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南飞向天涯》亦舒欢

9、生财之法

　　露宿野外，对于在镖局滚打的小壮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只是苦了与书为伍，身娇肉嫩的陈仲，愣是舍身喂了半宿的虫子，眼见书陈仲也是无心睡觉，便索性将下半夜交给了他来守，自己挨着火堆睡了。
　　如此一觉下来，倒也睡得香甜。
　　只是常年早起，也不过睡至天亮，便起身熄了火，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同陈仲一起继续前行。
　　晨起颇有寒意，陈仲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又见小壮健步飞快，丝豪没有要等自已的意思，不由地加快了步子，匆匆赶了上去。
　　一路南行，不一会儿便到了这前所提的溪边，还未走进，便隐隐地听女子轻声唱歌声。
　　“是浣衣女呢，都说蜀中女子爽利多情，也不知是真是假。”陈仲仔细辨了辨前方的歌声，轻轻一笑:”似乎有五六个姑娘哪……唉.你打我干嘛？”
　　平白挨了一巴掌的陈仲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回头看着一脸严肃地小壮，欲言又止。
　　“你还好意思问，看见姑娘家这么兴奋干什么，想做淫贼啊？”小壮咬着牙齿用手戳着他的脑门一字一顿地教训道：“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算前边是天仙也和你没关系，给我老实点。”
　　“不不不，小哥误会我了，小生是读书人，哪能起那种念头？我的意思是，咱们的盘缠有着落了。”陈仲急满摆手，生怕被人冠上一个淫贼的名头。
　　面对小壮满是不信，陈仲笑了笑轻轻从背上的行囊中取出纸笔，选了处较为平整的石头铺上纸，就着水囊中的水磨了墨，只见他执笔行墨，寥寥几笔下去，一个浣衣女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美人图，没想到你还有这手，不过女子容貌不轻易露于闺阁之外，你这样不怕被挨揍么？”小壮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古怪，但是但凡能够损上这酸书生的，绝计没有放过的道理，故出言揶揄道。
　　“就是要让人知道才好，你别多说，只管在一旁看着就是。”陈生神秘一笑，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
　　只见他轻轻将袖子一扬，那张美人图便从手中飘了出去，堪堪落在那此浣衣姑娘的身旁。
　　不一会儿，前方便传来了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声音。
　　“小兰，快看，这画上的不就是你吗？”
　　“对啊，你看，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是耳下那颗痣也只有小兰有，而且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和小兰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怕是哪个轻浮的书生在偷看呢？嘻嘻~还是咱们小兰魅力大—”
　　正当女孩子们议论得热闹的时候，陈仲提了笔，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还未说话，脸便先红了起来，加上他本就生的白净清秀，俨然一副情窦初开，人畜无害的模样。
　　见自已成功引起了那群姑娘们的注意，陈仲轻轻干咳一声，冲着她们行了一礼：“小生这厢有礼了。”
　　只见其中一个身穿湖蓝衣裳的姑娘上前一步，面有愠色地问他：“你这书生好生无礼，可知女子容貌珍贵，不流于闺阁之外，我等虽非大户人家的千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是这画像流于市井，惹来麻烦，这罪责你担得起？”
