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婚》澹澹

15、误会

　　“诺诺，每天只可以看一集呀，你今天看过了就不能再看了。”晚星捧着淮诺小脸哄道。

　　淮诺怏怏的，但也坚持，跟着姚梅上楼玩去了。

　　白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瞟着晚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

　　“这是我二嫂，许晚星。”淮言希抢答。她是实在看不过去这个又能作又不带脑子的表姑了。

　　白榆好不尴尬，刚想笑着打个圆场，结果瞬间反应过来。“许晚星？许家那孩子？”

　　晚星清浅一笑。“是我，表姑。”

　　“你不是已经……”

　　“嗯，我离婚了。”

　　晚星平静回应，不亢不卑，淡定得白榆摸不透她情绪，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许晚星知道她脾气，也没在意，反倒劝了句：“表姑，离婚这事您得想清楚。”

　　“我要是想得明白就不来了。”白榆撇了撇嘴。何况大伙唠了那么半天，不也没唠明白。

　　晚星摇摇头。“婚姻这事您得自己决定，而且你聊的那些都是沉没成本，没有意义了。”

　　白榆没明白，她继续解释：“就是表姑你为这段婚姻付出的时间、感情、精力，那都是沉没成本，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了，不要再让它影响你的决定，你应该顾虑的是追加成本。比如说，如果你想和表姑父继续生活，那你就得修复你们的感情，克服自己的心里洁癖，还要避免孩子的负面情绪，这些才是你需要考虑的。”

　　“换个角度，如果放弃这段婚姻后，你可以用更少的成本获得幸福，那为什么不离婚呢？当然了，离婚肯定也有负面影响，你可能要承受周围人的压力，而且经济来源都在表姑父，离婚后你的生活质量很可能会降低。你与其置气，不如想想这些。”

　　晚星话说完，几人都愣了。

　　“说得容易，离婚后让那姓曾的逍遥去，那你表姑的付出不就白搭了。”

　　白榆也跟着摇头。“我不甘心，就算回不到过去，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哼！”沙发上的淮言希突然嗤了一声。“那表姑就表姑父耗下去吧！”

　　金兰瞪了她一眼，她才不当回事。“我觉得晚星说得没错，想以前有什么用，回不来了，你得想想以后才对。就像你去看电影，看了十分钟觉得真难看呀，你还要为了那50块的电影票继续熬下去？你看不看那50块钱也回不来了，赶紧脱离苦海，该干嘛干嘛去吧！有这时间你让自己快乐快乐不行吗？”

　　言希解释得很通透，晚星笑了。

　　“表姑，如果不想原谅，那就不要再内耗自己越陷越深，最后因为他的错误毁了你自己。真不想过了，就想想怎么把你该得的争到手，你是哭是闹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毕竟他是过错方，证据比你哭闹更有用。”

　　晚星话落，大家直接傻眼了。

　　金兰惊讶地看着她，只觉得她整个人和她话一样，太镇定了。怪不得她离婚那么痛快，果然是富商家的孩子，够精明！

　　老太太也在看着晚星，眼底浮上一层晦暗的警觉，最后她收回目光扫了眼沉思中的白榆，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直接招呼姚姨开饭了……

　　晚饭后大家散了，淮言希坐在玄关那慢吞吞地穿鞋，直到其他人都出去了，她才冷不丁地对晚星说了句：“我原谅你了。”

　　晚星一怔，笑了。“你不生我气了？”

　　言希看向她。“你说得对，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才不跟你耗了。”她说完推门就走，还是那样的傲娇，但有点可爱。

