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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五月初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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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紫芸和紫兰就开始忙碌,挂菖蒲,贴钟馗像,栓五彩线,给我和她们自己分别挂上各色香囊,小院里充满了过端午节的味道,古代的日子清净而无聊,平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因此,任何一个年节都足以让人兴奋,激动。看着她们忙碌而快活的身影,连我也不知不觉得受到了感染,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是有了某种期待,毕竟,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节日,全新的开始。
紫兰拉拉紫芸的袖子,“你看,小姐在笑哎。”
“是啊,小姐开始好起来了。”
院门从外面被推开,两个婢女先走了进来,远远一声,“福晋来了!”然后垂手在院门两旁恭立。
紫芸、紫兰慌忙退回我的身边,紫芸又忙着帮我检查一遍衣服发饰,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其实,今天的我已经被收拾得非常整齐。
是啊,福晋来了。我,准备好了吗?
一个盛装的美妇走了进来,我看着她轻盈地踩着花盆底,端庄大方的样子,真是羡慕,这两天,我被紫芸和紫兰折磨得够呛,各种莫名其妙的繁琐礼节让我头昏脑胀,还有这种该死的鞋子,根本就不像是穿高跟鞋那么简单,鞋跟又笨又重,还点缀有各色宝石,看起来倒是华贵,穿上脚的感觉却是木木呆呆,愣头愣脑,别说走得好看,连保持重心都困难。
紫芸、紫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来人微微一笑,径直向我走来,“妹妹。”
我慌忙低头,按着才学来的动作行礼,“清扬见过福晋。”
“妹妹,不要客气,叫我姐姐就可以了,快起来!”行完礼,我被轻轻扶起,“我特来接你,今儿一是过节,二来也是为了欢迎妹妹,咱们可要好好热闹热闹。”
我站起身,近距离地打量着眼前的美妇,四爷的福晋,乌喇那拉氏。比我略为年长,肤色白净细腻,五官俊秀,双目细长,此时正在笑盈盈的看着我,目光温和淡定,与四爷的冰凉冷淡截然相反,让人不觉起了亲近之意。
那拉氏轻轻拉着我的手,“妹妹,不用拘谨,在这就跟在家一样,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哪个奴婢不听话,只管训斥,缺了什么直接跟我说。”说完回转身,对着一旁的躬身而立的众人道:“都听仔细了,若有谁对清扬姑娘有半分怠慢,定当严惩。”话音不高,也不算严厉,却有着不可冒犯的威严。
小心翼翼地踩着我的花盆底,我跟在那拉氏身后第一次走出了小院,却发现原来这只是诺大府邸中的一个小小别院,与前院、正房相隔甚远。整个府邸庄严大气,却也不见如何奢华,远不像我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只是异常整洁。
一边走,那拉氏一边向我简单介绍各处院落的大致布局和用途,不过对于我来说,一面要小心走路,谨防摔跤,一面还要记住这些看来都差不多的地方实在是一件难事,因此,一路走来,我也就勉强记住了书房和花园的位置,其它的还是模糊不清。懵懵懂懂一路行来,穿过一道圆形拱门,进入一个院内,只见两边是抄手游廊接着五间相连的厅,厅后却是一池碧水,白玉围栏后有一处雕梁画栋的像是戏台一样的建筑,地方不大,布置倒是精巧。
此时游廊里早已站了各种穿红着绿的人,一见我们来了,纷纷笑着迎了过来,一片行礼之声。那拉氏拉起我的手,和我并肩而立,笑对众人说:“快些免礼,过来见见我的妹妹。”左边一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女子快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哎呦,果然是姐姐的妹子,真是标致啊,人漂亮不说,还那么高挑。”声音娇媚动人,难得的是并不显矫揉造作。
