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哀》骷髅回坟

5、第 5 章

　　无哀挥舞手中木刀，与往日手握真刀比起来，他现在装拙的模样实在可笑。

　　宣鸿坐在老榕树下的石凳上喝起了茶，示意无哀也过来休息。

　　无哀放下木刀，过去坐下。

　　“相爷可是有事？”相处了一段日子，无哀知道宣鸿虽然可能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但对待下人百姓他是真的仁和。

　　“你说你习武没天赋，但我教你的刀法你也都一一掌握了，剩下的好好练习便可。”

　　无哀谦恭道：“无哀愚钝，是相爷教得好。”

　　宣鸿微微一笑，抿了口茶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回去休息吧。”

　　无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想了片刻，终是开口道：“相爷……无哀，有疑惑。”

　　宣鸿放下茶杯，笑道：“有何疑惑。”

　　从前在谷中每每因一些细微末节的错误而被谷主责罚过后，谷主总会冰冷的安慰他，严师出高徒，让他学好武艺是为他好。说得多了，无哀有的时候也觉得，若是没有谷主的严苛，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里成为谷中佼者。可是在相府的这些日子里，相爷教他武艺的方式与谷主大相径庭，不打骂不责罚，学得不好的地方指出来，依然学不好就会手把手的教他。

　　不过是基础的刀法，他早已熟烂于心，但他不想辜负相爷美意，还是百倍认真的去学。

　　同样都是教授武艺，宣鸿的方式却令他心有触动。

　　“相爷为何对无哀如此照顾？”

　　宣鸿仿佛是被问住了，他想了想，目光落在院中主屋镂空雕花的门上，缓缓道：“或许是对你一见如故吧。”

　　淡淡的语气，轻描淡写的答案。无哀也望向那上了锁的木门，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请辞，呆坐着便便渐渐产生了一丝拘谨，身子也略微僵硬起来。

　　宣鸿浅笑着，看向无哀问道：“可识字？”

　　无哀坦诚回道：“年幼时猎户曾教无哀认字。”

　　“只是认字？可会写，可有看过书籍？”

　　宣鸿问得认真，无哀眼神微暗，他略垂下头看着脚尖的地面答道：“只是认得。”

　　在谷中他日日习武，这手只握过兵刃杀过人却从不曾拿过笔和书。

　　宣鸿道：“明日起你就搬到我的文清院里来，我若有空时也方便教你。”

　　无哀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脑子却快速思索着，这到底是试探他还是真的待他好？

　　宣鸿看无哀怔愣的模样笑道：“怎么，不乐意吗？”

　　无哀收回心神，受宠若惊道：“多谢相爷。”

　　回到自己的屋里，无哀收拾着自己的衣物，追风从横梁上跳了下来，一直在无哀身后盯着。往时无哀就算没有内力，他离得近了还是会很敏锐的发现他，可今日无哀背后当真是门户大开……

　　追风握紧双手的拳头才压心中叫嚣的念头，他不能坏了谷主的事，否则他也活不成。

　　他瞅无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冷哼了一声道：“怎么，三月之期还剩一月，觉得自己不杀不了宣鸿所以收拾东西要逃？”

　　无哀一直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追风开口了他才注意到身后的人。

　　无哀转过身看向追风，明明一脸平淡，可阴冷的眼神中隐隐夹杂着凶狠。追风便又觉得背脊发凉，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少年是谷中最出色的杀手，一个踏着尸骨，在血色中行走的人，外表装得再平凡再纯良那都是假的。

　　无哀微微扬起下颌，唇边的冷笑带着轻蔑道：“你回去告诉谷主，无哀必会完成任务。”

　　追风心中不满，明明都是一个级别的人，无哀却好似他的上级般让他去传话。

　　“等等。”追风才要离开又被无哀叫住。

　　无哀面无表情，欺身上前，眼中的锐利锋芒仿如平日他手中的闪着青芒的长刀。“下次再敢显露出对我的杀意，你就替自己准备好棺材。”

　　追风咬牙切齿的瞪着无哀，却也识时务不再言他。

　　“滚吧。”

　　第二日无哀便拎着包袱随着刘管事来到了文清院。这院落并不大，院内布置了四名侍卫，每一个侍卫可以守卫的范围正好与下一个侍卫相接，这样又可把守整个院子又可快速接应，既不浪费侍卫的人数又将侍卫的能力最大化使用，实在是妙。

