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南飞向天涯》亦舒欢

20、瓮中捉鳖

　　见杨雁有心，云清也不推托，将令牌小心收好，冲两人抱了抱拳，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却发现窗户上多了一只信鸽。
　　只需一眼，云清便知道这信鸽并非是她的，于是便大大方方地让出了位置，示意小壮将鸽子腿上的竹筒取了。
　　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传信渠道，信鸽并不奇特，而云清也没有窥探别家私密的爱好，故也不多问。
　　杨雁知是自已要的消息到了，想想也没什么忌讳的，便将竹筒中那卷卷得极小的纸条取出，只见那条子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小壮虽然心有好奇，但碍于江湖上的规矩，一时也无法开口询问，俱是安静等着，是否告知其上内容，完全取决于这信鸽的主人。
　　“看来你得先行一步了。”好在杨雁并没有打算瞒着他们，只见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神秘与得色：“好在这个位置不错。”
　　“需要帮忙么？”许是见惯了这样的事，云清闲闲地拎过自己的包袱，做好了随时走人的准备。
　　“当然，云家的小姐，应该很有钱吧。”杨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那颇显分量的包袱，将意图坦露无疑。
　　“过奖了，不过买下这破地方不成问题。”财大气粗地云清不在意地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金子，拢了拢剩下的碎银子：“我更习惯用银票，这金子也是顺手拿的，够意思了吧，我可只给自己留了几两银子上路呢。”
　　“别怕，坐上马车，明天便到了城镇，那总有供大小姐换银子的地方。”见钱眼开的小壮眉飞色舞的盯着那锭金子，毫不客气地将带着撒娇与等人夸奖地云清给气了个半死，恨恨地瞪着这眼皮子浅薄的白眼狼。
　　“哼，没良心的东西，本姑娘走了，记得—”一脚踩上窗椽的云清回头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三分利，少一点都不行，不然我可不答应哈！”
　　“好了，咱们的时间也不多，得抓紧先把大锤救出来。”毕竟是自家师兄，平日里再怎样玩笑，但到了正经关头，杨雁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那不如咱们连夜出发吧。”小壮琢磨了会，似乎有了头绪，见杨艳不反对，便下楼找店家准备赶路用度去了。
　　杨雁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对这心急的少年无可奈何，又似乎对他那无头苍蝇似的急切不以为然，但是想着只有三日的时间，便也无意在此浪费时间，遂起身拿起三人的包袱下了楼。
　　当小壮下楼时，发现云清并未乘坐马车，而是选了匹快马独自夜行。
　　找老板买了些馒头饼子加肉干，又打了两壶烈酒，又借用了老板的磨石将有些钝了的刀磨了磨，忙得团团转的小壮忽然觉得自己身后有些凉意，总觉得有些毛毛的，一转身却发现一脸凝重的杨雁，顿时心中一沉，想来怕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要发生了。
　　杨雁的目光中似乎藏着刀子，刮的小壮心底发毛，禁不住思考：“这便是江湖上传说的杀气？”
　　然而还未等他思考出个答案，只见杨大小姐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那排细白的牙齿。
　　这一笑可不得了，愣是将原本就有些没底的小壮吓得倒退了两步，一时不察便被身后的凳子绊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摔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笑声的杨雁毫无疑问地将睡在边上的人惊醒，一时间叫骂声不断，听着急匆匆上来吵架的脚步声，杨雁毫不客气地将得罪人的苦差事砸到了小壮身上。
　　“师姐，做人要厚道！”过了半个时辰，形容狼狈的小壮站在悠闲磕着瓜子的杨雁面前，无声地控诉着坑人无敌的师姐。
　　“好啦，师弟，我不也没闲着吗，”不理会他的抱怨，杨雁替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安静下来。
　　“说吧，这次又是谁来了？”小壮有些认命，就着茶杯喝了一口冷茶，听她继续讲述下面的事情。
　　被盯出朵花来的杨雁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强装镇定地开口：“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帮派，强抢民女的时候被本小姐看见，路见不平了一下。”
　　“多少人？”相比较其他，小壮更关心人数。
　　人越少，意味着平安脱险的概率就越大。
　　不知道是不是小壮心里虔诚的祈祷被老天爷听见，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杨雁的两个手指：“不多，真的，你要信我。”
　　“两个？”小壮惊喜地抓住她的手，只差没高声欢呼了，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眼前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美梦。
　　“二十......”看着瞬间变身吃人怪兽地小壮，杨雁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多个—”
　　......