　　“请姑娘恕罪，小生原是忠州人士，赶路途经些地，见此处风景甚好，一时起了兴致，执笔想将美景画下，未料美景之中暗藏佳人，佳人与这景色浑然天成，景因佳人而更加添彩，一时间小生也是犯难，若是将佳人去了，此画便是残缺，亦是遗憾，虽知不妥，但亦不愿佳作存瑕，唐突姑娘之处，小生在此赔罪。”这话若是换旁人来说，或许会被认为辩白之嫌，但陈仲眼底清澈，一副光明磊落地样子，倒叫人不忍苛责。
　　听他如此真挚的扯着谎，当真是太不要脸了！
　　躲在后面的小壮不由暗自咂舌，忍不住为陈仲竖了个拇指，打心底地承认自已在这方面远不如他，大大的佩服。
　　见女子并无怪罪之意，陈仲大着胆子看了那名被唤作小兰的女子一眼继续说道：“不过姑娘所言甚是，相逢即是有缘，这画尚未完成，也是遗憾，不如请姑娘继续浣衣，待小生完成画作，便将这画赠与姑娘，算作赔礼如何？”
　　“这……”小兰沉默了一会，点头便算作同意：“这样吧，你虽唐突，但也不好白占你便宜，今日出门匆忙，也未带过多银两，我这仅有的二十文，便算是先生的润笔费罢。”
　　“姑娘言重了，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此画赠与姑娘，便不能收姑娘的银钱。”陈仲难得正经：“正所谓佳画配佳人，也是这画的最佳归宿了。”
　　“既然先生执意如此，那小女子再行推脱便显矫情，这样吧，你既是读书人，又带着纸笔，小女子便斗胆再请先生替写家书一封，这二十文便算作写信的酬劳吧。”
　　显然陈仲的行为取得了女子的好感，于是便想出这样一个折衷的办法，面对女子的要求，陈仲自是满口答应下来，在一旁看热闹地姑娘们可不答应了。
　　“这不公平，先生只为小兰作画，那我们姐妹可不依，莫不是先生觉得我们不如小兰美吗？”一个穿红色衣裙的女子掩口一笑，盈盈一双美目上在他面上一瞟，羞得陈仲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姑娘活泼爽利，如那骄阳一般耀目，与小兰姑娘如秋菊春松，各有风骨，实在难较高下。只是小生途经此地，明日便要起程，正打算前往城中卖画赚得几两盘缠，实在不宜耽搁太久，不能一一为众位姑娘作画，实属抱歉。”
　　“行了，洪儿莫闹了……”一个稍稍年长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胡闹，却被她一手挥开。
　　只见她上前一步，一把抢过陈仲手中的笔，也不顾弄脏自已的手，笑嘻嘻地看着他：“书生不用担心，小兰姐姐出门急，未带足够银两，但我们可带了，再说我们也是懂道理的，也不会让你为难，一幅水墨，二十文钱姐妹们可有意见？”
　　“对对，我们姐妹绝不让先生吃亏。”另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子抚掌而笑，用手肘碰了碰另外两个女孩，示意她们表态，只见其中一个女孩子哎哟一声，苦恼道：“昨日闯了点祸，阿娘没收了这个月的零花钱，我只有十文钱了，不如我用刚打的野果抵了那十文好了。”
　　看了看那篮子水灵灵的果子，躲在一旁的小壮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好笑。
　　“这书生倒是奸滑，要知道一副画作，买出不过十文左右，他却平白多了一倍，果然有当小白脸的潜质。
　　正当小壮默默地吐糟时，忽然看见陈仲又冲那些女孩行了一礼，转身过来将他拉了出来。
　　只见那为名叫洪儿的打量了小壮一翻，十分满意地冲陈仲点点头。
　　“还不快谢谢这位洪姑娘，她已经答应，今早你打的柴，捕得鱼她都包了，看你高兴的都傻了，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担心没盘缠的问题了。”陈仲冲他一咧嘴，不怀好意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是和洪姑娘打下包票的，说你是力气又大，身手又好，抓几条鱼，砍几担柴都不再话下。洪姑娘家不远，待会而你将柴和鱼给人家送回去，莫要让人家吃亏。”
　　“什么？！”小壮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只是恍了恍神，就被这混球给卖了！
　　“唉，你看看你，别大惊小怪的，我早说过了，蜀中的人都很是热情，也很愿意帮忙，也幸亏今天咱们运气好，遇上这样大方又肯帮忙的姑娘们，快去砍柴抓鱼去吧。这些姑娘们的画像书信不出两个时辰便能完成，你得抓紧时间了。”说罢也不容他多嘴，将他往一旁推了推，小声念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能多赚点也是好的，快去吧，若是动作快些今日便能赚够到渝洲的路费了。”