那拉氏拉住她,一面对我说:“妹妹,这是爷的侧福晋李氏,快行礼。”我依言赶紧行礼,李氏却一把拉住我,“哎,使不得,妹妹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知足了。”一面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今日仓促,不曾专门准备,妹妹戴上这个,权当见面礼吧。”这只手镯金灿灿、沉甸甸,镶满各种宝石,一看就是名贵之物,我怎么敢要,赶忙推辞,李氏却坚决不受,拉着我的手,一定要戴到我的手腕上。
旁边那拉氏拉住我,帮我戴上,笑道:“妹妹就收下吧,也是她的心意,这可是她的心爱之物呢,平日里,都不舍得给我们看呢。”
李氏闻言笑道;“姐姐说笑了,小小玩物哪里入得了姐姐的眼。”
“好了,现在该我了!”又一个人笑着过来,娇小秀气,肤色柔嫩,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服,配上鹅黄色的围巾,更是显得皮肤像是一掐就能滴出水来。
那拉氏对我说:“这是钮钴禄氏,妹妹快来见过。”
我还没有低头就被钮钴禄氏两只手拉住,“使不得,这么灵秀的妹妹,姐姐也不早点让我们认识认识,今日方才见着。”一面说,一面细细打量我,“妹妹一看就是不爱穿金戴银,庸脂俗粉的人,不过,今天过节,妹妹打扮的也太素淡了些,这根玉簪子正好适合妹妹,来,我给妹妹插上。”说着话,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轻轻地插在了我的头上。不用说,我也知道这根玉簪的价值,而且跟我衣服的颜色正好搭配,相得益彰,真是一个用心的人呢。
那拉氏在旁边提醒我,“还不谢谢俩位姐姐。”
我赶紧行礼,“清扬谢谢两位姐姐。”
那拉氏道:“好了,我们都进去说话吧。”
那拉氏拉着我坐在身边,李氏和钮轱禄氏分别坐在两边,丫鬟先奉上茶来,隔了一会儿,又托来一个托盘,盘中是一簇鲜红色的凤仙花,还有一碟不知什么东西,像是一种药粉,“福晋,现在开始吗?”
那拉氏对我们笑道:“来,手伸出来吧,你们几个年轻,可要多染几个才漂亮。”
几个丫鬟上前,分别帮我们挽起衣袖,洗净双手,用丝帕擦干,其中一个拿来一个汉白玉的药碾,把花瓣和药粉放进去捣碎,倒入小碟,又用簪子挑起,轻轻敷在那拉氏的双手小指和无名指指甲上,再用丝带缚住。我注意到,她们的指甲都特别长,特别是无名指和小指,起码有一寸以上,越发显得双手娇嫩得像玉雕的一样,难怪古时候的人都特别费笔墨来专门描写女人的双手。
不断有人进来向那拉氏回话,都是关于今天过节的安排,钮钴禄氏在低头与李氏轻声嘀咕什么,两人咯咯轻笑。我百无聊赖,围着栏杆散步,水池里养了无数金鱼,见有人过来,都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挤做一堆,胆大的甚至跳了起来,倒是壮观,正在寻思找点什么来喂一喂它们,一只竹竿不知从哪伸了过来,摇摇晃晃直接向鱼群戳去。
“慢点,慢点,三阿哥……”几个婢女跑了过来,我一回身,正好撞在一个小小孩身上,扑哧,小孩坐倒在地,手里一松,竹竿掉到了水里。
“哇,赔我,打你,打你,打你……”小孩子约莫两三岁的样子,坐在地上两腿乱蹬,一边晃着嫩嫩的小拳头愤怒地对我挥舞。
一个婢女冲过来抱起他,“三阿哥,摔到哪里了?”
那边的李氏她们闻言也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小孩子见到李氏,挣脱婢女,抱着李氏的腿,一手指着我,“额娘,额娘,打她,打她。”
李氏脸色铁青,抱起小孩子,一言不发,任由怀里的孩子挣扎,哭号。刚才的几个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开口。我皱了皱眉,正准备说点什么,随后赶到的钮钴禄氏倒先开口了,“哎呀,是谁那麽不小心,摔坏了三阿哥,你们有几个脑袋来赔?”一边对着李氏说,“姐姐,快看看有没有摔到,我已经让人传太医去了。”回过头来,又对我一笑,“清扬妹妹,你没事吧?对了,你还不知道吧,这是三阿哥,爷的心肝儿。”
三阿哥看到这么多人围着他,越发大声哭号起来,小脸挣得通红,哭得像要背过气去。
“好了,怎么回事?香兰,把三阿哥抱开,给他仔细看看,有没有摔到。”那拉氏慢慢走了过来,一手拍拍李氏,“好了,妹妹,小孩子淘气也是常有的事儿,你也别着急,让太医仔细检查检查,若真有什么,我自会替你做主。”
“伺候三阿哥的一干人等每人扣三个月的例银。”
“清扬,以后要当心。”
“好了,都散了吧。”
我愕然,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