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渐安》玉楼宴罢

19、官渡大胜

　　一路畅通，果不出郭嘉所料，直到赶回官渡，袁绍也未做出任何回应，等到了官渡的驻扎点，袁绍已悔之晚矣。
　　拿下下邳不是最令曹操欣慰的，拿下关羽才是。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可这两日好事接连发生，先是得关羽这样的良将，再是没过两日张郃也来投诚，曹操出城亲自迎接，甚至说出“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也”这样的话来。
　　当即封张郃为偏将军，联合早先便跟随的张辽乐进于禁徐晃为五子良将，与袁绍的河北四庭柱隐隐有分庭而对的意味。
　　建安五年二月，袁绍进军黎阳，手下四庭柱之首颜良围攻白马城，主力渡河南进，白马太守刘延请援。
　　荀攸献策，仿古时围魏救赵，佯装偷袭袁绍后方，再轻兵上阵，直袭白马以攻其不备。
　　效果拔群，这一战，以张辽为先锋，关羽马前叫阵，万敌之中直取颜良首级。自此袁军大溃，自与袁绍对垒以来一直徘徊于众人头上的阴霾，总算是散去了些。
　　没过多久，关羽再克文丑，四庭柱至今只剩二人，袁绍元气大伤。
　　这一来二去的，袁绍也不敢再冒进了，只于官渡与曹军对峙，打消耗战。曹操起家不久，比不得袁绍根基深厚，只让淳于琼护送军粮到官渡后方不远的乌巢来。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军粮便要耗尽，曹操为此操白了良多头发，没日没夜的坐在桌案前翻着兵书。
　　这日夜里，曹操正跪坐在案边翻着孙武兵法，后背便覆上一个冰凉的身子。
　　曹操一个战栗，回过头，握住郭嘉的手，“还不去睡。”
　　郭嘉微微勾唇，“主公终日操劳着，嘉总不好就这么把孟德兄抛在这孤家寡人的。”
　　曹操听闻，叹了口气，把人拉到身前来，将那双手揣进怀里捂着，“到时候病倒了，孤要操心的事儿该更多了。”
　　“…”郭嘉不置可否，“要不要嘉帮帮你？”
　　“奉孝有法子？”曹操惊喜。
　　“嗯。”
　　“这…”曹操迟疑了下，这些日子郭嘉精神头不错，但仍有些舍不得他为这些事情费脑子。曹操仍记得，破吕布后郭嘉可是病了好一段时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孟德兄…”郭嘉抽回手，定定的看着曹操，“成败就此一举。若胜，一朝鸡犬升天，若败，可无后路可走。”
　　“…”
　　“…”
　　“善，”曹操反手握住郭嘉的手，“告诉孤，该怎么办。”
　　“嘉昔日在袁绍军中与许攸沮授等人交好，许攸有个亲戚爱财，据说前些个日子贪污了不少银两，为这事儿下狱了。”
　　曹操一惊，继而狂喜，“此言当真？”
　　郭嘉微微一笑，点头，“子远昨日传信与我，欲来投奔曹公，算着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曹操一把抱住郭嘉，“奉孝你真是孤的福星啊。”说着把郭嘉按到在岸上用力亲吻。
　　郭嘉腰硌在桌上疼的吸了口凉气，脸色发白。
　　曹操听到痛呼，马上放开人把人拉起，把人拉怀里揉着腰，有些心疼的赶忙道歉，“孤一高兴就没了个轻重，孤给你吹吹。”说着就要去掀郭嘉的衣服，惊的郭嘉赶忙拉好衣领。
　　黑着脸，“曹孟德你还是人吗？”
　　被看破了小心思的曹操干咳一声，惋惜的叹了口气，只得放下与郭嘉亲热的念想，把人抱回榻上给郭嘉揉着腰。
　　磕得不轻，白皙的肌肤有好大一块乌黑，极是骇人。
　　曹操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只顾着心疼了。
　　郭嘉攥紧了曹操寝衣，疼的睡不着，曹操便耐心的哄着，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见此，曹操输了口气，也除了衣物睡在了郭嘉边上。没曾想，刚躺下不久，就有人来报，营外许攸求见，这一下子，倒是把郭嘉给惊醒了。
　　郭嘉坐起身，三千发丝直垂而下，“何事？”
　　曹操皱了皱眉，把被披在郭嘉身上，下了榻，“许攸来了。”
　　郭嘉当即什么困意都没了，跪坐在床上推人，“还不快去？”
　　“好…”曹操扶额，拿过一旁的衣服便要穿，却被郭嘉拦下。
　　“穿什么？”说着郭嘉跪直了身子，将曹操手中衣服扔跑，更是上前把本是整齐的寝衣扯乱。
　　“许攸其人，最是小气，也最是简单，你若穿戴整齐的去他定要与你置气的，你若是匆促而去，他才高兴。”
　　曹操领会了，给郭嘉压回榻上，盖好被子，“莫操心了，明儿个事多，该起不来了。”
　　郭嘉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不再执拗，如今身子到底是自己的，也就窝了回去，乖乖的“嗯”了一声。
　　曹操满意的笑笑，低头亲吻郭嘉额头了一下，“真恨不得战争赶紧结束，日后要你天天下不来床。”
　　“…”