　　小壮听他说得有理，虽然心中不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时候，便将怒气暂时忍了，提了刀去砍柴捉鱼去了。
　　好在他身体强健，捉鱼，砍柴自是不难，忙碌了不过一个多时时辰便将洪儿家的柴跺堆满，鱼缸也多了五条肥美的鱼儿。
　　“小哥看不出嘛，身手不错。眼下时辰不早了，阿爹让我留你吃饭。”洪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将干净的帕子往他手里一塞：“瞧你这一身汗，快擦擦，待吃了饭，我带你去兰儿姐姐家找那酸书生替我作画。”
　　“这多不好意思，还扰你一顿饭。”小壮也不客气，用帕子擦了擦汗，嘿嘿笑了笑，但很快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陈二会在小兰家？”
　　面对小壮的疑惑，洪儿狭促一笑，也不回答，自顾自的跑开了。
　　一顿饭毕，领了工钱，小壮便辞了洪儿的父母，跟着洪儿来到小兰姑娘家接人。
　　还未入门，便听到里边欢声笑语，甚是不断。
　　“看来这傻书生还挺受欢迎。”小壮扭头嘟囔，话中酸意掩都掩不住。
　　“人长俊，嘴又甜，谁会不喜欢。”洪儿嘻嘻一笑，撇下他自已先跑进了院子，留下一脸不服的小壮在门口干瞪眼睛。
　　“洪儿，你快来，这陈生可厉害，原本我们想，总得你在才能画好，没想到他仅是看了你几眼，便能将你的容貌默画出来，而且足有九分像，我们也实在是佩服呢！”
　　“真的？”洪儿本就是天真烂漫的性子，听众人这样一说自是按捺不住性子，急忙扭股糖似的往书生身边凑。
　　“行啦，你们也别闹陈先生了。”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喧闹声，回头望去，只见小兰奉了茶来，悠悠地递了一杯给陈仲。
　　“咦，我记得饭后不是刚请陈先生用了茶么，这才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又来奉茶了？”说话的是一个面嫩些的陌生女孩，带着蜀地女子特有的爽利泼辣，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在场的所有姑娘一阵哄笑。被笑话的小兰也不生气，只是轻轻地作势捶了她一笑，颇为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
　　显然，这群女孩子们的感情十分要好。
　　“哎，你也别酸她，小兰姐可是被先生夸了的呢，有本事，你也叫先生夸你一句。”另一个女孩子冲着小兰挤眉弄眼，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这下可惹了马蜂窝，那个女孩伸手就要去撕她的嘴，倒是被洪儿趁机捡了个便宜，率先开口向陈仲索要一句夸奖。
　　许是女孩子们太过闹腾，陈仲一时间也无法继续作画，双手一摊地作出无奈的样子。
　　“先生难得觉得洪儿不如小兰姐吗？还是说，先生只喜欢小兰姐这样的安静姑娘？”洪儿本就是麻雀性子，也不嫌事大的闹着他。
　　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陈仲只好随手折了一枝花儿在手，笑着问她：“你看，这花可美？”
　　“挺好看的，怎么啦？”觉得有些下不来台的洪儿气鼓鼓地瞪着他，圆圆的小脸鼓成一个可爱的小包子。
　　“如果我告诉你我能让这花瞬间黯然失色，你信不信？”陈仲边说边将花轻轻往她比于她的脸旁：“人比花娇，与这芙蓉面孔一比，这花便颜色顿失。”
　　“呀~讨厌~”洪儿顿时脸色涨红，似要滴出血来，双手捂住自已发烫的脸，扭头跑开了。
　　“我去，这臭书生也太......太不要脸了！”小壮本能地脱口吐糟一句，对陈仲的印象彻底颠覆。
　　不只是小壮，此言一出，在场的姑娘们纷纷炸开了锅，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只是这眼神，惊讶，不可思意，崇拜......等等，怎么没有同自已一般鄙视？
　　丝毫没有被调戏的恼怒，女孩的心思果真不能以常理来推论。
　　小壮忍不住在心底叹息，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