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鸟南飞向天涯》亦舒欢

19、另有所图

　　“我真是不明白，这海小壮的拳法明明比用刀剑高明许多，干嘛非要以已之短去碰别人之长呢。”云清扶着杨雁坐下，拿了药箱为她处理伤口。
　　杨雁有些沉默，不愿接她的话题，一时间云清也是尴尬，只得将话题跳过，专心为杨雁处理伤口。
　　“你这样老是受伤也不是办法，要不在下个城镇，你就留下好好养伤。”见杨雁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云清无所谓的耸耸肩：“放心，锤子和小壮我也不带走，不会少你报酬的。”
　　“就像明明你不需要保护，却非要装成一个弱女子的样子吗？”杨雁看着自己的伤口，苦笑道：“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冒充柳潇潇的身份，雇佣了一群样子货，带着一柄能够让锤子心动的宝刀，还真让人琢磨不透。”
　　“或者说，你的目标，本就是看着最不起眼锤子？”尽管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摊牌的好时机，但是杨雁却想出冒险赌上一把，虽然，让她意外的是，云清竟没有提出要将锤子带走。
　　“看来，这个锤子确实不简单。”云清不禁暗自好笑，似是玩笑，又似认真地看着那双充满着怀疑与戒备的眸子，毫无顾忌地将内心的想法坦然说出：“既然你都知道你们存在意义不过是个样子货，那么你就该知道，无论我做什么，你能无力阻止，更何况我一人便可处理好的事情，自然是不想平添变故，带上你们这几个累赘。”
　　“放心，江湖规矩，我懂，不该听得，不该问的，不该说的，我们不会节外生枝，但是，我也希望你明白，”强忍着羞辱，杨雁一字一顿说的艰难：“杨氏镖局的名声不能倒，尤其有不能倒在我的手中，所以，无论如何，我会护送你平安到沧州，之后我们各归各道，井水不犯何水。”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过后，还未待两人反应，便看到了一脸惊慌的小壮跌跌撞撞的跑向她们，口中还大声喊着糟糕，一时间惊地两人心中一沉，只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出什么事了？”见他独自一人跑回，杨雁急忙开口问他，心中念头直转，怕是大锤遭了暗算，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大锤受伤了？”云清挑重点问他，毕竟她与大锤不过数日的情份，自然不会像杨雁那样关心则乱。
　　“不是，是、是那女人的衣服被师兄的刀划破了，就在胸口，都露肉了。”小壮有些喘，情况变的太快，他也只能将看见的先传达过来，再想法子解救师兄。
　　听闻不是人受伤了，两人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差点吓着自己的杨雁不由地瞪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傻乎乎的臭小子有些无言。
　　“以为什么大事呢，衣裳破了就破了呗。”云清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莫不是那女人要以身相许，死皮赖脸地要赖上他？”
　　“可是师兄被劫走了呀，那个女人的爹说，要扒了他的皮，剀了他的眼珠！”小壮快要哭了，死死抓住杨雁的胳膊：“我们，怎么办呀？”
　　“怕什么，他一个男人被抓能怎么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呗。”云清翻了翻白眼，十分瞧不上他那小题大作的德行。
　　“这不可能，”闻言杨雁自是不信，对于自己师兄的实力她自然十分清楚，张大锤虽不能算是顶尖的高手，但也不是无力之辈，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人成功劫走。
　　“声东击西？”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云清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跳入车中，不一会儿，脸色苍白的钻了出来。
　　“不见了，东西不见了!”
　　“东西丢了，是什么东西？”
　　见她面色不好，杨雁心里一沉，只怕这事麻烦大了。
　　丢镖，无关价值，在镖行中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多年来的良名声也许就会随之烟消云散！
　　看样子，这批盗匪早有准备，使的是声东击西的计谋，就在他们同明面上的盗匪纠缠时，潜伏在暗处的盗匪趁机盗走了那样东西。
　　“是一只成色上佳的羊脂白玉瓶子，原本这白玉瓶是一对，别看瓶子只有半个手掌那般大，乃是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雕玉大师的得意之作，雕工精妙绝伦。但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要紧的是每只瓶子里面装有治病的丹药，每只瓶内各六颗，如今少了一半，岂非不妙。”
　　云清咬了咬牙，也顾不得隐瞒，将所失之物和盘托出。
　　只怕那贼人不识货，做出买椟还珠的蠢事，到时候就算找回了瓶子，也是无用。
　　“到底怎么回事？”失了师兄和镖物的杨雁亦有些焦躁，说话不由地多了几分火气。
　　云清苦笑着将手一摊，将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她们隶属于沧州南门一派，多年前南门遭难，幸亏云清的几位叔伯力挽狂澜，从中周旋，使其免于灭门的大难，江湖中人重义，自此之后，云家同南门一气同枝，荣辱与共，为了报答云家的恩德，南门便提议由他们为云家训练一支强悍的护卫军，云家自然是求之不得，便从自家子弟中挑选了一些资质较好的孩子送进了南门，云清是云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原本不在候选的名单之中，但鉴于一些因由，还是进了南门，成了南门德清长老的徒弟，一身武艺皆为德清长老所授。
　　今年是云老夫人八十高寿，为了显示对云家的重视，德清长老闻悉老夫人因早年的旧伤备受折磨，便特意寻了珍稀药材，开炉炼了丹药，吩嘱由云清亲自护送回云家，以表心意。
　　南派、云家。
