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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任时熙见她光着个膀子,在这么冷的天,“赶紧穿衣服,收拾下,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下。”说完就走出了温宁的房间,温宁在衣柜里寻衣服,天儿太冷了,她也没多寻思任时熙的话,三下五除二地把衬衣毛衣往身上套,碰到有伤的地方又还有些疼,楼下,客厅里,任时熙已经候着了。

      温宁“瞪瞪瞪”下楼,看着任时熙,心里五味杂陈,“昨晚摔的地方,没事了吧?”她还惦记着这个。

      任时熙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自己,见温宁没头没脑问自己这一嘴,才反应过来,她昨天还给温轩明说了,只知道她要去打别人的事儿,却哪曾想背后还有这么一茬,温轩明也难得的教育,任时熙心里有些内疚,但这份内疚也没法表现出来,她给温宁拿了面包,牛奶,温宁接过来,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拎过书包就要走。

      任时熙追了上来。

      温宁没什么所谓道,“你不用管我,也不用送我去医院或者学校,你上你的班吧,我自己打车去学校就行了。”

      冬天,高三学子上学的早晨,常常天都还没有亮,任时熙觉得温宁这小孩,表面上总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什么都不给大人讲,以为自己能独撑一片天了吗?任时熙从开始到现在,都不想管温宁的事儿,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老天故意安排,不管她有多不想管,事实上,她都已经陷入了温宁的漩涡里。

      “你这身上这么多伤,还不管?那你要等到你成什么样了才让人管你?”

      温宁征了征,低头咬了一块儿面包,慢悠悠朝任时熙走来,“你这样激动生气会让我误会你特别在意我。”

      温宁一句话就能把任时熙给噎死,温宁也没有得寸进尺,她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的精力,好多事情似乎都泄了气,她说完那样的话,转而又轻言道,“我去小诊所上过药了,没有多大的事儿,都是些皮外伤。”

      “拍过片了吗?你就这样笃定。”任时熙一想到她脖子上的掐痕,就触目惊心,也不顾温宁的阴阳怪气,还是带她去了医院,拍片,等结果,温宁有那么一瞬间,就安静地看着她忙上忙下,和上次带她来医院一样,她很少来医院的,以往的感冒什么的,就算温轩明再着急上火,她也不爱上医院。

      等到下午,拿结果,确实也没有什么大碍,又给她拿了一些药,“你这是被哪几个人,在什么地方打的?”任时熙回到车上问道。

      “干嘛呀?”

      “报警。”

      温宁愣了愣,而后抓了抓头发说,“你今天真是不用上班了。”温宁还是说了那几个人的名字,也没料到任时熙直接带她去学校把那几个人揪了出来,无非是质问,要套出萧乾来,小孩子,听到要报警,也就怂了,也就把萧乾交代了出来,任时熙录了音,当着温宁班主任的面放了出来,又上萧乾家,好一番理论,让萧乾赔礼道歉,萧少爷是何许人,怎么可能道歉,争论,谩骂,那是温宁第一次瞧见任时熙骂人,骂萧乾,骂萧乾的妈,骂不动了,要打电话报警,温宁班主任忙协调,两边劝慰。温宁本来这一路一直跟着任时熙,就有些不安,像是小学生,被欺负了,拉着自己的家长上学校讨说法,她不喜欢这样,这也不是她的风格,可没想到她找班主任,找萧乾家,温宁鼻头有些发酸,现在应该站在她身边的,不应该是温轩明或者徐向婉吗?干嘛让任时熙来承担这一切?

      最后,萧乾还是道了歉,虽然很违心,温宁没有太多在意,任时熙拉着她上了车,在车里,她久久未发动引擎,温宁见她有些疲惫地躺在座椅上,从后座拿过她的水杯,“渴吗?”

      任时熙接过来,又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温宁似笑非笑的样子,谴责道,“你还好意思笑?”

      “我没笑。”温宁扬了扬眉,瞪着任时熙,两人就那样互相瞪着,温宁突然“噗嗤”一声没忍住,任时熙憋着,这才把水杯收好,开车,回家。

      那一路,两人虽然也没怎么说话,但和昨夜的心境已完全不一样,回到家,温宁没有马上上楼,倒是自觉地拿过任时熙的保温杯,给她接水。

      “今天要是萧乾还是不道歉,怎么办呢?”温宁问道。

      “报警呗。”

      “你真要报警?”

