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相见》舒幕

5、诉衷肠

　　两人端着盛满粥的簋各自坐在床沿两端，如斯觉着口中无味，毫无胃口，但又碍于情面，涩于开口拒绝，只好咬着簋沿，慢慢吸允着，簋中粥的热气扑倒如斯脸上，如斯顿感有些脸上有些热气，且有些许黏稠，便将簋端平，向着簋沿缓缓吹着气，如斯毫无心思吃粥，便愣愣的吹着气。
　　床另一端苌旸看起来也是满腹心事，呆滞的重复着喝粥的动作，猛地一口咽进口中，霎时嗌被粥的温度所吞噬，苌旸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下意识的用食指轻轻的上下刮了刮脖颈。
　　“吃好没，差不多我们该出发了，前面不久应该还有村落，我们去打听打听”。
　　如斯点点头，将簋放在灶台上，便开始收拾行李，未久，两人便出发。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好似都在等彼此先开口，苌旸稍有犹豫，“身体可好些，昨日你有些发烧，今早见你也未多少，可还好？”，如斯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脑袋烧糊涂了还是因为苌旸的关心，如斯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还好，没有多大的事，普通的感冒而已，谢谢关心”。两人又继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前面的道路豁然开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屋舍。
　　待两人稍走进些，眼前的景象让如斯不由得提起了精神，往前探了几步，欣喜起来，回头望着苌旸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好美，这个地方”，苌旸眼神有了些温柔，点头道：“好”。
　　如斯口中所说的地方，名为合铭山，山依山傍水，鲜少与外界人来往，却也繁华，邻里临街间相处和睦，民风淳朴。
　　如斯被街市上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新颖的物件吸引着，穿梭在各个商铺或摆摊上，苌旸虽无奈但也全由着她到处乱窜，突然如斯贼兮兮的站在苌旸面前，顿了好久，正要开腔，与苌旸对视之后，声音埋了下去，苌旸抬头看了眼如斯的身后，一家布衣铺，苌旸淡淡一笑：“给自己选套合适的衣服，顺便帮我选一套，去吧。”，如斯红着脸说道：“啊？好，可是我不清楚你的衣服尺寸，你和我一路吧。”，苌旸看了看太阳，见时间还早便答应一路去。
　　两人走进商铺，便迎出一位二十出头的男子，穿着简朴，长相也算清秀，如斯偷瞄了几眼后便知趣的移开视线。
　　“两位客官，里面请，最近上了一批新款，可以自己看看”，男子作揖请到。
　　如斯点了点头，想着“想必那男子就是店铺老板罗，好生俊俏，但与我们族人相比肯定是差很多啦，嘿~也不知道他可有心上人了没”，想到这如斯不禁笑出了声，若不是看到了一旁的苌旸，如斯定要傻笑好久，如斯羞红了脸，忙转过身，苌旸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
　　挑选了好久，如斯选了一套红白相间的裙子，问完老板试衣间在哪后，便打算进去试穿，老板笑说我喊内人帮你，“苑叶”，老板喊得极其温柔，如斯一听直接将笑容挂在脸上好似在唤自己名字一样，内房走出一位女子，穿着兰花刺绣裙，长发齐腰，眉目也十分清秀，眼睛好似含汪水，眼底尽是温柔，轻声慢步走到老板面前，老板扶了扶苑叶的手臂，“配这位小姐试一下衣服”。
　　苑叶先出来一步，如斯又整理了会才出来，店老板唤了声苌旸示意如斯已换好了，苌旸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定睛看了眼如斯，舒展笑容，对着如斯缓缓地点了点头，如斯抿了抿嘴角走到铜镜前，来来回回看了个仔细，才决定拿下这件。
　　如斯挑选布料的功夫，苌旸已经试好了一套走了出来，款式极其简单，且颜色单一，黑白两色，即便是这样苌旸还是驾驭的很好，这个时候如斯才仔细注意到以前没注意的，除开苌旸六尺三寸的身高，苌旸的长相清新俊逸，剑眉星目，所以再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不凡，如斯努努嘴，站在侧旁。
　　苌旸也没照镜子，径直走到如斯面前，如斯不太习惯两人离太近，习惯性的往后退了一步，苌旸低头摊开手臂，“你觉得可还行？”。
　　“啊？看你啊，看你自己是否喜欢啊，合不合适之类的，或者再看看其他的。”