　　杨雁细细消化着新得的消息，不由暗自琢磨这小丫头的话中究意能信几分。
　　小壮对于江湖之事并不太清楚，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追吗？”
　　然而云清只是摇了摇头，否决了他的想法。
　　那盗贼来去无踪，只怕要找出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距离寿宴不过半月，眼下情形，唯有改道前往忠州找雅娘求药，希望能够赶得上寿礼。
　　“改道求药？”云清将一话一说，杨雁同小壮不由吃了一惊，此地折回忠州快马加鞭二三日的路程，但是从忠州再去沧州，所需路程便远了许多，只怕要在剩下的时日赶到沧州并不容易。
　　“钱的事不用担心，我再加两倍的价。”见他们面带犹豫，云清十分爽快地提出加钱，却被杨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面对云清的不解，杨雁将她心中所忧一一道来，原来早在两日前，杨氏在忠州的分号遭到了流民的袭击，损失惨重，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损失，除了几个总局的主事之人，这个消息被死死封锁。
　　“陆师伯带着人已经赶去了忠州，我的父亲不放心，特意飞鸽传信过来，让我们万万不可折返忠州。”杨雁忧心冲冲地说将信上的迅息展开给诸人一一过目：“这股流民来势凶猛，恐怕混入了不少的亡命之徒。”
　　“你是说，西南的战役已经波及到了忠州？”云清虽年纪不太，但对于外面的事情却并非一无所知。
　　西南一带本就多悍匪，加上与西域各国毗邻，时不时地便要发生一些摩擦，边境城镇虽有朝廷重军驻守，却也无法阻止那些虎视眈眈地贼子觊觎，城镇劫掠亦是常态，尤其是去年西域诸国遭遇了罕见的大旱，饿死了不少牲畜，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边境老百姓的头上。
　　“听说已有不少部族之间相互联姻，看来太平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可笑身处繁华都城中的朝廷高官个个醉心名利，只阿谀君主，粉饰太平，对百姓疾苦视而不见！”谈及至此，小壮亦是切肤之痛，当年他也是众多生活在重重压迫之下的贫苦百姓，若是当时能有个稍稍顾及百姓的好官，又何至到了买卖儿女的地步，也不知他那可怜的小妹如今流落何方，是否还活着。
　　“小壮—”感知他话中的悲愤，杨雁想要开口安慰他，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毕意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过多提及，她也不过是偶然听他提过那样一两回。
　　“不要紧的，这些年都习惯了，自从跟了师傅，这两年没少托诸位师兄弟打听，就是寡言少语的郑师叔也让底下的人多方打听，期望失望，已经习惯了。”提到自家小妹，身为哥哥的小壮心中酸楚，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很快恢复了情绪，示意他们继续。
　　“你有什么打算？”杨雁并不认为云清会将他们算入到去见雅娘的队伍，帮派之中，有许多事情都属机密，不是他们这些外人可以置喙的。
　　云清也不同他们啰嗦，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以及一忠装着蛊虫的竹筒，缓缓展开后，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我们分头行事，你们带上蛊虫，走西边这条路，此路虽然崎岖偏僻，但是各位都有武艺傍身，并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影响，而我快马前往忠州，你们救到大锤之后便换乘水路，到渡口找一个姓安的，那是我的人，他会安排好一切，由他带你们进入云家秘密水路，我在那等你们，然后再一起前往沧州，但是你们要切记，你们只有三日的时间，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赶到。”
　　“这是引路的蛊虫？”杨雁拿起那只小小的竹筒好奇地问道，早听闻西南蛊术盛名，没想到还真让她见识到了。
　　“是，这蛊虫是我姑姑送给我的，我只是略通皮毛，勉强会用几种最简单的蛊，如何豢养，如何炼蛊，我姑姑才是行家。”说到这，一向自傲的云清不由面带愧色，直白地承认自已的不足,倒让人对这个古灵精怪又性情爽直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出来之前，我多留了个心眼，在那对羊脂白玉的瓶子底部涂了一些蛊虫喜欢的汁液，即便是相隔数日，那味道却不会消散，越接近目标，竹筒里面的蛊虫便越活跃。”云清解释道，语气中带了一丝骄傲。
　　“这地图不错，较我们惯用的要详实多了，像这一条沿河的小路，惯用的地图上便没有标注。”小壮拿烛火移开，对着地图啧啧称赞，显然极是喜欢。
　　“你要喜欢，这送你了。这是乌沙帮的老大为了讨好雅娘，在她二十岁生辰的时候送的，他爱慕雅娘很久了，全天下的知道他对雅娘有意思，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啊。”提起那个山一样魁梧的汉子，云清也是不胜唏嘘，他人到也不坏，虽然吃得是打家劫舍的饭，但最起码不像那些暴徒，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合适吗？”小壮虽然心中欢喜，但却不有些犹豫，用眼角偷偷看着杨雁，希望她能点头同意。
　　“一份地图而已，不妨告诉你，雅娘得到这地图后，立刻吩咐人誊抄许多份，现在几乎云家上下人手一份。”云清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见杨雁也点头，小壮方才敢放心收下，一时间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事不宜迟，就按云姑娘说的办。”沉默了片刻，杨艳从怀中掏出一枚刻有杨氏镖局的牌子递给她：“云姑娘留着这个，若是遇到难题，可执此牌前往杨氏镖局分局，虽末必能解所遇之困境，但多少有些益处。”
　　不知是否是自已的错觉，小壮总觉得杨雁有话未尽，但是此刻众人皆心有所系，一时间倒也无人在这事上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