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千里织梦归》霜天草莓

21、药

　　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流苏给她换了几块巾帕，敷来敷去的也不见效。下手真比第一次狠的多。
　　“流苏，将她带回夕园！小顺子，以后都不许她再靠近灵犀楼！”
　　他们一贯儒雅的王爷化身为凶神恶煞。华婉听到身后传来有些丫环的惊呼。她只能难堪而艰难地爬起来，在流苏的搀扶下回到夕园。
　　她躺着，也没用晚膳。真是很疼，他是习武之人，一巴掌拍死她也不奇怪，可能他还是卸了几分力的。疼到极处，她不哭，反而想笑。想必此刻的碧桃，正在绘声绘色地给蕙如讲述着。她这次算是犯桃花吧？那枝桃花配着青花瓶还在吐露芬芳。好吧，她又把他得罪了。一株正对着灵犀楼的桃花树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看这桃花正值花之盛期，算起来可能是他新婚燕尔时种植的也不可知。也许几年前桃花朵朵开的时候，他们正在楼台浓情蜜意。可是，不过是折了一枝，他真能一眼就看出不同吗？他竟能细心到如斯地步吗？
　　宫月的话还犹有在耳，她却这么快就给人摆了一道。回想起蕙如的一脸真诚，还有在灵犀楼前装出的一点无知，华婉想，蕙如是个有天份的人，好像她还只有十七岁。
　　“还是肿得厉害，奴婢去要些药来吧。”
　　“不必了，流苏，你已经检查过几遍，我不过是被打肿了脸，没有其他的伤。你看我说话都无妨，躺一日就好了。”
　　流苏只得又浸润一块巾帕，轻轻给她换了。
　　“流苏，昨日你跟着碧桃去，是怕她们在茶点里下药吗？”
　　流苏没有回答。
　　“都怪我，没听你的话。我对不住你。”
　　“主子你莫要这样说，等王爷气消了……”
　　“与他何干啊？这府里头四个女人斗死了，他也未必会心疼。”华婉想，蕙如的费尽心机用来对付她可算是白费。不过，至此，她不知要躲在夕园里韬光养晦到几时了。
　　“夫人，形势比人强。在这王府里头，什么都是王爷的一句话而已。”流苏的话向来不多，可是句句在理，“夫人本性率真，可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信的。眼前吃点亏，总比日后栽大跟头的好。”
　　最后一句有点说教的口气，华婉讪讪地说：“最近是疏懒了些，原先在齐国可不像这般。我日后会想得周密些。”
　　“嗯。”华婉不再无精打采，流苏也就面有喜色。
　　华婉不知要怎么样才能挽回,那一点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宠，可这或许得等些时日，她得先出口气，“流苏，不知道是那蕙如独个儿呢，还是她们三人共同的主意？”
　　“听底下丫环们说，这位很会来事儿。”
　　“那徐侧妃近日害喜得厉害可是真的？”
　　“奴婢从老管家处回来，定要经过她的瑞园，之前就几次见到太医匆忙赶来，这几日她根本已经卧床静养。至于李侧妃么……”
　　“都说她是个老实懦弱之人。姑且就当是江小姐谋略过人吧。”
　　华婉想，“也就让你高兴这一回，眼前神通广大的邢姑姑说不定已经成竹在胸，到时定为我出这口气。”
　　流苏总是在她逆流之际，为她带了一阵及时的风，让她重入正途，心下也不知该如何答谢她，不自觉地说了句：“好流苏，以后跟我一起回陈国的乡下可好？那里宁静祥和，适合咱们生活。”
　　流苏看着她，眼神清澈，笑笑说：“只要我们都能好好的。夫人，你可饿了？奴婢去给你熬些粥来。”
　　华婉斜靠在枕上，闭目休憩。想起来也是有气，他凭什么老是拿自己出气呢，不由心说：“这仇我可是记下的，日后总有还的时候。”
　　听到珠帘甩动的声响，她一边回过头，一边说着：“流苏，这么快啊……”话音未落，她看清来人，不是流苏，而是他。
　　他又恢复了冰山脸，不再满面怒容，手里也没拿着马鞭之类，她想他应该不是来赶尽杀绝的。那作为宠妾，她是否该学汉朝武帝的李夫人，赶紧以被蒙脸，以免他看到她面容上任何不堪呢？好像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是平静地对视着。
　　他以前从来不打女人，可她却已挨了两回。每次都是既不求饶，也不躲闪。他踱步过来，坐上床沿。他伸出手的时候，她下意识躲了一躲，随后她的下巴被轻轻托起，肿得老高的左脸被他在烛光下审视。
　　“别看了，丑死了。”她拿起滑落的巾帕想再敷回去。
　　他扯下她的巾帕也不多言语，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
　　“哎，干什么？我这个伤过几日就好了，这是什么，你现在是要毁我的容吗？”
　　他抬眼，一个眼神就摄住她，她不敢再动。他把瓶子里的东西倒了些在她左脸，又用手指轻轻匀开。她感到一阵清凉，疼痛减去了一半，他这是做什么呢？难道之前是他们合演的苦肉计不成？！也罢，反正她从来没能懂他。可是她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大声欢呼，她真想喊出声来，江蕙如你快来看看，一定气歪你的鼻子！
　　他的翩翩有过敏症，尤其是对桃花的花粉。她嫁过来的第一年，瞒着他和他一起赏花，没多久脸就肿得老高。他笑话她，名字叫作梦蝶居然怕花粉。他请教了好些花农，算准了距离，将一株垂枝碧桃种在离灵犀楼刚刚好的地方，以后他们都能在楼台赏花。记得当年，他为她擦药，也是这般细心……这药很多年没有用，而眼前的人也不是他的翩翩。他不由停了下来。
　　“折下来的花回不去了，那株桃花……我错了，给你陪不是。药，我自己擦就好。谢谢。”说着，华婉从他手上拿过药瓶。
　　他回过神来。他一直自负冷静，可是关系到翩翩，他无法控制的失去理智。他心里清楚华婉是无辜的，但好像每次都是她错了，她欠他的。她这样委屈偏又这样宽容，好像能够原谅所有不公，能够包容一切错误。而说到底，他又能留她到几时。对她，他总以为有超出富余的洒脱，而就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不忍。
　　他沉默又带着深深的落寞，看着他英俊的轮廓和他挥不去的忧郁，她不自觉地靠上他的肩膀，等到他转过脸，他们再次对视，她才惊觉不妥，忙说，“再，再帮我擦些药吧。”
　　当他的手指再次在她脸上轻抚，她感到疼痛正在消失，肿胀也消去了大半。
　　他将药瓶放在她床头，说：“明日记得再擦拭一回。”
　　“好，我送你出去吧。”华婉想要下床穿鞋，可不想刚才为了配合擦药，她半跪的腿早就发麻，她忽然站不稳扑到他怀里，一下子红了脸。
　　他将她抱个满怀，看到她的双颊绯红，也顿觉可爱。
　　“我，那个，不是，这……”她羞得语无伦次，她没想勾引他，真的。可等他的吻落了下来，她也就不再花功夫解释，老实不客气的回吻着。
　　流苏端着一碗热粥，回到房里，看到一片旖旎。华婉的肚兜都被扯走了，王爷身上的衣物也是所剩无几。她立即低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饶是流苏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所见，好像是一对吵了架又和好如初的欢喜冤家。到底是怎么了，她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