      “那她年纪轻轻找人把你揍成这样?这什么品行?报警告知学校处分呗,要是不道歉的话。”

      “警察能管吗?”温宁问。

      任时熙想了想,“自然是会管的,所以,像你昨天晚上那种,以暴制暴的方式,就是不对的,你有理也变成没理,你知道吗?”

      任时熙正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呢,不知何时,温宁已经凑到了身前,她有些局促,又像欲言又止,她有些无措地立在任时熙身前,想对她说声谢谢,又说不出口,任时熙见着眼前的小孩,一双瞳仁黑得发亮,任时熙惧怕与她的身体接触,可此时却想摸摸她的头,抱抱她,对昨天晚上并不知晓前因后果就下断章的事情,说一声对不起,可她也什么也没说,只错开眼神道,“抓紧把药吃了,还得上药。”

      温宁其他地方已经愈合地差不多了,就后背上,因为自己上不了药,之前也瞒着温轩明和任时熙,而且这样的天,她脱光了上身,上药也非常冷,所以也就三下五除二的,用棉签,也不知道抹到没有,任时熙路过她房间的时候,正瞧着她背对着镜子,胡乱弄,根本就没擦到受伤的地方,就要上床。

      任时熙在房门前踟蹰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你这药就上完了?”

      “嗯。”温宁躲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刚都看见,你后背上没抹到。”

      “不抹了,自己会好,冷得很。”

      任时熙叹了叹气,拿着药水,来到床边,“为什么要用药?当然是希望能好得快一些。”

      任时熙拿着药水,手往被窝里摸了摸,摸到温宁的身子,就是穿着睡衣,她身子也凉得很,想必真是冻着了,温宁后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全身犹如被电击般,僵在那儿了,任时熙迅捷地将被子掀开了一角,又将她的睡衣往上掀了掀,露出光洁的后背,温宁很纤瘦,腰肢似乎用双手一卡就能卡住,任时熙心无旁骛地给她上药,药水通过棉签涂染在肌肤,温宁咧了咧嘴,不知是痛的,还是敏感的,好不容易上完药,温宁长舒一口气,任时熙拧好瓶盖,守在床边,等药水干,没让她动弹,温宁后背凉得发痛,又有些窘,这样一直光着,被任时熙盯着,她反手想要将睡衣扯下来,任时熙摁住她的手,“别动,一会儿药全弄衣服上了。”

      “冷呢。”

      “再忍会儿。”这会儿任时熙倒能狠得下心来,任时熙想想,又觉得她不会不好意思吧?也挺笑话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宁,还会害羞?她想也没想地调侃道,“你全身我都看过了,你还在意这点后背?”

      温宁惊慌地直了直身子,任时熙拿手背摁住她,“别乱动!”

      温宁又趴了下去,被她这无心一说想到之前任时熙照顾她的时候,还帮她洗澡,真的是太羞耻了。

      任时熙难能可贵地能呛到她,见背上的药基本干了,这才轻轻将她睡衣拉下来,又将被子重新盖上,“睡吧。”她起身,离开房间,温宁趴在床上,眼睛斜视着,一直目送着任时熙,她心里有个声音,就要破喉而出了,她想让任时熙陪陪她,可她喊不出口,她害怕拒绝,也更怕尴尬,只是这样的害怕却又加剧着内心的渴望,那份渴望抓心抓肺地挠着她,背上擦了药,她又不敢妄自乱动,她只好拿出手机,之前生气又把任时熙的微信都给删了,再去加,也太不好意思了,好在有她的电话,只是,可笑不可笑,任时熙就在旁边房间,她又能和她说什么呢?她把手机捏在手里,好半天,还是发了信息,两个字,谢谢。

      任时熙许久没回,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洗澡去了,温宁内心很焦灼,温轩明每次出差,似乎都在给她一个信号,这样的信号像火引子在她心里滋滋地冒着烟,她得拼命找东西把那火引子给浇熄,可她内心又那么期望能爆炸,好半天,任时熙才回道,“早些睡吧,我昨天也因为不了解这些事情而冤枉你。”

