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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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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去年春日,沈夕还是那个跃动着光影时常出现的丫头,师父还是那个捋着大白胡子,声音洪亮如钟的老头,没曾想一年的日头走过,两人竟双双要走出十一生活的模样。
师父身体逐日差了起来,一生行医的老头对自己的身体了解得透彻,也开始间或着交代起身后事。十一看着师父因消瘦而愈加干瘪的皮囊,在夜里不知偷偷流下多少泪滴。
这一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窗外白皑皑的山和屋前山洞里隐隐透出的白光,让木屋环绕的景象变得模糊又虚幻。师父的精神头倒是好了很多,挣扎着下床,要亲自过山洞,走到小溪旁去瞧瞧景色。十一不敢忤逆师父,只能给师父披了厚实的外套,挑了个粗实的木头当拐杖,一路搀扶师父走到溪边。
景色真的很美。溪水在几日的大雪中已经凝成缎带一样的洁白剔透,溪后的密林也盖上了厚实的白色被子,松绒的雪被上偶尔冒出两个气孔。雪后的空气干燥也干净,透着草木淡淡的清香,每吸一口都吸进了充足的氧气。
师父很兴奋地大吼了几声,又孩子气地拿脚在整齐的雪地上留了好多个自己的脚丫子印,才尽兴似的回了木屋。
当晚,师父去世了。
师父的墓穴是提前就挖好了的,在清平山很美的一座山头。十一给师父换上簇新的冬衣,放进一人高的早已铺垫好软絮的木箱子里,又给师父的身边撒上防腐驱虫的药粉。师父双目紧闭,停止了呼吸,却好像还是眉目慈祥地看着这个世界。
十一用木板车把师父拖到穴口去,两日的大雪将墓穴填的满满当当。十一清干净了穴口,在穴里铺上满满的干草,把装着师父的木箱子小心地放入墓穴内。干完这一切,十一已是满身的汗水,在冷风的吹拂下凉飕飕的。他跪在师父的墓前,庄严又认真地磕了三个头,把黄土一捧一捧地洒在木头箱子上。
第二天,又是漫天的风雪,白雪很快掩盖了黄土的踪迹,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从此,师父就歇在清平山最美的山头,每一天都能看到最蓬勃的日出和最瑰丽的晚霞了。
师父走了,十一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日子。每天守着一座空空的木屋,烧上一顿饭能吃一天,屋里空的叮当响才想起来拿以前磨的药粉去山下换点日用品。
师父去世后,十一第一次下山,已经是来年春天的事情了。
春光明媚,山间鸟啼声声,十一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闻不着一样,一路笔直地下山往凉国的边城行去。
师父在凉国行医多年,也诊治过很多边城百姓,故而十一一出现在凉国的医馆,以前熟识的婶婶就凑过来询问师父的近况。
“十一,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你师父最近怎么样?”
“我…我师父他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去年冬天走的。”
“唉,又少了一位仁心仁术的药师啊。不过生老病死,也是常理,你不要太伤心了。师父走了,你打算怎么办呢?还生活在清平山吗?”
“我?我不知道。应该吧。”
十一还没好好想过未来,他现在只想着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先把现在过好。
太久没有采集草药磨制药粉,十一储存的药粉实在不够换取他所需要的生活用品。好在杂货铺的婶婶是看着十一长大的,又心疼他刚刚失去师父,便私下里多给了他好些东西。背着满满的大背篓,十一踏上了回木屋的路。
春天到的时候,蜗牛也要背着重重的壳向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