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千里织梦归》霜天草莓

22、江蕙如

　　第二日，王爷天不亮就走了，和以前一样。等到华婉睡醒，流苏告诉她，王爷去了城外的军营点兵，今日就要赶赴宁王王府，最近卫国边界不稳。这是小顺子过来候着王爷的时候说给流苏的。
　　秦穆帝有五个儿子，最能干的可能还是老四。秦国是王子守国门，除去在京城的太子，廉王设府对着陈国，宁王看着与卫国的边界，定王如今倒是空了下来，因为已没有齐了。秦国与三国都接壤，最坏的时候可能三面环敌，而现在一统北方，腾出手来对付卫国变为可能。卫国领土不大，却极为富庶，他们的骑兵虽然比不上秦国铁骑，可水师却很厉害，真要闹僵了，一时之间谁都占不得便宜。于是这些年一直小打小闹。另外，陈国是卫国忠实的盟友，全然不像对待齐和秦那般终日的飘忽不定。
　　华婉想，按说秦国已经够客气的，打下齐国还给了卫国好处。虽然卫国不与齐国接壤，不能像陈国一样完全接收两座城池，但是照单全收两座城池的缴税，也很可观。唉，想这些事，头会疼。她还是想想如何明哲保身，如何躲开众多的是非才好。
　　事实上，她几乎被禁足了，虽然说昨晚上又发生了些糊里糊涂的事。那事想来何止是脸红心跳，快快停下。
　　华婉坐在桌前，忽而想东，忽而想西，正在晕乎的时候，流苏进来招呼她用午膳。端到她面前的是一碗寿面。
　　“这是……”华婉奇道。
　　“奴婢记得两年来，翠喜都是在这个时候给夫人您，下一碗寿面的。”
　　热乎乎的一碗面，蒸腾着的热气差点让华婉落泪。她少小离家，爹娘成为记忆里温暖的影。而那个一同长大感情深厚的翠喜，如今已失散。人海中遇见谁，全是意外，但能遇到眼前外冷内热的流苏实在是运气。可是华婉也明白，有些事还不能和盘托出。
　　“流苏……”
　　“快趁热吃吧，看看合不合口味？如果喜欢，明年和以后我都可以再帮你做。”
　　“嗯。”华婉重重点一下头，开心地大快朵颐，连面汤都喝完。吃完后，流苏看她精神为之一震，本来涣散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流苏，王爷可是出远门去了？也好，有些事他不在更好些。”