      温宁望着屏幕上的蓝光,心里泛滥成了一片。

      “有些事,自己扛不了,就别硬撑着。”任时熙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温宁想喜欢你也是吧,也是我自己的硬撑,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却深陷其中,泥沼里似乎又只有她一个人,茫茫人生,似荒野。她把手机搁置在一边,因长期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手有些发麻,她暗想着药应该完全干了,也就动了动,“对不起,因为我以前那些乖张跋扈的行为,给你道歉。”

      任时熙没回了,因为不知道她指的具体是什么,想了想,又打着太极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想了,安安稳稳地参加高考就好。”

      她话里有话,温宁听出来了,尽管内心的渴望如杂草一般地疯长,她还是压抑了下去,把手机关机了,不再多言。

      没过几天,温轩明就回来了,任时熙简单给他讲了这些事情,无非是之前冤枉了温宁,温轩明很惊讶,说着还要去找萧乾的家人要说法,任时熙说她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仿佛都已经归咎于平静,也在按着任时熙希望的那样去发展,温宁重新加回了她的微信,但再也没有多说其他的妄言,仿佛她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暗潮涌动就是一场梦,那场梦里只有她和温宁,谁也不知。

      天儿,越来越冷,温宁经任时熙那件事以后,倒也温和了许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倒也不再回避任时熙,每天上学回家客套礼貌节制地打着招呼,终于像是正常的家庭关系,温轩明自然看不懂家里的两个女人这毫无章法的关系牵扯,一会儿像没事人一样,一会儿又像仇人一样,温宁身上的皮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这样迎来了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温宁考得还行,至少在出了那么多事,而心里又藏了那么多事的情况下,还考到了班上的40多名,算不错了,寒假时间依然很短,放假的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初八以后就得上课,高三的学生真的也没什么人权。今年因为温轩明的再婚,过年他们得回老家奶奶家过年了,奶奶家在几百公里的乡下,温宁之前功课没那么重的时候倒一年能回去一两次,上了高中以后就没怎么回去了,前两年过年,都是温轩明把奶奶接来过年,奶奶只有一个人,爷爷早过世了,温轩明喊了好多次,让奶奶来城里跟着他们一起生活,可她奶奶脾气古怪,也早已习惯了乡下的生活,来城里,生活不惯,来城里过年,也是最多呆到大年初三,就得送她回去,乡下还有一些路都没通,车停到镇上,得坐摩托车进去,一路上,温宁都盯着任时熙,任时熙似乎也没什么怨言,温轩明以前给她说过,说她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任时熙没太在意这个,现在的温轩明靠自己走到现在就已经很不错了,但这样的路况,她还是没怎么想到,那任时熙也云淡风轻地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过年,回老家,给家里老人尽下孝,也是应该的事儿,镇上有人认得温轩明,温轩明一下车,就有人上前打烟,简单聊了几句,像是约定俗成的事儿,给温轩明搞来一辆摩托车,“委屈你了,不过我技术还行,以前回家,还只用带宁宁,上来吧。”

      任时熙笑了笑,跨腿坐上去,温宁坐她身后,为避免身体接触,温宁双手撑在身后,一旁那帮着把年货拖回去的表哥叫嚷道,“宁宁,你坐那么后面,你小心摔。”

      任时熙捉过她的手,放在腰上,让温宁贴了上来。

      山路,一路都蛮颠簸,温宁不自主地抓住任时熙的衣角,呢大衣柔软的面料让她忍不住想贴上去,她没敢,僵直了好长时间,老家比预想的要冷许多,温宁奶奶见着温宁和温轩明都挺热情,就对任时熙,很客气,客气得有些疏离,温宁知道她奶奶喜欢她亲妈,当年温轩明和徐向婉离婚是过了好几个月才告知老太太的,因为过年的时候,徐向婉已经不跟着回来过年了,徐向婉那会儿已经在国外去了,老太太骂了温轩明两天两夜,那个年,都没过好,那之后,老太太也一直期待着温轩明能和徐向婉复婚,毕竟有孩子了,在中国,有孩子的,离了婚的,十有八九都还能复婚,怎么到了他们温家,就不行了呢?

