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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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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喻抿着唇,甩开了许幼菱的手。
“我不去医院。”
“那就去诊所。”
许幼菱又把邹喻捉住,她盯着他,一眼也不眨。半晌,邹喻被她看得烦,点了下头。许幼菱弯了下嘴角,她去超市买了两把伞,招了辆出租车上。
邹喻想报地址,许幼菱比他先开口,“师傅,蛮香园北门。”
邹喻侧头疑惑,呼出的全是酒气,“去哪里干嘛?”
“我买的公寓,旁边有诊所,然后我再找车送你回学校。”
邹喻呵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嘲讽什么,大概是回学校。毕竟明天周末了,这姐姐还不知道。
现在的许幼菱跟邹喻没太大关系,还仗着以前姐姐的身份管束他。不过是小学时,他爸在成华区租了套别墅,许幼菱是和他玩得亲近的邻居。那时,邹喻他妈很忙,经常把他丢给许幼菱看照,小朋友爱扮家家酒,初中生充当长辈罢了。
她从包内掏出一张绢帕,捂住邹喻流淌不停的血液。
“疼吗?”许幼菱仰着脸庞问。
邹喻抿着唇没回答,瞄了眼丝帕。
现代人哪还有带丝绢的习惯。可对象是许幼菱,他就没有那么奇怪。她从小是这样的,跟她的父亲一样,有一种老式的典雅。
邹喻趁着酒意,低低笑了。“这样不太好吧,你胆子还真肥,敢带陌生男人回家。”
“有什么不太好?你是我弟弟。”许幼菱装傻般问道。
邹喻又呵了一声。
许幼菱没听见他的嘲讽。
她仰头问,“疼不疼?”
邹喻摇摇头,“还好。”酒精麻痹神经,他不太能感知到。
司机从中央后视镜不住地瞥他们,想说点什么,又被邹喻虚眯起眼睛给堵了回去。
车内陷入沉默,没人说话,邹喻就歪着头睡着了。
许幼菱静静坐在他身边,挨着他,她偶尔会侧头看他,手臂捏得死紧,想替他把血堵住。
邹喻睡了,司机的目光大胆起来,他疑惑问,“这你男朋友还是你亲戚?”
许幼菱没回答,这时,她没有和别人搭讪的意愿。
司机翻了个白眼,把这对打湿他椅背的落汤鸡载到蛮香园,并且多要了十几块钱。
许幼菱给了钱,邹喻还没醒,许幼菱唤他,“下车,邹喻。到了。”
没想到,睡梦中的邹喻脾气很爆,他拍开许幼菱的手,无意识地骂道:“别碰老子,滚。”
许幼菱不生气。
“邹喻,是我。我们到了。”许幼菱又拍了他,这次轻柔很多。
邹喻纠着眉头,对焦,一看到许幼菱,他眼神闪躲了下。他抿紧嘴巴下车,许幼菱打伞,又要扶他,被邹喻躲开。
两人去到诊所。
处于大晚上,诊所的医师看一男一女眼神戒备又不善。
全程无话。
这情形也不消说什么,打架斗殴,少问则妙。
医生专心清理血块,包扎手臂,用生理盐水擦了邹喻脸上的伤口,开了几只外伤的药,就想打发这两人走。
有了纱布的包扎,血糊的绢帕就没什么用处。
许幼菱就把绢帕随手扔进垃圾桶下,她手上鲜血粘稠得发腻,问道:“医生,哪里有洗手的地方?”
“里面。”许幼菱走进去,医生滴答用手指按计算机,在算药钱。
在医生诡异的注视下,邹喻晃着身子,弯下腰,一手捞起垃圾桶的绢帕,揣回了包里。
他瞪了医生一眼,医生垂下视线,心里骂道:神经病,居然捡垃圾桶的血帕。
许幼菱出来,医生刚算好账,“六十七块五,收你六十七。”
许幼菱掏了钱,“有解酒药么?”医生放了个褐瓶子进口袋。
“八十。”许幼菱付了钱。
邹喻瘫在座椅上,许幼菱扶起他,她摸了下他脸,很烫。希望不会淋发烧。
“能自己走么?”许幼菱问。
邹喻没回答,显然是不能。
许幼菱又只好捞起邹喻没受伤的臂膀,搭在肩膀上,这样她整个人都藏在邹喻身下,托起他。
许幼菱挺瘦的,也没多少力气,架起邹喻,邹喻就像那把套上黑布包的吉他,压在许幼菱的肩膀上,高出半个头。
两个人贴的很近,脸庞偎依着脸庞,呼吸都喷在面上。
“好重啊。”许幼菱低哼。
邹喻压得更紧了,许幼菱蹙着眉头默默承受。
他们走很远之后,那医生冷着眼嗤声:傻逼,看不出来那男的在吃豆腐么?