　　城门口，许攸正被守城的迎着往内走，才两步路，便见远处一人长发负面，衣襟散乱的跑了来。
　　许攸讶然停住，问旁人，“此人周身隐有龙气缠绕却又衣冠不整，何人也？”
　　守城之人正是才到曹军的张郃，他眯眸一望，侧头道，“吾主也。”
　　“曹公？”许攸大惊。
　　恰此时，曹操已奔走到眼前，脚踩倒履，高声呼道，“子远至，孤大事可成矣！”
　　许攸眯了眯眼，继而笑着鞠了一躬，“曹公果真人中龙凤。”
　　“先生见笑了，唤操阿瞒即是。”说着唤着张郃引路，“先生这边请。”
　　到了军事营，才一撩开帘，便见一人跪坐在火炉边上，正温着酒，风姿卓然。
　　乍一眼的惊艳过去，许攸一看，笑道，“这不是奉孝吗？”说着也不顾曹操，径直走到郭嘉对首，跪坐下，“在曹营这些个年头，奉孝可谓是名声大噪啊。”
　　郭嘉勾起嘴角，不说话，只是取酒匙舀了一勺倒入许攸面前的杯中。本该是一个温柔的弧度，不知为何曹操竟从中看到一丝薄凉。
　　曹操顿了顿，走到郭嘉身边坐下。先是给人理了理衣袍，把人的手揣进怀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怎生出来了？”
　　郭嘉闻言轻笑，抬了抬眼皮扫了许攸一眼，“子远远道而来，嘉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说着，轻轻将手抽了回来，持酒匙将曹操面前的酒觞满上，“主公请。”
　　“…”
　　“军事当先，子远此番以何身份而来？”郭嘉开口问道。
　　“攸此次是来投诚于曹公的。”被压制住了先机，许攸不怒，话锋一转，“如今袁曹对垒，曹公可有胜算？”
　　郭嘉手掩于衣袖下轻轻拉扯了下曹操的袍角。
　　曹操暗暗拍拍郭嘉的手，但笑不语。
　　“…”许攸垂下眸，又开口，“不知曹公军粮可还充足？”
　　“一年足以。”
　　嗤笑一声，“何来一年？曹公尽可直言。”
　　“半载。”曹操面不改色的缩短了半年。
　　“…”面对着曹操，许攸倏忽间有些无力了，扶额，“曹公可想赢胜本初？何故不与攸道真言？”
　　曹操大笑，改口道，“果真瞒不得子远，军粮只剩月余。”
　　许攸心下松了口气，果不出所料，面上端的仍是一番漫不经心的平淡，“本初前日遣淳于将军新护送的粮草已到乌巢，公可有计应对？”
　　“…”
　　“奉孝但讲无妨。”许攸特地看了眼郭嘉说道。
　　郭嘉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被郭嘉清朗的笑声掩饰，“若嘉有计，要子远何用？”
　　“…”许攸眼皮一跳，脸色阴沉了下来。
　　曹操忍俊不禁，抬袖掩面轻轻咳了一声。
　　许攸一直不喜欢郭嘉其人，正如郭嘉同样不喜欢许攸一样。若说起大矛盾没有，小矛盾倒是不少。昔日袁绍帐中二人共事一主，便时常因意见不同而争吵。郭嘉看不上许攸虚伪做作，许攸看不上郭嘉自命不凡，更是嫉妒郭嘉才学出众。每每观点不同，最后的结果，总会是郭嘉正确，正因如此，许攸越发的厌恶郭嘉。
　　当日郭嘉离开袁绍，赋闲在家良久投奔才出头的曹操，许攸曾暗里几番嘲笑，没曾想过竟有今日。
　　“如今阿瞒孤军，援军粮食皆无，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听到许攸对曹操的称呼，郭嘉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曹操，除了早期跟随曹操的几个将军和自己，如今敢这么叫曹操的都已经死了，“而袁军弹粮存于乌巢，虽有士兵相互左右，却无防备，阿瞒只需轻兵数十驾，直袭乌巢烧其粮草，不足三日，袁军可破。”
　　曹操闻言，正色直起了身，将目光投到郭嘉身上，开口问道，“奉孝以为如何？”
　　许攸暗暗咬了咬牙。
　　“子远之策，可解一时之渴。”
　　许攸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曹操轻笑，恍若没看到许攸的脸色一般，站起身，“先生果真大才，操在此先行谢过先生了。”说着深鞠一躬。
　　郭嘉也跟着站起身，对着许攸像模像样的鞠了一躬，许攸哪敢受曹操这一拜，急忙拦住二人，“蒙曹公看的上攸，倒履相迎，攸已不胜惶恐，况一躬之礼乎！”
　　曹操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揽过郭嘉，对着许攸道，“时不早了，孤去遣兵领将火烧乌巢。张郃自会领先生回帐营。”
　　“诺。”
　　曹操侧过头看着郭嘉，撩起人的发丝凑到耳边，耳鬓厮磨“奉孝也去休息吧，孤过会趁夜领五千兵亲征乌巢，天快亮了，趁时候赶紧睡会吧。”说着放开搂着人腰的手。
　　郭嘉点点头，“阿瞒…”迟疑了一下，“万事小心，自身为重。”
　　“呵…”曹操欣慰的笑笑，许攸在旁也做不得别的，只拍了拍郭嘉的手，“放心。”
　　“孤去了。”
　　“祝主公，得胜归来”