　　他刺杀宣鸿三次，前两次他直入虎穴而来。这个院子他是来过的，当时他出现不过片刻，院外的侍卫立即蜂拥而至，当真是防御得滴水不漏。

　　其实人数多他并不在意，只是贴身保护宣鸿的顾承武艺十分高强，他堪堪与其打成平手所以想要取宣鸿的性命实在不容易。

　　刘管事将他带到偏房中，笑盈盈的指着墙边的柜子道：“以后你就住这儿，被褥在那柜子里。”

　　房内有两张床，一张床上已经铺好了被褥，另一张只有床架子。无哀道了声谢将包袱丢在了床上，又打开了柜子取出了被褥。

　　刘管事又补充道：“这儿还住了个跟你一般大的孩子，他服侍相爷几年了，人很机灵，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他。这院子里的其他屋子多是侍卫所居，不要乱进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无哀知道了，多谢刘管事。”

　　刘管事刚走，一个长相普通的少年走了进来，热情道：“你就是新来的吗？”

　　“是。”无哀铺好床，又开始整理包袱里的衣服。

　　少年不觉无哀的冷漠一屁股坐在无哀刚铺好的床上，笑脸依旧道：“我叫丁昌，你叫什么？”

　　“无哀。”无哀的物什不多，三两下就弄好了。

　　虽然无哀表现得毫无热情，回答也简洁得很，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也难以亲近，但丁昌仿佛对这些视若无睹一般，依然对无哀说了好多话。

　　从平日近侍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到相爷的作息起居习惯，事无巨细一一道尽。

　　“啊，说得太多我都饿了！”丁昌抚着咕咕叫肚子打圈圈。

　　“别人说多了是口渴，你倒是特别。”

　　丁昌歪着脑袋看着无哀，兴奋道：“无哀你肯搭理我了！”

　　无哀不明白，他不过是回了一句话就令眼前的人如此开心了。

　　丁昌高兴，他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油纸包的肉干，自己拿了一片又递给无哀一片：“后厨没这么早弄饭，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无哀习惯性的不接，丁昌也不介意，硬是往他手上塞去：“很好吃的，这是上次府中有宴，我偷偷用后厨多下了的肉做的。”

　　“不用了，多谢，我还不饿。”

　　丁昌有些失落的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起来：“那……好吧。”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丁昌道：“院子就这么大，该做的我都做完了，暂时没什么做的。”

　　丁昌原想毕竟他们现在同为文清院的下人，他一个人把活都做完了，无哀多少都该感谢感谢他，可不想无哀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躺在了床上。

　　宣鸿下朝回来，正用午饭。

　　“无哀呢？”

　　丁昌站在一旁服侍，听到宣鸿问，赶紧回道：“无哀他可能早上收拾东西累了，现还在屋内睡着，老爷莫不要怪罪他。”

　　宣鸿淡淡道：“无事，他醒了让他到我书房来。”

　　丁昌不知为何心中窃喜，立即回道：“是，老爷。”

　　午时宣鸿小寝，丁昌将宣鸿换下的衣物送去浣洗，路过敞开的门扉的书房，竟看到无哀坐在里头待客的椅子上拿着一本书打着哈欠。

　　“无哀你在做什么？”

　　无哀放下手中书籍，百无聊赖道：“相爷让我在这看书，我要闷死了。”

　　丁昌牵起嘴角，羡慕道：“我还从没有能在老爷书房里这么悠哉的待过呢，无哀你真幸运，老爷对你真上心，对了我还还有事忙，先走了。”

　　丁昌一走，无哀就放下了手中的书，他环视了一圈书房，两架楠竹架子上不仅有书卷累累亦有瓷器盆景，长桌上摆放了笔墨纸砚，香炉，铜制压尺，书灯，印章，右上角有一叠公文，公文下有一串上好的黑檀数珠，长桌左侧置有榻床，床头有小几，几上摆着哥窑定瓶。右侧布置了筵席，席上的矮几置了一架七弦琴，木雕花格的月门墙上悬挂了一把宝剑，剑鞘上镶嵌着玉石，柄首系着一尺余长的红穗。

　　无哀盯着那把剑想起了自己的刀，刀鞘无华，刀身锋利无比。他的手上还有握刀的茧子，可是他从谷中出来四个多月，与那些流民一起，手上的茧早已被辛苦的生活盖去。

　　无哀很想上前去仔细查看，可惜书房门窗大开，他若起身去翻看，院中的侍卫必定觉得他行止不常，兴许还会打草惊蛇，没有十足把握最好还是什么动作都不要有。

　　只是这书无哀着实看不下去，他靠上椅背，目光一直停留在了那把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