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千里织梦归》霜天草莓

34、而今忘却来时路

　　秦军已经全员进驻宛城，山谷变得寂静无声。他说这个山谷名曰枫清，而眼前的小河是清河。在谷中驻留的时候，他没有闲情逸致陪她来赏景。战事结束，他似乎突然有了兴趣。
　　他们从城头一前一后的下来，小顺子已经牵来了王爷的坐骑步惊。他翻身上马，对她伸出了手，她欣然同往，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却原来目的地是清河。他们在河边下马的时候，天色已经全暗，借着些月光她看清他的轮廓。秋日里的月光仿佛和煦，他的杀气正在渐渐隐去，周围只有小河流水声潺潺，也许他终于可以平伏。
　　“华婉。”他声音的倦意无法掩盖，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几乎靠上他胸口去听。
　　他说：“你可闻到我身上的血腥？不过，还是不及你一身酸臭。”说着就来解她衣服。
　　她气结，躲开他的手：“你这人！秋水很冷的，回去城里不就有热水吗？”
　　她躲闪地坚决，可惜仍然不敌他的身手。没有办法，她索性解开了长发，背过身去，一步一步踏进河水。其实她前几日就在顾盼，一旦四下里无人就要到河中戏水，洗去一身尘埃。现在置身河中，清水漫过她的肩膀，她冷得一激灵。但是很快，她感觉到他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衣物，她背靠他的结实胸膛，共同敌过所有的冰凉。他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拥抱她，他们矗立在水中，宛若一尊雕像。这一刻的平和宁静，仿佛有些不真实。她缓缓转过身来，凝视他的眉眼，她满心欢喜给他一个安静的吻。他让这个吻变得缠绵，越吻越深，他慢慢托起她的腰，他的双手似乎要让此刻的浓情渗透她的骨髓。水流并不湍急，但她好似一个快溺水的人，用力紧紧攀着他。清河是他们的情河，沉浸在幸福的河水里，直到被心满意足淹没的瞬间。

　　华婉与小顺子坐上马车，今日定王要返回丹城去。虽然又要展开一路颠簸，她心中却是兴奋不已。那天在河边，等他们烤干衣服回到宛城已经半夜。翌日清晨，允澈又忙得如火如荼。城中除了众多百姓，还有几千投降的卫国将士，包括将军樊钧。佑庭忙于安抚民心，纪将军则整顿军务，而允澈要两者兼顾。华婉能见到的允澈是披星戴月。前日城墙修复已经完工，纪将军和两万将士留守，其余人都跟着定王回秦国去。从此，宛城和秦国边城要塞雁城一起筑起对卫国的防线。
　　宛城在身后，渐渐变成一点地标。马车颠得厉害，华婉却面带笑意，多好啊，夫妾同心把家还。他们一起出行这些日子，也就那夜河边是唯一一次。那样的疯狂，华婉想大概会终身难忘。想着脸上又开始烧起来。
　　华婉不知道，此刻有个人策马奔腾却也同时在想着那个夜晚。那晚的华婉确实让他忘情，让他忘却对战争的所有厌烦。月光下的她美丽，几乎超凡。他心底颤动，虽然纯属偶然。他不自觉地去比较他的另外三个女人：如果是蕙如，她太做作，他根本不会带她去河边；要是才娇，会温柔地对他说一番礼教；至于小菁，大概只会哭。
　　昨日佑庭向他禀告，在丹城的反间计一举功成，陈国奸细的据点一网打尽。活捉了一个正在潜进王府的奸细，他对前次的潜入也供认不讳。其实定王的重要军事文书都用密文写成，就是教他人盗取，破译的可能也甚微。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折辱，尤其若是枕边人就更不可饶恕。至少现在，他可以不用怀疑华婉。他会继续宠着她，直到想清楚如何放弃她。
　　华婉只是他念想中的一个小小片段，余下的篇幅仍然都是他心底的翩翩。