      老家家里很多人,周围的亲戚全都围在那儿扎堆,任时熙第一次来,亲戚们围在一团,问这问那,她有些不适,想着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厨房里也满是人,年夜饭一堆人挤着吃,从八点吃到了十一点,像是要陪着把春晚看完,任时熙坐了一下午的车,有些累,也很疲惫,山里比想象得要冷得多,也没什么取暖的地方,倒就用木柴生了一堆火取暖,但围着太多人了,任时熙挤不进去,她也不想挤进去,温轩明陪着叔伯打牌抽烟,抽不开身,任时熙很不舒服,觉得这一切都特别陌生,甚至感觉自己出现在这里都特别地突兀,她情绪不太好,望着这一屋子的喧嚣,似乎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想可能是太冷了,正胡乱想着,手上传来一阵温热,任时熙低头一瞧,是一个矿泉水瓶装的热水,温宁不动声色地坐她旁边,“你穿太少了。”

      任时熙哪知道山里这么冷呢,而此刻她又冷又困,想洗个热水澡,躺被窝里睡觉,可这些她一个也不认识的亲戚,似乎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还要呆多久?”任时熙凑很久,贴温宁耳朵说道。温宁感受到她太过于接近的其气息,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温宁挪了挪身子,又和任时熙贴地更紧了些,“不好说,打通宵都有,你要困的话,先去睡吧。”

      这还这么多客人在呢?她怎么可能先去睡?任时熙想着,但实际上,她又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没多久,好不容易,有一桌客人要走了,温轩明送了客,抽身出来,这才安排道,老家房子很小,就只有两个卧室,一个是老太太住的,另一间是给温轩明夫妇留的,温宁陪她奶奶睡。

      “在哪儿洗澡啊?”任时熙最关心这个。

      温宁劝慰道,“你要是能忍,就过两天回家洗吧,这儿太冷了,没有热水器,只有烧水,你脱掉衣服的时候就能冻死了。”

      任时熙无言,拉过她,“你奶奶这么大岁数了,你爸怎么不给安热水器?”

      “奶奶不同意啊,我爸三番五次讲了,热水器都两次送家里来了,我奶奶也不允许安,说她房子的什么东西都不要妄动。”

      任时熙有点想哭。后来还是因为太冷,只洗脸洗澡,上床上躺着了,床上冰凉,冷得她想哭。

      没多久,依稀能听到春晚跨年的倒计时声音,客人走来只剩一桌了,老太太也洗漱睡觉了,顺便喊了喊温宁,温宁不愿和她奶奶一起睡,小的时候陪着奶奶睡就算了,她现在都这么大了,可又没她的地儿,她随口应着她奶说,“奶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电视。”她就坐沙发上打着哈欠,硬撑着,想着要不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算了,温轩明看到了,朝她招了招手,趁打牌间隙,轻声问道,“怎么不去睡觉啊?”

      “我不愿和奶奶一床睡,我就在沙发上躺一晚吧。”

      桌上有一位叔伯输太多,看样子,今晚是不会很快结束战斗了,温轩明沉吟了一会儿,“要不你去和你任阿姨睡吧?我们这儿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呢?”

      “那你打完牌呢?”温宁心里直发抖。

      “我打完就在沙发上困一会儿就好了,这不定啥时候,说不定直接去天亮去了。”

      也是,温轩明只要回老家,每年大年三十都陪这些叔伯打牌,基本上都是温轩明借这样的由头输点钱给大家当过年红包,但有时候温轩明的手气实在太好,想输都输不出去。

      温宁听着,又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沙发上也没法睡,他们在客厅打牌,又是抽烟又是灯光,温宁只得进了房间,她一进房间,就瞧见任时熙半坐在床上,任时熙根本也没法睡,房间门锁不上,温轩明又还一直没进来,温宁站门边,把房门给关了过来,拿过一张凳子抵在门背后,“我不想挨着我奶奶睡,我爸让我来挨着你睡。”

      任时熙冻得心烦,觉得这年过得也太糟心了,早知道这么惨,说什么她也不跟着温轩明回老家过年了,“那他呢?”