　　她上车前朝晚星挥了挥手，晚星也笑着回应，看着车一辆辆开离了小白楼，她脸色却渐渐淡了下来，淡如夜空里清泠的月华……

　　他们走不多时，淮方休回来了。

　　他先去楼下和奶奶打招呼。老太太跟他说了白榆的事，不过话更偏重晚星，她想试探淮方休的态度，结果他并没有觉得不妥，淡然一笑就离开了。

　　老太太无奈：他还是看不透她啊。

　　从奶奶房间出来后，淮方休去找晚星。

　　她正教淮诺画画呢，画室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好不温馨。

　　淮方休上前揽住她，在她头顶吻了下，她没像前两天那样抗拒，只是出了会儿神，随后问他有没有吃东西，厨房给他留了饭。

　　淮方休没再打扰两人，简单吃了点就上楼了。

　　今天晚星上来的也很早，一进门就问他：“你要不要洗个澡？”

　　正拿着睡衣的淮方休愣了下，无奈一笑。“我这不正要去吗。”

　　晚星笑笑，恍惚地点点头。

　　淮方休迟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出去了。

　　他一走晚星立刻拿起了他的外衣嗅了嗅，刚刚在画室他靠近她时，身上就是这个味道，医院的消毒水味。

　　她低头看看，敞开的衣兜里有张白色卡片，她咬唇抉择，还是抽了出来……

　　淮方休洗完澡，一进门就看见床上抱膝而坐的晚星，她底着头一言不发，小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

　　她身边放了张卡片，是省医院的体检卡——

　　淮方休看看她，又看看卡片，明白她的意思。

　　“对不起，我今天去了医院。”

　　“你去的体检中心。”

　　“是。”

　　“林医生叫你去的？”

　　“是。”

　　他淡定回答，淡定得晚星心慌。

　　他下午去见了省医院体检中心的林医生，而体检中心只有一位林医生，就是副主任林朵儿。

　　晚星特别希望他解释点什么，可他什么都不说。

　　那就她先说好了。

　　“淮方休，咱俩还是分开吧。”

　　淮方休滞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任水珠沿着湿漉的头发滴落，洇了肩头。

　　“为什么？”他问，语气还是那么冷静。

　　许晚星抬头，清眸凝视着他。水雾盈于长睫，像染了露的花蕊，娇柔又倔强。“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怨我。但不管怎样，错是我的，你没必要因为我的错误惩罚自己。”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他是因为赌气才和她结婚的。

　　他对她也有照顾，但他们之间始终有层穿不透的隔阂。

　　而且他敢说他一点恨没有吗？

　　从婚前到婚后，他吻过她两次，每次都激烈得恨不能把她吞掉。那是怎样的情绪才会吻得这般压抑。

　　还有那晚，她以为一切都要水到渠成了，结果他宁可躲进浴室也没碰她。

　　所以晚星想明白了，其实淮方休和她结婚，也许就跟表姑放不下表姑父一样，不是有多爱，只是放不下曾经的“沉没成本”。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不就是在折磨自己吗？

　　何况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觉得林朵儿挺好的，无论学识还是家世，你们都更合适。”

　　白榆提到的关于淮方休和林朵儿的报道，晚星在网上查到了。报道不仅介绍了他们全部的援助过程，还附上了两张单人照片。一个身穿法袍，威严肃穆；一个白衣披身，神圣高洁。不怪报社的人会嗑cp，连晚星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何况他们不是也一直联系着么。

　　“她等了你那么多年，喜欢你一点都比我少……”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淮方休突然问了句。

　　许晚星愣住。

　　这问题让她始料不及，下意识仰头看向他。

　　视线相触，他眼神肃冷，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刺破她直达心底。

　　晚星听到清脆的破裂声，是她伪装的外壳。

　　外壳彻底破碎，她心底最柔软的一方暴露无遗……

　　晚星凝着水雾的双睫噙不住了，水雾凝成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

　　她发现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淡然处之，就算受委屈也不会轻易掉泪。但在他面前，哪怕刚见到他，她就已经开始委屈了，她就想靠近他，躲在他怀里肆无忌惮地哭……

　　晚星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但是她习惯了，习惯待在他身边，即使分开四年也改变不了。

　　所以回来后，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怕他一生气会丢掉自己，那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晚星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像人鱼落下的珍珠，楚楚可怜又勾人心魄，看得人心都碎了。