蛮香园的公寓是许幼菱大学毕业时买的,钱是她上大学时做投机赚的一笔,期货,股票,债券都有。她的系统是量化交易,盯盘压力不大,日子混着,亏点赚点也都随意。
但几年下来,还是翻了不少。毕业她就把手上有的全抛了,这笔钱后面她还了满丽本金,原本有其他的打算,结果被搁置。索性投了间琴行,又买了套公寓。
再后来,她旅游过程中心脏病复发,满丽不允许她在外面住,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猝死在公寓。
这间公寓荒废两年,许幼菱偶尔没事做,就会抽时间过来打扫干净。就像她会偶尔抽时间去琴行一样。
公寓在电梯二十九楼,电梯开门,许幼菱几乎是拽着邹喻进入,一进门,她就把他放倒在沙发上,撑着腰深吸几口气。
她累得晕乎乎的,秋老虎的季节,额头上冒着滚珠般的冷汗,心脏紧巴巴地贴在胸腔,锤击般鼓动着声响。
刚才淋了雨,喉头发紧,她抵抗力弱,可能有点感冒。
邹喻迷蒙着眼睛,仰头,他硬茬的黑发扎着沙发。
她在这屋子内逛了一圈,才想起这空屋内没水,喂点热水对两个淋了雨的人好。
许幼菱强撑着精神,打伞下楼,去买了两瓶矿泉水上来,用微波炉打热。
热水喂在邹喻肚子里,邹喻人清醒了不少。他眼睛张开,很明亮地注视着前方。
许幼菱揪着眉毛看说明书,在为合适的计量苦恼,她一抬头,邹喻就盯着她的脸庞。
两人对视在一起,许幼菱感觉心脏有点痛,火烧火燎的感觉。
“邹喻,你喝过这个没有?这个喝多少?”许幼菱故作纠结地问。
邹喻轻佻笑了下,扯过许幼菱手里的褐色瓶,直接灌入嘴巴。
不知道邹喻明不明白,他的笑邪得让人眼花。液体沾湿在他红润的唇上,许幼菱想到了濡湿二字。
“管他喝多少,喝就是。”邹喻把瓶子蹬在茶几上。
她撇开眼,把塑料口袋里的药管递给邹喻。
“那你酒醒了没?先把药擦擦。”
邹喻瞥了她一眼,坏笑,“看不到哪里有伤啊?要不你帮我擦。”
许幼菱手忙脚乱从包内,拿出个小镜子递给他。
邹喻没接,无聊地甩在沙发上。
他三两下擦了药,糙得就跟搓脸一样,脸上的淤血更浓重了。比起沙发,许幼菱又心疼起邹喻的脸,亏他长得好看,揉坏了怎么办。
擦完药,邹喻就大咧咧地瘫在沙发上,大臂一张,占满二分之一的沙发,许幼菱无地可坐下。
邹喻说,“让我坐会儿,坐会就走。”
许幼菱收拾了药膏,她看了下腕表,已经九点半。
“行,等酒醒了。我送你回学校。”她惨白着一张脸,“要不叫你同学来接也行?”
“不了,随便找个旅馆歇一晚上。”邹喻皱着眉,撑着手臂,揉弄发胀的太阳穴。
许幼菱欲言又止,她歪了下脑袋,恍惚问,“旅馆?安全么?”
邹喻听她的话,抿着唇笑了起来,有几分坏。
许幼菱作出尴尬的神色,装作想起邹喻成年了,但她还是用一种保护未成年的心态来对待他。
就跟所有的长辈一样,她假装讪讪地笑了下。
她又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喝醉了,住旅馆不安全。新闻上面说,会出事故。”
“事故?哼。”邹喻挑了下眉,故意问她。“那住什么地方安全?”
“住……住学校最安全。”
邹喻无趣地阖上眼皮。
许幼菱扶了把沙发,“我有点累了,去休息会儿。走的时候,关好防盗门就行,要是不想走,你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
邹喻没理她,在这间公寓,他更像个大爷。
许幼菱尽力扯出个笑,去到卧室,衣服没换,潮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她不管不顾棉被一盖,缩在床上。
卧室的门大开,如果邹喻还关心她,一眼就可以瞧出她的状态。如果邹喻不……许幼菱虚弱笑了笑,没有这个如果,她敢保证邹喻会来看她。
邹喻睡了一觉,解酒药起了点作用,他不再头昏脑涨,反而浑身燥热得睡不着。睁眼一看,这不是他家。
这是许幼菱家。
邹喻看了眼时间,两点了。这时候他去哪里都不太合适。邹喻弹起身子,打量四周,许幼菱卧室的门没关,邹喻凑了个头。
借着客厅的光,邹喻看了下许幼菱睡的床。他在床上没看到人,环视一周,床上传来闷闷的呼吸声。邹喻把视线转回去,坍塌的棉被下露出一颗头。
半干的黑发搭在许幼菱脸上,她面色潮红,鼻息翕动,淡淡的眉毛微蹙。
邹喻忍不住多看几眼,他才发现许幼菱的不对劲。
他上前,掀开被子,许幼菱攥着拳头,缩成一只弓背的虾子。
邹喻这才想起,许幼菱和他淋了雨。他淋雨不算什么,冬天他都能拿冷水洗澡,可许幼菱不一样,她身娇体弱,感冒可能引起心肌炎,算是她的大忌。
邹喻摸了下她额头,烫,又捏住她的手心,还是烫。毫无疑问这是发烧了。
邹喻拍女人的脸,“许幼菱,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