      “他还陪着打牌呢。”温宁已经来到了床边。

      “他真的,也是可以了。”任时熙心里升起许多的不满和怨愤。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在床上躺一会儿,我有些困了,一会儿我爸要是打完牌,表舅公他们打完牌了,再叫我出去吧。”

      任时熙望着温宁,温宁今天也坐了一天车,很疲惫,虽然,有之前温宁混账的前车之鉴,但现在这是在他们老家,房门也锁不上,温轩明随时可以闯进来,温宁也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吧,任时熙这样劝慰着自己,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温宁腾了些地儿出来,温宁背对着她,迅速地换上了睡衣,而后,一溜烟地滚进了被窝,被窝里因为是刚任时熙躺过的地方,还有温度,倒是苦了任时熙了,好不容易靠自己的体温温热的地方,现在自己又一片冰冷,温宁不小心碰到她的脚,冰凉得她,条件反射地往一旁躲了躲。

      那样的环境,谁睡得踏实呢?山里的夜,漆黑,寒凉,家家户户将门窗关得严实,温宁有些过意不去,任时熙像是给她暖床的,她想挨过去一些,自己的体温能让任时熙暖和一点吧?可她哪敢呢?所以尽管冷得她不想离开被窝,她还是奋力地爬了出去,又找了些暖和的装备,又装了些温热的瓶子,塞任时熙脚底了。

      脚上传来温度,任时熙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在这里,她像个局外人,环境的不适让她心情低落,她双脚蜷缩着,抵着那灌有开水的玻璃瓶,这儿,别说暖气了,甚至连热水袋都没有?温轩明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他的母亲就愿意过这样穷苦的日子。

      “你奶奶为什么不买电热毯?”任时熙躺床上问道。

      “说睡着睡着万一烧起来,会把她烧死,她一个人,到时我爸看到她就只剩一堆灰了,我爸也就不敢买了。”

      任时听着这些荒谬的言论,深吸了好几口气,“那她就不觉得冷吗?”

      温宁虔诚地望着她,“冷暖自知而已啊。”

      一时无话,温宁避嫌,不敢离她太近,更怕她不舒服,轻言道,“暖和些了吗?”

      “嗯。”任时熙点了点头,她虽然很困,可这床也太硬,被子太薄,身体太冷,她侧过身,扯了扯脑下的枕头,仔细瞧了瞧不远处的温宁,并未想过第一次来到婆家,会是温宁一直在照顾她。也谈不上什么照顾,就至少有在在意她?温轩明,顾不上她,温轩明太忙了,有太多事太多人要顾。

      温宁瞧着她的眼神不太对,心里一凛,扑腾腾地往外冒着酸水,她忙开口把这口子给堵住了,“怎么了?你还是不安心吗?那我还是回沙发去吧。”她一再强调这个,无外乎是她的心太乱了,她心虚,紧张,兴奋,全被封在了那口子里。

      任时熙伸手拉住她,有那么一瞬的空档,像是任时熙在思考什么,其实她也没有多想,只制止道,“别瞎折腾了,这好不容易暖和一些,早些睡吧,把灯关了吧。”任时熙甚至不知道灯在哪儿。温宁抻了抻身子,上半身悬挂在外面,才伸手将电灯线给拉了下来。

      屋内一片漆黑,就房门下渗出客厅的一点光亮来,夜里并不安静,麻将声,抽烟引起的咳嗽声,任时熙在这样的夜里想念自己的家,她难以入眠,只觉得长夜漫漫。

      “我明天陪你回去吧。”暗夜里,传来温宁的声音。“明天去给爷爷拜了年,中午吃过饭,我们就可以走了,我爸,估计还得留下来陪奶奶呆几天。”温宁声音很小,很低,她喃喃地讲解着明天的安排。

      任时熙心下自然也是希望明天就走,可明天能走吗?温宁奶奶怎么想?温轩明会不会不高兴?她有些踟蹰,可她又有些管不了这么多了,温宁奶奶并不在意她的感受,温轩明也顾不上她,她喃喃叹气道,“你明天也能走吗?你不得多陪陪你奶奶几天。”

      “高考完放暑假我回来陪她几天吧,冬天,我也受不了。”

      任时熙沉吟,要是温宁呆这儿,明天就她一个人走,她也断是走不了,这怎么都会成新媳妇嫌婆家不好,负气出走。

      “别担心了,我有办法的,安心睡吧,就熬过这一晚就好了。”温宁安慰道。

      任时熙不再出声,思绪乱飞,有个活生生的人躺在身边,有温度,有热量,那个热量烘烤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地烤热,而后渗透到血液里,她心里有着很复杂很莫名的情绪。