　　定王府的夕园弥漫着喜悦，在王爷归来之前，探亲去的四夫人先行回转。
　　流苏动作麻利的张罗着，以前只得她们主仆二人，如今她要带着两个小丫环，小梅和竹筠。
　　等华婉坐定，流苏拿出她代为置办的秋装：“夫人，看看这些可合意？”她耐心地将衣服件件展开，有些是华婉一贯中意的颜色，有些款式是初次尝试。华婉想，流苏是这世上最了解她性格以及喜好的人。
　　平时沉稳的她此刻说话也带着丝丝愉悦，华婉有溢于言表的感谢之情。她顺势抱着流苏的腰，又将小脸靠上去，说：“流苏，你真好，这些衣物我件件喜欢。你可别累着了，我们今晚可有美酒佳肴？”
　　“燕窝一早预备好了。你平时口味重，今天厨子倒是做了道蜜汁酱方。不过秋日干燥，你又刚从外头回来，应该去去火，我看呢，再配些清淡的吧？”
　　“好，都听你的。”
　　“嗯，我这就去准备。对了，明天夫人记得去管事房。我想早点出门办事，顺道还能去下水镜庵，替夫人您还出入平安的愿。”
　　翌日，宫月就赶来一聚，拉着华婉横看竖看，颇有唏嘘之感。华婉倒没有深深的感触，好似她真的只是去远方探亲。

　　允澈一定先去给故王妃上坟，回到王府比华婉稍晚几日。还是让小顺子先报个信儿，晚上就到她的夕园来。于是，就一起用晚膳，在院子里散步，絮絮叨叨说些话，累了一同卧榻而眠。日子平淡像最普通的夫妻。可是即使从表面看来，他们也并不具民间所说的夫妻相。说到房事也未必能称作水乳交融。她爱留长指甲，免不了在他背上抓出几道来。而他对她，浑身上下大概只爱她的玉颈，常常吻中带咬，她试过三伏天还在脖子上系一根围巾。可是习惯了两个人睡的床，一个人实在太空。华婉不知道那三位如何，她能霸着允澈的时候，她的喜悦由衷。她也有冷静和理智的瞬间，劝着自己莫要再沉沦。可是她始终下不了决心，反复又反复。不知道在这欲走还留中要徘徊多久，华婉再一次气馁。先动心的人总是输得彻底。也许近日不能脱身，他日她最美好的青春逝去，她将变作面目可憎的弃妇。她有时候也不免自怜，她觉得他值得她的喜欢，而他的心却一早给了别人，她还能与故去的人争吗？
　　“华婉，华婉！”
　　她惊觉过来，应了一声，说：“怎么？”
　　“想什么这么专注？”他稍稍调整一下手臂的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些。
　　“没什么。你不累吗？下午被那三个小鬼折腾？”
　　华婉在回府的路上，特地给三个孩子买了新的纸鸢。请示了那三位母亲，今天就带着孩子们玩耍。说来奇怪，领着三个孩子戏耍的多是华婉，大概在孩子们的游戏场里既劳累，又全无优雅。正玩得起劲的时候，允澈也来加入。他只是普通的父亲，拉开嬉闹的两个男孩，蹲下来给谦儿擦去脸上的泥，抱起谧儿抛至半空又牢牢接住，一时间都是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后来，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玩他们的小游戏，华婉和允澈坐在一边的秋千。虽然是给孩子玩的秋千，因是做给三个孩子一起玩的，他们俩也能坐下。华婉靠在他肩头，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她觉得满足，身边是她的丈夫，眼前又有三个活泼的孩子。她几乎有点沉醉。
　　“小孩子能怎么折腾？我并不累。”他忽然叹口气，说：“我突然想，你说那天河边会不会有别人？”
　　“啊？你说什么？你现在想起来了？那天……要是……都是你不好！”华婉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坐起来。
　　“我记得是你先下水的啊。”
　　“你！还不是你……”眼看华婉要恼羞成怒，片刻就要撒泼。
　　“哦，对，你当时是这么做的。”允澈促狭，用灼热的唇堵她撅起的嘴。
　　很快室内春光旖旎。华婉不知道这是不是幸福，她留得太久，走不了了。这样的日子有一日突然失去，或是被强行收走，她已经不愿意去想。
　　“那日攻进宛城，我看到你站在城头，突然想起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滕王阁吗？就在卫国的都城。如果有一日，我行军到嘉城，一定带着你去。”

　　看我这几日勤奋努力，能否一章得到两个评论呢？期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