　　如斯有心无心的挑选着衣服，看到一红白色衣服，便拿出对着苌旸比了比，“要不你试试这个？”，苌旸也没多说，直接将如斯手中的衣服拿走。
　　可能连如斯都没有想到苌旸穿红色可以好看到极致，所以当苌旸走出来的那一刻，如斯除了惊讶还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苌旸站在她面前时，不知道是苌旸红色衣服映射的原因还是其他，如斯的脸极其的红，店铺老板和苑叶会心一笑，打趣道：“两位客官真是郎才女貌啊，二位碰巧又都穿的红色，择日不如撞日，哈哈哈”，这话一说，苌旸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如斯则是又羞又恼，红着脸着急摆手道：“哎呀，不是那样的，你们多想了”，然而越解释越乱。
　　正午，苌旸和如斯两人准备找家客店先解决午饭。“德香苑，要不就这家吧”，“好”。
　　两人刚踏进店门，就发现室内全是年轻男女相好一座，就连店铺老板与老板娘也是如此，结合刚刚服装店还有外面街市上摆摊的商贩来看，这个地方大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人不由得心生疑虑。
　　待上茶的功夫，如斯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原来这里是一个爱情圣地，男女双方若都有意，直接到合铭山山顶跪拜交换信物即可，且山下由年轻人打理，山腰由中老年人打理，所以在山腰可以看到很多木瓦房。
　　如斯吃着菜感叹起这里真的是个世外桃源，没有那么多纷争，生活的很自由很舒服，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苌旸停顿了一下，放慢了些，低声问道：“你的家不好吗？”。
　　“好也算好，但有时候难免有这些那些束缚，且避免不了”，如斯回想起自己虽然会被很多宫规约束，条例束缚，但是母亲和父王，还有哥哥们都是尽力的保护自己宠爱自己，一想到这些如斯心里泛起涟漪，便使劲埋下脑袋，忍住泪水，她知道自己有多想家有多想家人。
　　客房只剩下两间顶楼的套房，如斯和苌旸只好背着行李爬到顶楼，打开房门，倒也不赖，视野开阔，配套齐全，还可以看到整个合铭山下的全景，但是，只有一张床，“不是吧，这么大的房只有一张床”如斯完全是吼出这句话的，苌旸指着床望着如斯淡淡的说道：“不过，挺大的，可以睡两个人。”
　　“我先去梳洗了，你不要偷看”，苌旸望着如斯挤出一个超难看的笑容，如斯撇撇嘴转过身，走到阳台，如斯不禁感叹道合铭山的美景，当如斯正享受着风吹在脸上，太阳照着的惬意时，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快去洗，我要睡了”，“哦”。
　　“你需不需要换衣？”
　　如斯心想“哪来的换洗衣物，客店的？”
　　“不用了。”
　　“我给你放在这，刚刚店铺老板送的。”
　　如斯咬咬牙，嘟噜着，“哎呀，那老板指定是误会了，哎，算了算了，不想了。”
　　待如斯洗完，房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斯猜想苌旸应该是睡着了，然而，当如斯取下衣物后，如斯差点滑倒，丝绸的，十分透，本想就穿方才换下的一套罢了，哪知不见了，透过帘缝看过去，自己的衣服被放在水缸里了，旁边就是苌旸的，如斯气呼呼的穿完准备找苌旸理论，哪知苌旸睡得好沉，这就算了，睡相还不好，上身衣物，纽扣全散开，整个上半身全赤裸在如斯面前，如斯顿时觉得有些热意，且脑袋昏昏沉沉，作罢，只好爬上床，侧着身，闭眼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苌旸醒来时发现天已渐黑，便起身，缓缓越过如斯的身子，一边整理纽扣，一边往楼下走去，店铺老板看见苌旸穿着常服，且散着发，便笑脸迎上去，“公子有什么需要吗？”。
　　“帮我们准备一下饭菜吧，你看着弄，我在这等，便好”。
　　“好，那请稍等一下”。
　　待店老板将饭菜端上时，已是黄昏，苌旸从袖口取出几颗碎银递给老板，“可够？”，“正好”。
　　苌旸端着饭菜上楼，心想“这个时候了应该醒了吧”，打开房门，如斯站在阳台正好背对着苌旸，苌旸看到如斯身上穿的红纱裙，顿时明白了老板用意，正当苌旸准备转身时，如斯正好转过身，两人对视一番后，都有些羞涩，而如斯更是难为情，使劲扯着纱裙挡在胸前。
　　“把这个穿在身上吧，晚上天凉”，苌旸赤着上半身将手中的上衣背着递给如斯。
　　如斯抬头就看见苌旸的后背，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如斯已经观察了个仔细，有完美的弧线，宽厚的肩膀，如斯犹豫尚久还是接过苌旸手中的上衣，缓缓套上，因为苌旸身材高大的缘故，如斯穿着苌旸的上衣如同披肩一般，还好如斯的身材姣好，穿在身上倒也不失韵味。
