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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其实宣敬之所以会过继他名下几乎是他母亲的主意。
      他的母亲,宣家的家母。
      他的父亲过世后,他的母亲就入住了启华山的归来庵,念经长吃斋饭。
      他的母亲说宣家造的杀孽太多才会让他孤独一生,又说祖训如此也无办法,所以她要日日为他祈福。
      其实宣鸿知道,是他的母亲深爱父亲,父亲过世后母亲心中虚空一片,所以不愿再管世事罢了。
      不管怎样,既然宣敬已经过继他的名下,他就得担起父亲的责任。

      宣鸿进入宣敬的屋内时宣敬还躺在床上。看到宣鸿宣敬的眼睛仿佛亮了起来,他撑身想要起来,但无力的又躺回了床上。
      宣鸿急忙坐在了榻边,看着宣敬苍白的脸伸手探了额间温度,关心道:“病了为何不遣人来告知我?”
      宣敬乖巧的笑了笑道:“我见爹爹心烦,便没让那些下人去打扰爹爹。”
      “说的什么胡话?”宣鸿不满的同时,心底也有点微微番酸。
      宣敬认真道:“无哀哥哥受那么重的伤,我怎么还能任性?再说了敬儿只是风寒发热而已,不碍事。”
      宣鸿动容,伸手揉了揉宣敬的头顶,低声道:“这几日可有吃好?”
      宣敬点头道:“敬儿有按时吃药,按时吃饭,若有精神还会看些书籍。”

      从宣敬房内出来,天色已晚。他觉得他也该去看看无哀时,春华急匆赶来,朝他行礼后立即道:“宣爷,无……公子他方醒就要逃走,我们不敢强拦!”
      宣鸿无言,在相府对无哀用刑后,无哀也是一醒便逃走,当然,当时也有他故意放走的成分。
      寒木追着无哀来到围墙旁,不是他追不上无哀,也不是他抓不住无哀,而且他怕无哀反抗伤了自己。
      无哀累得喘了好几口气,调息片刻后提气跃上来围墙,右脚才落地远远的就听到一声严厉的呵斥:“无哀!”
      他心神不定,受伤的左脚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从围墙上摔了下来。
      他右手手肘撑地,侧俯在地上,右手小臂搂着腹部,痛得连连抽气。有伤口崩裂了,单薄的中衣下他感觉到了湿热感。
      寒木看到宣鸿来了,扑通就跪下了,紧张道:“属下无能!”
      宣鸿没说什么,只让寒木起来,让春华去找郎中。
      无哀好生奇怪,但他不想自己太过狼狈难堪,他艰难的撑身靠墙坐起,又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的左腿有箭伤,站得并不稳,摇摇晃晃,全靠身后的墙才能维持站姿,只是墙面多少有些粗砺,磨得他身后的伤泛疼。
      宣鸿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惨白,额上虚汗连连,打湿的鬓发黏在脸颊上,还有一缕黏在了无哀的唇边。
      宣鸿下意识的替无哀拨了下来。
      无哀牵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宣爷,无哀向来软硬不吃的。”
      宣鸿道:“你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想再走一遭?”
      意思是说他没好好养伤?无哀轻笑道:“相爷,人反正都会要死,早死晚死而已。”
      对于无哀将死字挂在嘴边十分不悦,可他分明没有什么可以制住无哀的东西。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包括自己。
      若是在乎那副身躯,他在严刑逼供的时候,要废他右手的时候他就会告诉他,他的娘亲是谁,他就会认他。
      若是想要亲情父爱他就会在不经意间里会流露孺慕之情,可是什么都没有,无哀待他其实就和陌生人一般。
      不,他应该说是无哀的任务目标,是无哀想要杀的人。
      他在不同场景遇见的无哀,其实都是带着目的的无哀,那些无哀都带了做戏的成分,他实在捉摸不透眼前这个少年。

      宣鸿闭上双目复又睁开,问道:“你家在哪?”
      无哀哈的一声:“相爷管得有点宽。”
      宣鸿眉梢轻挑:“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养好伤。”
      无哀疑惑的望着宣鸿:“放我走?”随后他低头一笑道:“怎么,宣爷还是想放线钓鱼吗?”
      宣鸿不耐,道:“我钓谁?萧梓晔吗?”这是以为他还要追幕后指使!
      无哀一个怔愣,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他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他的身体动弹不得,脑子也凝固了。
      宣鸿又道:“我已经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骗我这么久,让自己处处犯险,有意思吗?”从萧梓晔口中听到的故事很简洁,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无哀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他的儿子,所以在相府的时候,相处中他偶尔会不经意对他泄露出带着恨意的眼神。
      宣鸿软了气势,问道:“你为何恨我?”
      无哀垂下眼眸,他想站好但是最终他只能靠墙勉力站着。他垂着头,一时间心里乱如麻。
      宣鸿犹豫着上前想要扶住浑身颤抖几乎已经站不住的无哀时,无哀失去了意识。

      郎中埋头整理着他的药箱,想了想一脸为难的向宣鸿道:“相爷,这位……公子脉沉而虚,脏腑虚弱,元气不足,最好就不要乱跑……”
      宣鸿微微扬了眉毛,过来会才极轻的点了头。
      郎中很快就收拾妥当,他向宣鸿作揖告退,就随着下人出去了。
      顾承看宣鸿直看着床榻上的人面有忧虑之色,终是抵不过心中的负疚道:“属下愿尝还公子右手!”
      宣鸿一声叹息,看向顾承道:“你无须内疚,若说要尝,也该是我来尝。”
      “该内疚的人是我。”
      “宣爷……”
      宣鸿坐在了榻边,道:“你出去吧。”
      顾承点头,掬了一礼出去了。