　　即使海小壮早已在心中问候她全家无数遍，但是抛下受伤的女人自已跑路，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
　　即便，这个女人十分彪悍，即便小壮十分清楚，这一战，凶多吉少，生机渺茫。
　　不过好在，那糟老头虽没将他调教成一个绝世高手，但也没将他弄成一个傻子，如今这情况，力敌当然是不明智的，唯有智取，方能取得一线生机。
　　诶，谁让他现在和这女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无奈叹气的小壮摇了摇头，认命地将头凑了过去。
　　夜已过半，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小壮拉着杨雁躲在客栈后的大树上，仔细观察着不远处那些忽明忽暗的火把，下意识地将两人的身形往枝叶更深处藏了藏。
　　“没想到，你小子倒也有些鬼机灵。”杨雁压低了声音，冲着他咬着耳朵，毫不吝啬地将他夸得心花怒放。
　　“谁让你这么蠢，居然放走了云清那小丫头，要有她在，只怕会更待会会更热闹。”小壮轻轻瞥了她一眼，将她的脖子拎了回来,示意她噤声。
　　“来了。”小壮的话中隐隐带着兴奋，显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眼下种种，还得追溯到一个多时辰前。
　　听闻恶耗的小壮一脸抓狂地来到后院，找寻可以利用御敌的东西，就在他骂骂咧咧想要束手就摛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那是一种类似于宝石的矿石，或许，连店老板都没有发现，他家附近，有这样一座矿山，他记得那糟老头曾经说过，这样的矿石并不值钱，但因为其形状质感同宝石非常相似，若是加上水流的倒影，则会让整个山洞变成一个五光十色的宝石窟。
　　要说起来，若不是进门之前听客人同老板抱怨这屋子莫名阴冷，半夜有鬼女啼哭扰得人难以入睡，小壮一时也无法将他们联系起来。
　　“你说，他们会上钩么？”杨雁有些好奇，亦有些不肯定，毕竟，狐狸炼丹这事，乍听起来，这像是一个天方夜谭的事情。
　　“你且看着吧，那些人贪心不足，等月亮升到山洞的对面地时候，千年狐狸精，可不是说着玩的。”小壮十分笃定地回答道，心中冷笑一声。
　　想要鱼儿上钩，光靠那些看起来价值连城的矿石是远远不够的，在出地窖之前，他还特意掩掩藏藏地仍下了一个十分靠谱的砝码。
　　一张加了云家戳记的密信，以及从云大小姐身上顺来的身份标记的令牌。
　　“你怎么会有云家戳记的密信？”被他吓了一跳的杨雁抚了抚胸口，狐疑地盯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便闯下大祸。
　　“不过是用萝卜刻出来的冒牌货罢了，盖在纸上都一样。”难得见到杨大小姐一脸忐忑的模样，小壮噗呲一笑，难得多了些揶揄之色。
　　“可是，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你的计划看起来不太靠谱。”杨雁盯着还在门口徘徊，迟迟不肯入瓮的男人，有些担忧地同小壮咬着耳朵。
　　“嘘—”海小壮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闭嘴看戏。
　　先进去的人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十分兴奋地同领头的人汇报着，不一会儿在外围守着的人慌张逃了回来，口中还嚷嚷着什么，头领显然被激怒了，直接提刀将人结果了，带着几个心腹绕到了客栈之后的小瀑布，此时已是月中，想来小壮口中的奇景已经出现，足够推动计划的进行。
　　只可惜，杨雁虽满心好奇小壮口中的狐狸炼丹的秘密，但为了大局，只得按下那点好奇，安静地等待着。
　　深更露重，饶是两人皆有武艺在身，也觉得有些寒冷，加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客栈后那群人当中，更加觉得时间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后院开始发生争吵声和兵刃相接的碰撞声，一时间底下十分混乱，不时有受伤的惨叫声和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你做了什么？”看起来计划顺利，杨雁不由地松了口气，接过小壮递过来的小半个馒头，小心翼翼地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更加隐蔽些。
　　“是火，□□被洒在唯一的入口，在火把的作用下，药力开始挥发，加上那些足以晃花人眼的矿石，隐藏在心底的贪欲被放大，谁也不会放过谁，即便是有逃出来的，那洞易进难出，只能从客栈后院的地窖地出来，出口早被我撒了毒，保管跑不了。”小壮咬了一口馒头，得意于自己的机智。
　　“这些药你哪来的？”没有水，冷硬的馒头有些难以下咽，干巴巴的硌得喉咙难受，但杨雁也不是个挑剔地，只是艰难地往下咽了咽，默默地祈祷自己不要死在了一块馒头上，还是被咽死的那种。
　　“哦，从云清那顺的。”
　　小壮当然不会傻到将这迷药与毒药的来处真的说出来，于是毫无愧色的将这事推到了云大小姐的身上。
　　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吃饱了的小壮满足地在裤腿上抹了抹手。
　　“咳咳咳......”杨雁死命拍着自己的胸口，默默地为自己点了根蜡。
　　果然被咽到了！
　　小壮混然不知杨雁内心无比坚定地给他们师徒三人打上了偷鸡摸狗，邪门歪道的烙印，依旧洋洋自得地看着底下的人互相残杀。
　　底下的这群人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也正因如此，到给两人省了不少麻烦，根本无需两人补刀，便自顾自的残杀了个干净。
　　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两人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拿了早已准备好的油和柴火，将整个客栈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第一次觉得，这火可真是好看。”杨雁放下了马车窗上的帘子，舒服在窝回了软塌，仍由海小壮拉着自己走出了那片正义的火海。
　　“我们下一步，去哪？”连日来的路程让她很快便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这样问她，也不知为何，便糊里糊涂地回了忠州二字。
　　待她次日清醒过来，发现小壮已经驾着车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只是这路线似乎和原定的路线有些偏差，于是急忙让他往正确的方向赶回去。
　　面对浑然不知自已弄错路的小壮，杨雁暗自忧心。
　　希望不会误了云家老夫人的寿辰才好。
　　杨雁悠悠地叹了口气，想起还不知现在身在何方的师兄，越发的惆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