      暗夜里,也看不清脸,温宁睁着眼,翻身,她隔得远,被褥中间还能睡下一个人的距离,她歪着脑袋,听不到任时熙的呼吸声,或许也是因为外面太吵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她不敢妄动,心绪难平,这样,和任时熙躺在一张床上的日子,她没有想过。

      她曾经的暴戾、乖张被她自己紧紧地拽在手心里,她甚至不敢挨着任时熙的哪怕一点衣角,她怕惊扰了她,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想再让任时熙有一丁点的不适。她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许是太困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少年的心事再怎么沉也沉不过夜里的寒凉,这样的冬夜,睡过去,第二天,也就好了,心绪也就不平了,中年人不一样,中年人的心事靠睡觉,睡不过去,而像任时熙这样的中年人,就连睡觉也是没法睡着的。没多久就能听到温宁的呼吸声,大多时候平稳,偶尔急促,这让任时熙想起那天夜里,温宁在梦里叫她妈,又叫她的场景,或许温宁喜欢她,是因为欠缺母爱吧,所以温宁其实是不是自己都分不清她对任时熙的感情呢?

      任时熙胡思乱想地想着,眼皮犯困,思绪开始僵化,但还足够清醒,渐渐的,客厅的声音小了,房门关过去的声音,门外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温轩明在干什么,此时她已经不愿去想他在干嘛了,没多久,唯一一点的光亮也没了,客厅的灯也关了,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任时熙闭上眼,揉了揉头,她头有些痛了,迷迷糊糊中,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吧,年,也就那样过了。被鞭炮炸醒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的惶然,习惯性地往有人的地方钻,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而使脑子回血不足,她意识也就醒了一半吧,眼皮都没睁开,囫囵着往被子里,缩在了温宁的肩上,温宁也被鞭炮炸醒了,乡下的习俗,大年初一的早晨,迎新年了,温宁本来也迷糊着,只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给惊醒了,那个人贴在她的肩上,她醒得太过于猛,有些眩晕,混沌中,腰上一紧,任时熙的双手环在腰上,温宁更晕了,在心里叫妈妈。

      温宁彻底清醒了,大年初一的早晨,空气里结了霜,一呼气,就能吹出一朵冰花来,温宁不敢大口喘气,胸口上有人压迫着她,外面动静挺大的了,任时熙被鞭炮炸醒了之后也没有再睡多安稳,恍惚中渐渐清醒过来,望着自己抱着的纤瘦的身子,大脑急速地旋转,她身子半僵在那儿,停顿了一会儿,这才从温宁身上挪开,往一旁木讷地呆着。

      睡了一夜,被窝里太暖了,尽管清晨醒来有诸多尴尬和不适,但两人目视前方的目视前方,望向天花板的看天花板,谁也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后来,还是任时熙反应过来,她这不是在自己家,在婆家,她迅速地起床,抓过衣服换上,这里的环境,也只有在这间房里换衣服里,她总不能拿着衣服再去卫生间,太冷了,她受不了。尽管她动作迅速,温宁还是看到了她的裸背,就看了两眼,有些不好意思,又舍不得挪开,好在就那么一两秒,任时熙穿上了内衣,蓝色的衬衫,黑色的毛衣,温宁把头往被窝里藏了藏,没人,也能感受到她自己的脸红,任时熙穿好衣服以后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开始化妆,温宁就那样静默地看着这一切,任时熙觉得后背盯着她的光太过于刺眼,忍不住回头,“要起床了吗?”或许是昨夜对她的照顾和在意,让大年初一早晨的任时熙一出口就太过于温柔,温柔到温宁有一种冲动想把任时熙搂进怀里,钻进被窝,再睡一睡,但她只呆滞地从被窝里露出头来,声音有些哑哑地道了声,“新年快乐。”

      任时熙捏着眉笔的手顿了顿,而后笑了笑回应说,“新年快乐。”

