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渐安》玉楼宴罢

4、刘备

　　酒坛子与郭嘉的一碰，发出咚的声响。
　　众士皆举坛恭杯向曹操，在一口饮尽。建安贤士皆以能饮豪饮，特别是以曹操开创的建安风骨手下谋士各个风流浪荡不拘小节，以慷慨悲壮见著，文人可舞剑，武将可作诗。
　　席间只有荀彧一人默默的捧着个小酒杯在那一杯杯的喝，不加入，不附和，似是与众人间隔。
　　郭嘉抱着酒坛走过去，把荀彧桌上的东西都推到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桌子上，身上穿了许多件的衣服都在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脱的只剩一件单衣，盘膝看着人，“荀兄为何不喝？”
　　荀彧板着张四季没有变化的脸呵呵一声，“军纪本就松散，自奉孝来了之后反而带头大肆聚众饮酒玩乐，像什么样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郭嘉凑上来，嗅了嗅，“一直想问荀兄所用香薰为何，竟这般好闻？”
　　被岔开了话题，还被人夸了，荀彧在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在教导人家，只得闷闷的说“府邸丫鬟将衣物熏上五日，穿上后自然留香。”
　　“哦！”郭嘉得到了教导了似的恍然大悟，从桌上下来就要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来报。
　　“禀主公，刘皇叔求见。”
　　本是喧闹的衮学阁倏忽间寂静。
　　“刘皇叔？”曹操拉长了语调，“那个刘皇叔啊。”
　　郭嘉看着曹操，突然又笑着坐了回去。
　　“哦！那个刘皇叔啊！”仿佛恍然大悟似的，“快请快请。”说是这样，仍旧坐在郭嘉席上抱着个酒坛未动。
　　郭嘉眼神闪了闪，微微一笑，从桌上翻了下去，跪坐到了荀彧身后，佯装侍童。
　　不久，一个布衣蓝裳的中年男人从侧门而入，束冠不正，脚步慌乱，已是穷途末路之姿态，见此郭嘉微微扬眉。
　　“草民刘备，中山靖王第三十二代玄孙见过大将军！”刘备扑跪在曹操面前，那里本来是郭嘉的席位，此时坐的却是曹操，见此，在场许多人第一次拿正眼去看这个落魄的汉帝不知远了多多多多少辈的叔叔。
　　曹操垂下眸，坐着的姿势已是极矮，而这人摆出的姿态确实是哪怕是曹操坐着也能俯视的角度。
　　曹操低着头看了刘备良久，任由人跪在自己面前，突然笑出声，“急急忙忙”从席上站起，把人扶起，“刘皇叔这拜我是拜的怎么回事啊，该是臣拜皇叔才是啊！”说着佯装躬身要去拜，吓得刘备又再次跪在地上，噔的一生，郭嘉听的都替他疼。
　　曹操保持着要弯腰的样子，刘备跪在地上，场面一时有些冷了。
　　“噗”郭嘉一没忍住乐了出声，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也装着匆忙的样子从荀彧身后走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知错。”
　　刘备回过头，看郭嘉的那一眼令郭嘉心里警铃大作，顿时知晓此人必不是人下之人。
　　曹操配合着郭嘉摆摆手让人退下，听到郭嘉诺了一声，才把刘备扶起，拍了拍人膝盖上本没有的土，“皇叔这做的是哪出啊，操这就不懂了。”
　　刘备惶恐的低下头，“草民怎敢让大将军拜草民，得见草民威言已是备此生之幸，草民…”
　　曹操打断他，“皇叔不必惊慌，到了操这里，操定不会让吕布动皇叔分毫，还请皇叔莫要如此。”说着替刘备扶平了肩膀的衣领，吓得刘备再一次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草民惶恐草民惶恐。”
　　曹操看了人半天，突然大笑，终于把起先被人一眼认出的惊疑打消，只当他是个聪明的普通人。
　　“来人，为刘皇叔备衣，此几日便住在孤边上的雾凇斋吧，今日孤要与皇叔畅饮，青梅煮酒！”曹操一挥衣袍，大笑着走出衮雪阁。
　　等人走的都差不多了，郭嘉一个人跪坐在哪里，发愣。
　　荀彧推了郭嘉一下，“试出来了？如何？”
　　郭嘉整个人都开始颤抖，酒坛被他用力摔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几个深呼吸，目光冷了下来看着荀彧，“刘备此人，”
　　“留不得。”

　　冽风亭
　　曹操跪坐在竹席上，一手将酒水滚入壶中，梅子的香气溢满整个楼阁，他静坐着，任由亭外风雨。
　　这宁静，被一漂亮的青年打破。
　　“臣嘉有事请见。”
　　曹操抬起眼皮，把左右挥退，见人仅披一件斗笠而来皱了皱眉，攥住郭嘉的手腕一把将人拉入怀里，一只手抱着人，一只手伸进郭嘉的衣服，果不其然，湿了个透。
　　曹操脸色严厉起来，“郭嘉。”
　　青年一竖眉，声音拔高，“曹孟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曹操缓和了语气，温和的叫道，“奉孝。”
　　冷哼一声，郭嘉要从曹操怀里走出，却挣不开曹操的束缚，只得开口，“让我起来。”
　　曹操抱着青年的手臂锁的更死，“不放如何？”
　　“我这次找你真有正事。”
　　“我还以为奉孝舍不得孤呢”抱着青年在脖颈深吸一口气。
　　郭嘉沉默了一下，哑声开口，“刘备此人，留不得。”
　　曹操睁开眼，挑眉看着郭嘉，“奉孝先的在衮雪阁怎么说的？”
　　“嘉的意思并非斩草除根。刘备此人颈有反骨，乃噬主之相，此人天生便不是可为人臣的主。此人，主公除不得，也用不得。”
　　“奉孝多疑了”曹操抱着郭嘉坐起身，这样郭嘉整个人都偎在了曹操怀里，曹操单手抱人，另一只手将烫好的梅子酒递给郭嘉，“尝两口，暖身体。”说着把郭嘉的斗笠脱了，“下次雨天可不能只穿一件斗笠出门。”
　　郭嘉张了张嘴，被曹操用指压了回去，“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奉孝一定要说些旁的人？”
　　外面雨声不断，银白的细丝打湿罗帐，渐渐的雨声疏密，天际隐有白光闪过。
　　“变天了”曹操望着亭外，池中荷华被雨水打折，初夏的蝉声被雨滴落。
　　“奉孝该回去了。”曹操拉着人起身，给人拢了拢衣服，把一旁备好的纸伞递给郭嘉，“回去吧。”
　　郭嘉看着曹操，曹操就与他对视，良久，郭嘉开口，“主公当真觉得有把握收服刘备？”
　　曹操笑，“清高不羁如奉孝不也被我收服了吗？”
　　郭嘉气的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没走出两步就又被人拉回一个温热的怀抱，“把伞打好”曹操把伞打开递给郭嘉，用力在郭嘉脖子上亲出一个痕迹，“区区刘备孤尚无法搞定，何谈可济天下？”
　　“孟德兄”郭嘉闷闷的说，“你…”
　　曹操倾耳去听。
　　“曹孟德你就等着后悔吧！”郭嘉把刚刚曹操递过来的杯子摔在他脚边，生气的走了。
　　曹操摸摸鼻头，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