      闭目躺在床榻上的无哀,脸唇一色,那眉眼被映衬得分外乌黑秀气。
      宣鸿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知不觉竟开始想起了过去。
      他满目悲伤,声音都带了疲惫:“我深爱你的娘亲,知道她的死讯,我恨不得将害死她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可是兜兜转转,原来我才是那个害死她的人。所以,你才会恨我是吗?还是就如萧梓晔说的,因我辅佐吴皇所以你要除去我,你真的那么想要吴皇下台吗?”
      床榻上的人昏迷着没有一丝回应,宣鸿除了看着无哀,没有其他动作。
      许久,宣鸿又是叹息了一声,低声道:“你是我的儿子,你该叫宣瑾辰,前程似锦的锦程,应是美玉,是如一日之晨般朝气蓬勃,地支属龙,应是文武兼备的人中龙凤……”说着宣鸿的心口仿佛被揪着般难过,他们的儿子不该如此,不该走过世道黑暗,不该踏过世间水火!
      他们的儿子应该在他们的怀抱和关爱中成长,他们的儿子应该有着健康的身体,正确的观念,阳光的心……
      他现在能做什么?堪堪留住儿子的命吗?
      他能处理好政事,能把控朝中势力,就连吴皇都对他言听计从,朝中有何事他不能掌控?
      可他现在却连榻上之人的命都掌控不了!

      夜很深的时候宣鸿才起身离去,无哀睁开的眼眸十分清明。
      他深浅不一的呼吸着,浑身是伤的他早就被痛醒了。他倒也蛮庆幸的,亏得他忍耐力好,不然估计早就被发现他在装睡了。
      宣鸿的话他都听到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觉得很苦恼,以前坚定去做的事如今有些动摇。
      他艰难的翻了个身,躺得太久后背不舒服,从小他就不是一个睡姿很好的人,后来在在流浪的时候,太冷太饿了,他就习惯了侧躺着蜷缩起来。
      对了,还有害怕和恐惧,所以哪怕侧躺着会压着伤口,也比心中的不舒好多了。
      身体不适比心里不适好捱得多了。

      人没了信念没了想做的事便会开始消沉起来,无哀的伤好转得很慢,他大多时间就是躺在床上,醒了也是闭着眼。
      自从那日后宣鸿日日都来看他。

      “你想要什么?”
      无哀闭着眼,并不想理会也不想回答,但是他还是开口道:“我想回竹林。”
      宣鸿知道无哀口中的竹林位于思邈谷内,但是萧梓晔那个混蛋在,他怎么可能让无哀回去。
      “我可以另人寻一处竹林仿着做。”
      无哀觉得好笑,他睁开眼冷笑道:“我娘亲的墓你也仿着做吗?”
      听到一切关于梓晴的事物,宣鸿的心都会一阵阵得刺痛,他深吸口气,坐在了榻旁。
      无哀的身子不自觉的往里头挪了挪,仿佛是在表示他要与宣鸿保持距离。
      “思邈谷我会拿下,到时候……再回去。”
      无哀觉得那得要等上一段时间,他有些不高兴道:“我现在就可以偷偷回去,为什么要等你拿下思邈谷再回去?”
      宣鸿向来说什么是什么,少有被顶逆的时候,无哀伤未全好便说出这种不顾及伤势的话令他有些恼怒。
      宣鸿淡淡道:“我也可以打断你的腿。”
      无哀再次讽笑道:“那我爬也能爬回去。”
      “你真是不怕死。”宣鸿起身站到床的一旁道:“你能走便走。”
      无哀立即撑身坐起,让双脚垂在榻边,穿好了右脚的鞋,左脚穿了半天也没将鞋子穿上。左腿有伤不灵便,想弯腰去穿身上的伤也牵扯得疼。
      宣鸿在一旁冷漠的看着,最终还是软了心:“你娘她……最后有没有恨我?”
      无哀呵的一声冷笑,他放弃继续给左脚穿鞋,因为他知道他现在的状态远比一年前受刑后的状态更差,那时候他逃走已经是竭尽全力,而现在,他竭尽全力也迈不出这个房门。他身体一落千丈,他早就料想到了,所以也不觉得难过失落。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简单:“娘亲生前只说你好没说你坏。”
      宣鸿微蹙眉头:“是吗?”
      无哀没什么兴趣与宣鸿谈话,反倒是将心思放在了丈外桌上的茶壶上,他有些口渴了。“自我记事,她日日都说你怎么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他寻思着等宣鸿走了他在起来拿水,他不想自己在宣鸿面前太难看,毕竟他腿上有伤。

      宣鸿沉默了,似乎是又陷入了回忆中。
      但无哀不想看到宣鸿,他想让宣鸿赶紧走,于是又道:“我娘命也是不好,否则也不会早逝了。她总与我说……你如何如何的好,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儿时我也曾把你当做最敬重的人,娘亲过世后也就想着寻你。”
      宣鸿回过神来:“那为何……”
      “为何?”无哀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左腿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当朝丞相,是辅政监国大臣,军政大权皆操之于手,娘亲总说你匡扶社稷,使国家转危为安功不可没,是吴朝的大功臣,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还说你英明神武,诗法武艺超群,恨不得将世上一切赞美之词用于你身,可是……”无哀紧紧的抓着自己左腿的裤子,继续道:“可是外面的一切,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宣鸿的目光也落在无哀的左腿上:“吴朝倾颓,我非圣人,坚守至此已是难得。”
      无哀似是不知如何反驳,别开了脸。
      宣鸿也不再言此,转而道:“你的腿……”
      无哀挑起一边的眉毛道:“那还真是宣丞相的治世之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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