,洗完热水澡,擦身子的时候咧了咧嘴,不小心碰到前些天她被萧乾几人打过的伤。

      客厅,茶几上摆着酒精,干毛巾,温轩明帮任时熙擦干了脚踝。

      “只破了一点皮,不碍事。”任时熙从他手里将棉签取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温轩明满脑子的疑问。

      “喝了酒,没法开车,车上伞也坏了。”任时熙胡诌道。

      “那怎么不叫我来接你们?这雨淋成这样,小心感冒了,也不知道宁宁的,这孩子,现在一回家就跑自己房间,我去煮点姜茶啊,你两一人喝一碗。”温轩明说完,将手里干净毛巾塞给任时熙。

      屋外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冬雨,这一场雨下下来,就进入一年最冷的时候了,任时熙想着刚温宁那一手要是下去了,真把那人给伤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怎么能浑成这个样子?可想想她对自己,都能那什么,她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任时熙咬了咬唇,打了几个喷嚏,温轩明上楼给温宁送姜茶,任时熙想了想,温宁这性质太恶劣了,她必须得告诉温轩明管管了。

      任时熙说今晚发现温宁蓄意伤人,差点打伤同学,拿着砖头就要往人头上招呼,她自然把她和温宁之间的纠葛省掉了。

      “怎么会这样?宁宁伤着了吗?”温轩明有些气恼,但还是首先关心自己的女儿。

      温轩明敲了敲温宁的卧室门,询问详情,温宁不置可否,被温轩明温柔教育,温宁没往心里去,只觉他们根本不懂,温轩明实施了他作为父亲的权利以后也就出去了。

      那天晚上,温宁气不过,一晚上没睡好,4,5点才入睡,迷糊中感觉有人进来,却撑不开眼皮,直到听到手机铃声大作,她才从浑噩中醒过来,天冷,她在被窝里缠了缠,缓缓睁开眼皮,才看见任时熙站她床前,手里拿着手机,见温宁却一点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你要迟到了。”

      温宁听到任时熙的声音,稍微清醒了些,她裹在被子底下的身子,挪了挪,摸了摸床头的圆眼镜,任时熙心里松了一口气,给她把灯开了,温宁下意识觉得灯光刺眼,伸出手来挡,雪白的手臂上有大块大块的淤青。任时熙眼尖,一眼瞧见了,“你手怎么了?”

      温宁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听任时熙这样一问,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怎么搭理任时熙,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面留有一张条,温轩明又出差了,还留有药,说要是昨晚淋雨了有哪不舒服记得吃药,又嘱咐了不要再在学校打架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没睡够,又或者是温宁对任时熙昨晚向温轩明告状的事心里记恨着,忍不住开口嘲讽道,“你说你这嫁的是什么男人啊?三天两头出差?”她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温轩明留着那纸条。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他挣钱不是给你用?你有什么资格说你爸?”任时熙忍不住回击,温宁收了声,身子往后靠着,脖子从被子里露了出来,任时熙这才瞧见她脖子上也有痕迹,沿着脖子一圈,有印记,任时熙觉得不对,顾不上和温宁呛,上前往床上一探究竟,“你这脖子又是怎么了?”

      温宁忙整个人往下缩,不耐烦道,“干嘛呀?你?一大早的。”

      “你这脖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印记?还有手?被摔的吗?”任时熙越觉越不对劲,也顾不上她和温宁之间的嫌隙,伸手往被窝里拽,要看个究竟,温宁躲了一会儿,躲得烦了,“哗啦”一下把被子掀开,尽管屋里一直开着空调,但依然不比北方有暖气,就算把窗户关得很严实,南方的冬天依然冻得人发抖,温宁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任时熙瞧着她的脖子下面,膝盖,手抖都有淤青,脖子那儿更像被人勒过,任时熙看得触目惊心,怕她冻着,又忙把被子给她盖身上了,“你……你这些伤,都哪儿来的?脖子那一块儿是被人勒的?”

      温宁没做声,任时熙有些着急,这小孩怎么啥都不吭声,“问你话呢。”掰了掰温宁的脑袋,温宁心烦地瞪着她,却瞧着任时熙的眼眶有些红,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不敢动,怕一动,那心就像豆腐一样,散了。好半响,她才叹气道,“你觉得无缘无故,我为什么会要去敲萧乾的脑袋?”

      “这些都是她下的手?”

      “她没出面,但我知道是她。”

      “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好几天了吧。”温宁讲道。

      “干嘛不给家里人讲?这么严重的事儿。”

      温宁撑直了半边身子,膝盖蜷起来,“给谁讲呢?给我爸讲?我经常讲事的时候他要么在微信要么在打电话安排工作,有些话,我给他讲好几次他都还是听不明白,他有问题吗?没有,他就是不上心,就像你说的,他很辛苦,他开公司,得工作,顾不上我,我也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那还给谁讲呢?给我妈讲吗?我经常给她讲一个事情,她要么几个小时以后才回,要么好几天才回,她远在几万公里的地方,又能做什么呢?我能给你讲吗?你会心疼我吗?”温宁笑颜兮兮地望着任时熙,任时熙被她问到心里苦涩,莫名其妙,又进退两难。

      温宁摇了摇头,掀开被子,起身,“我得换衣服了,谢谢你叫我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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