　　出征前，曹操走到荀攸帐前，仰首向天，问道，“袁军粮草旦夕即到，许攸谏孤以火烧乌巢，此计可行？”
　　帐内一阵衣物摩挲的窸窣声响，没多会，荀攸没有起伏的声线传来，“淳于琼骁勇善战却轻敌，可以一招制胜。”
　　“孰可击之？”
　　“徐晃。”
　　曹操微笑。

　　是以，曹操派徐晃史涣领几千骑兵共同攻打韩猛，截烧其辎重，乐进等精兵五千假扮袁军，由后攻打淳于琼以为接应。
　　路有人问是何人，答曰：“守城之人。”行至乌巢，曹军放火，趁乱大破袁军十万，斩韩莒子吕威璜等将，擒获袁绍心腹淳于琼。
　　为扰袁绍心智，乐进将数千余士兵的鼻舌割下，收纳送与袁绍。

　　天未曦，淳于琼便被被压跪在曹操身前，削去了鼻子的样貌骇人。
　　曹操息在位上，一身常服布帛，身侧立着许攸，“君可知何以败于孤？”
　　淳于琼当即嗤笑一声，纵使跪于人前，仍是端的一派桀骜不驯，“时也命也，何故问我？”
　　闻言，本是漫不经心的曹操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人。世人皆知，曹公最爱有风骨之人，故以一时间到有些惊奇。
　　“淳于将军可愿投于孤门下。”
　　“主公。”许攸突然开口。
　　“嗯？”曹操抬起眼皮，扫了人一眼。
　　“今日之耻，恐淳于琼日后不忘，日日惦念复仇。”许攸躬身，“还请主公三思。”
　　“…”
　　淳于琼听闻，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眼许攸。早在袁绍那共事之时便看不上这人，善赌无矩，更是反叛敌军，着实让人看不上。
　　看到淳于琼的眼神，许攸心下一凉，若今日曹操收下淳于琼，自己又如何斗的过他，又再次开口，“乌巢失守，袁军必乱，高览等大将早便不满于袁绍，必会投诚于阿瞒，何须一淳于琼乎？”
　　“…”曹操看了眼淳于琼，“君可愿追随于我？”
　　“要杀便杀。”淳于琼不耐。
　　曹操叹气，“那便依你所言，杀了吧。只可惜将军求仁得仁，孤不比将军。”
　　“…”
　　曹操撇了眼一旁立着的乐进。
　　“诺。”