      “起床了,你这丫头。”温宁奶奶没有敲门,径直进来,给了温宁一个红包也就转身出去了。

      大年初一,一家人吃过早饭,而后就上山去给温宁的爷爷拜年,带着香蜡纸钱,山路不太好走,走了大半个小时才到坟前,磕头烧纸,温宁奶奶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着什么,温轩明撕纸的空闲才蹭着任时熙的胳膊,小声地问着,昨晚睡得好不好,对不起之类的话,任时熙躲开了,脸色不太好,她对温轩明有怨言,也有不满,在山上折腾了一会儿,温宁奶奶又讲了很多的旧事,任时熙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子里盘旋着今天要回家的念头,温宁说她有办法,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

      下山,吃过午饭,任时熙本意是要在厨房里帮着做午饭,但却被温宁奶奶客套地请了出去,温轩明在厨房帮忙,客厅里就剩温宁和无所适从的任时熙,任时熙有些忍不住低声问道,“昨晚说的事儿,你心里有底了吗?”

      温宁手里拿着手机,佯装玩游戏,其实一直在偷看任时熙,“你去收拾下你的行李吧,吃了午饭,我们就走。”

      “你给你奶说了吗?”任时熙心里忐忑。

      “还没呢。”

      “那能走吗?”

      “你想不想走吧。”温宁抬眼问她,眼神里都是玩味。

      任时熙没吭声,“你也跟着我走,好吗?”

      “那只有你一个人走?更好?”

      温宁真是字字诛心,成年人总是有许多的顾忌,许多的斡旋,许多的言不由衷。

      还未待任时熙回答,温轩明端着吃的出来了,温宁从沙发上起身,说道,“下午我得回去了?”

      温轩明手上东西不稳,急忙搁桌上,温轩明皱着眉,想着温宁又要作什么妖,怕自己妈不高兴,不解地问道,“为啥啊?”

      “我妈回来了。”温宁随口胡诌道。

      温轩明愣住,“她啥时候给你说的?”

      “昨天晚上很晚了,你还在打牌呢,她初四就又得走了,我得回去,见我妈。”

      温轩明看了看温宁,又有些为难地看着任时熙,又望向厨房,“咱们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走,留你奶奶一个人?怎么可能呢?你奶一定会生气的。”

      “没让你走,我自己回去。”温宁强调。

      “那怎么行?你自己怎么回?你又不会开车……”

      “我送她回去吧。”任时熙见缝插针地说道。

      温轩明挺难为情的,在原地踱步,挥了挥手,“你自己去给你奶奶讲。”

      温宁进了厨房,好一番给她奶奶说通,她奶奶盛着鸡汤出来,“你说你也是,你妈好不容易回来,你也不让她来看看我。”

      “妈……”温轩明无语地提醒道。

      老太太盯了任时熙一眼,适时地闭了嘴,“行了行了,走吧,都走吧,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走,这个家,有你们没你们也一样。”

      午饭吃得不太好,老太太不太开心,温轩明打电话叫了镇上的亲戚来,又是摩托车给拖回了镇上,他也跟着去了,“要不还是我送宁宁回去,然后咱们再一同回来吧?”温轩明对任时熙说道,任时熙心里一凛,着实受不住,直说道,“行了,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你妈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就我送温宁回去吧,你呆在那儿,陪你妈几天,别再送我们回了,一来二去的,得花一天了,你也累,我也不想再回来了,你妈估计也不怎么想看到我。”

      “对不起啊,小熙,我妈她,她一直特别喜欢宁宁她妈……”

      “我知道了,行了,你回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开回家天也快黑了。”

      “那,路上小心些,辛苦了,我过几天就回来。”温轩明想抱一下任时熙,也被任时熙躲开了。

      任时熙开车,副驾上坐着温宁,车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路,到了县城,才上了高速。

      “怎么样?我说我有办法吧。”温宁忍不住地嘚瑟道。

      任时熙“嗯”了一声,因为专心开车,也看不出情绪,但其实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离开那山村,任时熙这才觉得那一直压抑的空气得到了缓解,尽管温轩明的母亲那么不喜欢她,而她?什么也没做,人就是不喜欢她,能怎么样呢?她给老太太买的年货、礼物什么的,老太太看也没看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小三呢?这温轩明可是离婚了好几年的了,她冤不冤?车里放着歌,暖气渐渐热了起来,她这才活了过来,瞥了一旁的温宁几眼,暗想着身边这女孩,也有很多之前因为自己的偏见而没有见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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