　　两荤两素，一坛酒，还不错，如斯心里嘀咕着，吃饭时两人一如既往仍然没有说话，沉默着，各自顾着吃自己的。
　　饭菜虽都吃完了，然而那坛酒谁也没喝，谁也没提，如斯虽想喝但是涩于开口，憋了半天愣是没开口。苌旸欲下楼换餐盘的时，如斯瞥了眼苌旸上半身，缓缓地脱下苌旸的上衣递给他，苌旸没多想便也接过来穿上。待苌旸出门后，如斯偷偷打开酒瓶上的塞子，小抿了一口，如斯虽不是典型的一杯就倒，但是酒量也不见得有多好，现在她脸上已经有些红晕了，意识还是清醒的。
　　如斯听到了苌旸的上楼的脚步声，忙不迭的将塞子堵回瓶口，并跑到阳台吹风，使劲吹气，希望可以把身上的酒气带走。苌旸看到桌上的酒坛，便打算饮个痛快，刚送到嘴边，看到阳台上的如斯，便走了过去，“还有一坛酒，你可喝？”，如斯一听觉得甚是合她意，但还是故作镇定的点点头。
　　两人坐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确切的说，苌旸是一杯接一杯喝，如斯则是一口一口慢慢抿，很快一坛酒就喝完了，苌旸拂袖一挥，几坛酒出现在视野中，这次，苌旸直接拿起就喝，如斯问到了酒香知道是苌旸自己酿的，不仅香而且每坛酒存放时间长，所以酒过三巡，苌旸也微微有些醉意了，如斯抱着酒坛仰头抿了一口，味道还是很好。
　　“我本来有也有一个家，应该和你一样，我也有兄弟姐妹，我还有我爱的人”，苌旸说完之后看了眼如斯，如斯忘不了那个眼神，如果说一人悲伤至极是透露的出的是绝望的眼神，苌旸此刻的眼神如同无底的深海，不是望不到底而是悲伤至深，如斯虽然没有经历过这样至深的悲痛，但是如斯可以感受到苌旸的痛楚。似乎连上天都感受到了悲伤，天空上的星星也有些暗淡。
　　“她的名字很好听，南枝，我们小时便相识，算是青梅竹马，她好动，喜闹，天真单纯，但我知道她内心有多孤单，她父亲是大臣，一心想要谋反，所以她父亲一直很支持她同我来往，本来我们说好梨花树开花时我们就成亲，她不知道她父亲有谋反的意图，所以她才会听她父亲的话，将我带到她家的后花园，其实我一进府中便发现有些许不对劲，但是我没有太过注意，我更没想到她父亲会选择和我摊牌，南枝知道后，情绪很激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是策反之人，所以她拉着我跑，然而很快就被她父亲追上来了，我本打算将计就计，可是她父亲将她当作人质要挟我，就是那一刻她在我面前被万箭齐穿，她的父亲更是被射的更惨，事后我就觉得有蹊跷，虽然我知道她的父亲派人跟踪我，但是根据箭的数量还有标记，我知道是我的父亲派的人，我与他争执许久，理由尽是为了保护我，哼，保护我？直接说怕我因她答应和她父亲成逆贼同党，我顿时觉得心寒，从此之后我无欲无求，一直在外漂泊，她一直希望能够出去看看这万千世界，她不在了，我替她来了…”。
　　苌旸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躺下，如斯看到了苌旸眼角的泪水，便用手拭去泪水，如斯心里竟也随着苌旸荡起万千的秋水。
　　“我有三个哥哥，他们很宠爱我，还有我的阿娘，阿爹，他们也很爱我，他们不会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情。”说到这，如斯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看天空。
　　“很快的，很快。”，苌旸闭眼轻声说道，像是在安慰如斯，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
　　如斯吃力的将苌旸抬到床榻上，一坛酒下肚，如斯顿觉得浑身发软，看也没看随手拉着身边的东西依着就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气很好，温而不热，午时，苌旸才有了些清醒，看到怀中抱着自己的如斯之后，便将如斯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缓缓放下来，将被褥盖在如斯身上，自己则反压着被褥而睡。太阳光照得有些耀眼，如斯揉了揉眼，看到身上盖得被褥，还有面对自己而睡的苌旸，如斯看到苌旸未盖被褥担心着凉，便将被褥盖在苌旸身上，未久又觉得冷，又将被褥移过来些，但是能盖得地方太少，只好往左侧挪过去些，如斯尽量将动作幅度做到最小，然而还是苌旸还是醒了，如斯慌忙闭眼，
　　“早啊”，如斯问声，缓缓睁眼看着苌旸，苌旸眼神极其温柔，“早”，两人就这样对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