　　淮方休眼底的清冷被吹散，化作了无奈风霜。他默默伸手，捧起她的脸，抹去了泪。

　　“你真的想分开？”他镇定问，左手拇指下意识地在她曾经的伤痕处抚过。

　　温柔的触碰让晚星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她使劲摇着头。

　　“那为什么还说那些话。”

　　晚星哭得更伤心了。他能赌气，她就不行吗？

　　“就是不想分开才说的！”她带着娇软的鼻音辩了句，“我自己说总比你甩开我时，听你说强……”

　　“谁说我要甩开你了。”

　　“你们俩那么般配……”晚星还在抽泣，娇音断断续续，“你还给她打电话，你们还见面……还有那布丁包装，我知道那芒果布丁是她带来的，却被你收了起来，你不是为了她吗……”

　　“布丁包装是我拿的，但我不是为了她。还有，我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了。”

　　“你是没给她打，她给你打了！”

　　她倒横起来了，鼓着腮，还真有点小时候的可爱模样。

　　直到这刻，淮方休都懂了。

　　她这是在吃醋吗？

　　方才裹满风霜的心，似被火舌燎了下，瞬间雾气腾腾，暖了整个心房。

　　他笑了，拿出手机走过来，当着她面打开通话记录，点了上面的林医生。

　　电话拨了过去，晚星愣住，望着他，唇瓣微张。

　　淮方休点了免提，几声嘟后，对面传来了浑厚的男声。

　　“喂？淮律师，有事吗？”

　　“没什么，今天辛苦你了。还有，我夫人不太确定您这位林医生是先生还是女士。”

　　对面愣了几秒，随即一阵压低的笑声传来。对方已经极力忍耐了，但笑声还是让晚星又羞又窘，哭红的脸都快熟透了，又埋在了手臂中，只留那双水莹莹的大眼睛瞟着手机上的“林医生”三个字。

　　淮方休挂了电话，低头看她。

　　晚星觉得那道目光就在头顶，她不敢抬头。

　　“因为我接了林医生的电话，你就怀疑我和林朵儿。”淮方休弯下腰，双手撑在床边迫使她对视自己。

　　“我和她的援助纯属巧合，我代理人因为患了绝症想不开，是省医院接诊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到了她那。她什么心思我不清楚，但我心没偏过半分。”

　　眼看他都快贴上她了，又突然直起身来。

　　“所以你一直认为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赌气，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话冷得不得了，晚星怕得心都颤了。

　　“我怕有一天你会不要我了，”晚星幽声喃喃。“我除了你谁都没有了……”

　　她下巴还躲在手臂里，露出半张哭花的脸，一双泪眼凝望着她，长睫颤栗，像花间惊立的蝶翼，还挂着欲坠不坠的泪珠。

　　她真的就是夜海中那只撩人心魄的美人鱼，一旦被勾了心魂，就再也回不去了。

　　淮方休深吸了口气，默然转身。

　　晚星一把抓住他的手，因为太急，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淮方休将她扶正了，却还是要走。

　　晚星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泣不成声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一刹间，淮方休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夜晚，酒店里宿醉的她拉着她嚎啕。

　　“你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淮方休的心防彻底坍塌，蓦地将她按在了床上。鬼知道八年前的他是怎么克制住的，但现在的他是如何都忍不了了，他忍了八年了。

　　她为什么总是曲解他呢，他放不下的从来都不是过去，而是她。

　　他的确恨她，恨她离开，可更恨的是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她……

　　他只是想去给她拿毛巾擦脸而已，既然她不想擦那就不要擦了。

　　他捏起她下巴，合着她脸上的泪吻了下去。

　　攫取，吮吸，厮磨，他吻得强势又隐忍，炽热又缠绵，小心翼翼地如对珍宝，越吻越深，越吻越浓……极尽温柔地将她再次卷入了那场旖旎的春.梦中……

　　“星星，我要你。”

　　八年前他想说的话，今天总于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