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南飞向天涯》亦舒欢

8、落第书生

　　女子所指的那座山离茶寮并不算远，但山路崎岖，兜兜转转地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一间破旧的庙宇，但是小壮在那等到天黑，却连个人影都没有逮着，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回来。
　　待他赶到茶寮时，却发现昏倒在地的书生和茶寮老板，同那女子消失的，还有他的行李马匹。
　　莫不是遇到山匪？
　　小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新生的胡碴扎得手心痒痒，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此处离城镇不远，又紧邻官道，即便是入夜也时常有官府送信驿马经过，即便是有山匪出没，也不会自已去碰这个硬钉子。
　　眼下只有先弄醒那书生再说了。
　　小壮默默地叹了口气，伸手在书生的人中那使劲一掐，将他弄醒。
　　“哎哟—咝~”
　　小壮这一下可没留情，疼的书生眼眶里直冒泪花，愣是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轻点嚎。”折腾了一天，小壮现在是又累又饿心情又差，直勾勾地盯着顶着一脸灰的书生没好气地拍了拍手：“不是说你们读书人娇弱的连鸡的抓不住嘛，嚎起来倒是中气十足啊。”
　　“小哥你回来啦，还有小哥大概说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吧，小生要纠正小哥，小生虽不似小哥这般身手矫健，但是抓只鸡的力气还是有的......”许是想到什么，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只是不敢杀鸡。”
　　闻言小壮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强忍住想打人冲动：“先说正经事，你是怎么晕过去的，还有，那个姑娘以及我的行李马匹呢？”
　　“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就看见小哥你了，至于那位好心的姑娘和小哥的行李马匹，小生当真不知......”
　　“停！”小壮指了指书生颈后的伤痕，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睡着了，分明是被人打晕了好吗？你难到不觉得脖子疼吗？”
　　书生原本也不觉得，被小壮这样一提醒，方才忆起疼来，忍不住又要张口哎哟，被小壮赏了一个爆粟方才安静下来。
　　怕小壮再次打他，书生心小翼翼地往边上挪了挪，动作间发现有一张纸条从自己的长袍间掉了出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
　　江湖险恶，像你这般傻蛋，还是回家吃奶吧。行李马匹姑奶奶带走了，不用道谢，后会无期！
　　“可恶！”方知中计的小壮气极败坏地跺了跺脚，恶狠狠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然后往边上的草丛里一掷，想了想犹不解气，又跑过去将纸团捡回来撕成了碎片方才解气。
　　相比较快要抓狂的小壮，书生倒是一脸平静，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将碎了一地的纸条拼了回去，然后啧啧了好一会，方才慢悠悠地点评了一句：“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这样漂亮地姑娘，居然写得一手丑字，当真与之不配。”
　　“你闭嘴行不行！”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又被眼前这家伙一气，小壮忍不住挥了挥拳头，示意他安静，但是看到穷得叮当响的书生，小壮似乎想到什么，顿时更加来气：“被打劫的是我，你根本就没有可以打劫的余地了好不好！”
　　“小哥这话就不对了，”感觉自已冤枉的书生正了正脸色，虽然还是有些惧怕小壮的拳头，但是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完了：“小生出门时也是带了盘缠的，而且不比别的书生少！”
　　“呸，钱呢？”小壮忍不住呸了他一声，打主意看看这酸书生能扯出个什么花来。
　　“小生一路行善，方才......”对上那双饱含威胁之意的眼睛，书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尴尬地转移话题：“如今钱财已失，再恼怒也无济于事，我在渝州城倒是有个姑妈，可以到她那借上些盘缠，只是若是规规矩矩地走官道恐怕要费上十天半个月，我知道往南过去有条小溪，沿着溪边的山路走，不出五日便能到渝州，只是.......”书生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眼珠子盯着小壮上下乱瞟，显然另有所图。
　　被他他盯得发毛的小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点头：“行，一人上路也是无趣，但是你得给我老实点，不许多管闲事，惹麻烦。”
　　“没问题。”见找到靠山的书生登时乐得眉开眼笑，自己从地上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将手一伸：“别楞着了，赶紧扶我一把，咱们得趁老板醒来之前离开，不然就麻烦了。”
　　小壮不禁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顺竿爬的行径表示不耻，但是又不想那讨人厌的老板醒来找麻烦，十分利落地将人半拽半拉地往路边扯。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还有，你姑母家住哪儿？”
　　走了没一会，小壮突然想起要紧的事还没问，万一这家货中途跑路，到时候他上哪里要钱去？
　　再说，总不能接下来的五天都书生书生的唤他吧。
　　“小生姓陈，名仲，字序达。” 听他如此一问，书生正了正一冠，郑重其事的冲着小壮行了一礼。
　　“哪个字？”小壮读书不多，那谭老头一向不正经，对徒儿要求不太严苛，也未曾在意他的徒儿是不是目不识丁的文盲。
　　“耳朵陈，伯仲的仲。”
　　“伯仲之间的仲？”小壮忍不住抚撑而笑：“你爹真有意思，仲排于伯之后，便是老二的意思，原来你叫陈老二。”
　　“粗鄙!”陈仲不屑地哼了哼，显然不能接受小壮的粗俗言论：“我爹说凡事争得第一过太锋芒毕露，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倒不如秉持中庸之道，凡事留有一点余地，无论是做人还是处事，均有好处。”
　　小壮哈哈一笑，不想同这酸书生争辩，只是心中默默地将老字给去了，认定这傻书生是个陈旧迂腐的二愣子。
　　“看你这样，可不像是去赶考的，莫不是落第书生？”
　　被骤然提及伤心事的陈仲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不好强行辩驳，只得避重就轻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也和小壮猜地差不多，陈仲在顺利通这院试之后，没能通过乡试，名落孙山，成了落第书生。
　　陈仲十年寒窗，家中清贫，实在无力供养他继续苦读，便托人替他寻了份教书的活计，算是有了份收入，待来年再接再厉。
　　这次便是去忠州便是去那富户接任教书一职的。
　　涉及他人隐私，小壮也不好多问，便也将这话题扯过。
　　“差不多了，就在这儿露宿一晚吧。”
　　小壮也不指望陈仲能拾柴生火，便将随身带着的药粉递给他，示意他在周围洒上去蛇蚁的药粉，又给他指了一处避风的地方，生了火堆取暖，待忙好这些，便自觉地守夜去了。
　　陈仲见他如此自觉，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想再客气一番，却被小壮一个摆手打发了回来，无奈只得乖乖领了他的情，挨着火堆睡下了。
　　小壮见他一介书生，也没存心要他换守下半夜，便索性好人做到底，一个人守完了一整夜，待见天即将露白，方才就势打了个小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