　　原来王府里的管家婆是老管家的内人，几年前故去了。白芍是府里最年长的丫环，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管事姑姑。流苏虽说才来到府里不久，但能干之余还是个心思缜密、行事稳重的人。而白芍是个爽利人，觉得流苏很是一路，虽然她从齐国来，但府里平时能有什么大事？于是比起府里那些年轻又浮躁的丫环，白芍更喜欢找她帮忙做事。两人一来二去的，也颇为熟稔。
　　这一天是每月领例钱的时候，白芍忙了好几日才把账目算清。
　　“我原是最不会算钱的，可把我整的。”看到流苏来到管事房，她不由几句牢骚，“王爷一下娶了四个，府里热闹是好，可怎么还是没有女主人呢？”
　　流苏但笑不语。夕园日常的用度都有管事房置办，她们一主一仆倒是没什么大花销，但华婉是个爱存钱的人，这次领了回去，少不了又是存下大部分，剩下的么，她想着该去买些胭脂水粉了。
　　“白芍姐！”一个脆生生、喜气洋洋的声音传来。进来的正是碧桃。她故意从流苏身边走过，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姐，给我们主子可预备好了？”
　　“喏，给你。要另外进补些燕窝是吧，多了二十两呢。”
　　“啊？二十两怎么算多了呢？啊呀，姐姐，夕园才两个人，还这么多例钱啊？我们主子本就矜贵，又身怀六甲。”
　　江小姐从进门起就没消停过，整日的诸多要求。白芍看着碧桃很是讨厌，这丫头在府里不干别的，就是到处打探，蜜蜂也没她勤劳。听到她这拿腔作调的声音就不自在，也就没好气地说：“请示过老管家的，到底是府里的规矩。”
　　“好嘛，让我们家主子下次和王爷提就是。好了，我先走一步。”说着几乎是踏上云彩走的。
　　目送她走了，白芍没说什么，只听流苏叹了一声气。
　　“你这是怎么了？”
　　“我那主子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三位侧妃都是官宦人家出身，与夫人都不怎么交往。我正愁着，怎么能帮着夫人与她们交好呢？”
　　“这个……”对于这两位，王爷也没特别交代什么，小顺子只说是从齐国后宫带来的。听说那后宫里所有妃嫔都殉了葬，那这两位很可能都是宫女。与那三位侧妃身份上实在没法比，被排挤，被冷谈，好像也是没法子的事。这话不好说出口，白芍也就闷声不响的。
　　“夫人上次倒是说，不知道三位侧妃的生辰呢，要不也可借着机会热络一下。”
　　白芍想这倒是在理，说：“想知道这个啊，这有何难！”她旋身打开个匣子，拿出一本书册，说：“老管家关照过，要记得给三位侧妃庆生的，看，都在这儿记着呢。”
　　流苏忙接过来看，不住点头，说道：“嗯，这下可好了。”册子上，记载的是王府里各位女眷的生辰八字，除了三位侧妃，故王妃的也有。
　　“这个……江侧妃是属虎的啊，还是正月的呢。”
　　“是吗？我看看。”白芍把头凑过来看，道：“真的呢，这八字挺凶的呢。不过，王爷属龙，不怕。”
　　“可是，”流苏又说，“故王妃可是属羊的。”
　　“对哦。是犯冲的很，不过王妃人都不在了……啊呀，呸，我什么也没说。让碧桃那蹄子听了还了得，又要生是非！流苏，你记下来就是，可别乱说。”
　　“白芍姐你放心，这个我省得的。”

　　又过了几日，听说王爷到了卫国边关，怕是要真打起来了，府里愈发的安静。这天快中午的时候，老管家领着流苏正在往府外走。每月的这个时候流苏能得到一次外出的机会，通常都是老管家领她出去，她在街上小转一圈，采办点胭脂啊之类，又跟着办完事的管家回来。天气确实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有些灼热，快走到灵犀楼的时候，流苏已经微微出汗。
　　“快！快！快再拿些水！”忽然的就有人大喊。
　　管家和流苏都大步跑去看。只见有些家丁和丫环已经围在那里。白芍正大口喘气：“幸好，幸好啊！”
　　“这……是……怎么了?”老管家也就跑了几步，可到底上了年纪，喘得厉害。
　　“好了，好了，没事了。”白芍说，“不知怎么这堆草居然着了，让他们早点收了的！”
　　“着火了？哎呦，你们这帮人！可又没到天干物燥的时候，这事有点蹊跷。”老管家稍稍顺了下气，又教训道：“让你们粗心大意！看，这儿离灵犀楼才几步路啊！要是有事……你们好好想想！”
　　大家伙这才想起了，不由一阵紧张，都叠声说下次再也不敢。也不知有意无意，白芍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怎么突然地就着火了呢？这条小道因为在灵犀楼的背面，往年他们都是在此处将附近杂草堆起，几日就运走，从没有出过事啊。偏巧她从绮园过来，想抄近路，这才及时发现。突然的，她想，这儿是通着绮园？她不由想起前几日看了江侧妃生辰八字的事，不自觉地和流苏交换了一个眼神。

　　“流苏，他们可信？”
　　“信！怎么不信？尤其是徐侧妃和李侧妃，她们一个属猪，一个属牛。免不得到处去说。人心啊，有时候就这样！越传越像了！”
　　华婉此时也说不上高兴，如果不是无奈，她何苦去激起这谣言的波澜。属虎的江蕙如，五行属火，属羊的故王妃，五行属金。羊落虎口，又精胜坚火胜金。江蕙如，这下也有点无辜。不过，大家斗法用招都向故王妃借了点光，也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