　　昨日夜里的不消停，让郭嘉本不好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今日一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再一听闻，淳于琼竟已被乐进所杀，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摔在地上，幸而被一旁的张郃扶住。
　　郭嘉眼前有些发黑，靠着荀攸的搀扶好久才回过神来，对着张郃的视线竟奇艺的看出了两分担忧。
　　郭嘉勉强笑笑，抽回手。
　　况且昔日共事之时，郭嘉一直很是敬佩淳于琼的勇猛与风骨，二人虽未有甚联系，却心照不宣的互引为知己，今日乍一听闻，竟险些昏了过去。
　　郭嘉深深呼吸了两下，苦涩的笑了，这天下本就弱肉强食，曹操没错。设使今日曹操放他走毫无异于放虎归山，他日再见，不知谁胜谁败。
　　只是...
　　郭嘉眸色渐渐的深了下来。
　　许攸…
　　一路无话，等再回过神，竟已走到曹操所在的帐外，郭嘉谢过了张郃的搀扶，走了进去。
　　曹操本是正在面对着军事图与许攸探讨着什么，见郭嘉进来一惊，继而忙起身走了过去搂住人，“奉孝可算是醒了，孤正想着若没奉孝，此战不知如何攻破袁绍呢。”
　　一旁的许攸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郭嘉闻言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眼曹操。
　　“…”曹操顿住，转过身看着许攸，吩咐道，“子远先下去吧，孤与军师有些话说。”
　　“…诺。”纵使再不爽，许攸也不得不退了下去，临了回头看了眼郭嘉，那人一袭白色布袍的样子，一时间竟显得如遗世独立般。
　　等门帘慢慢落下时，许攸才回过神，低垂下眉，停顿了良久。
　　嗤笑一声，离去。
　　帐内，曹操将郭嘉揽着坐到主位上，自己蹲下身，问道，“如何不高兴？”
　　“许攸，”郭嘉目光阴森，“我要他死。”
　　“…”曹操皱眉，相识相知多年，从未见过郭嘉如此这般，不知许攸如何激起了郭嘉这么大的火气。
　　“孟德兄现在杀不得他，乌巢一战他当领首功，若今日杀他恐凉天下有才士之心。只是官渡之后，择个理由，杀之。”
　　“奉孝若看不上他，孤听奉孝的便是。只是奉孝…”曹操板正郭嘉的脸，与人眼眸相对，“可能告诉孤，何故？”
　　“…”郭嘉低垂下眼帘，低声笑道，“看不上便是看不上，能有何故？”
　　“…好。”见此，曹操没在坚持逼郭嘉说出理由，只是答应道。
　　“如此，嘉便谢过孟德兄了。”
　　“你我二人有何须言谢。”曹操搂住人，轻轻揉摸了郭嘉的发丝。其实，便是不说曹操也意识到了，许攸提议杀淳于琼，郭嘉便嚷着要许攸，念及那淳于琼诚然风姿卓卓，恐怕郭嘉对其也极是推崇。
　　“这么些年，奉孝想要什么孤没允过你？”曹操有些恨恨的咬牙，“断用不得为了旁人来求孤。”
　　郭嘉差异抬起眸，看着曹操。
　　“孤没醋。”
　　“…”
　　“…”
　　“噗。”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笑了，凑过去把人搂进怀里转移话题，“如今初战告捷，接下来该当如何？”
　　“自当是乘胜追击，出疾兵，战线越短胜算越大。”
　　“哦？”曹操不动神色的挑挑眉。
　　“现今袁军气势低迷而我军高昂，古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曹操含笑的看着郭嘉。
　　“…”郭嘉愣住，“如何？”
　　“孤得奉孝，真乃孤之大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