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妃》奉微

3、强吻

　　他突然一下子把我拽到他怀中，手臂紧紧箍住我的腰肢和双臂，没有任何预料的、他便吻了我！而且还是那种用力很大的、让我丝毫不能反抗的那种吻，似乎是要把我的双唇整个揉进他的唇中。

　　我长了十七年什么时候遇见过这种事情？我先是一脸吃惊地呆在那儿任他强吻，之后反应过来立时便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他的唇压在我的唇上，我挣不脱，也说不出话，我的手臂也被他控制着，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死命地在他怀中扑腾。

　　也是在心中骂着他、扑腾时，我才看到我面前的路上也就是那周雍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骑着马缓缓前行的周军。领头的感觉是个官阶不低的将军，大约四十岁，看起来正气凛然，不怒自威。

　　那个领头的将军看到这尴尬的一幕，竟然在那儿讽刺起了我们，他对着身后的几个士兵说道：“瞧瞧，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就这么不矜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咱们还是快走吧，别扰了人家的雅兴！”他身后的士兵闻言便在那儿肆意狂笑，而那可恶的周雍，却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根本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那么多人啊，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丢人丢大了。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云梦没有在我身边，若是被她知道了，指不定要怎样嘲笑我呢。亏我之前那么相信周雍，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个登徒子！

　　周军走过去一段后，他松了口也放了手，正要解释些什么，还没有开口，我便怒不可遏地挥手给了他一巴掌，口中骂着“淫贼”，便怒气冲冲地往前跑去。

　　那可恶的周雍竟然还跑着追我，还换了个腔调大声喊着：“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也不纳妾了，再也不因为那些狐狸精惹你生气了，你就原谅我吧！”

　　后面的官兵笑声更大了，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个不要脸的周雍，谁是你夫人？你纳妾关我什么事儿，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我还在往前跑，赌气不理他。不多时，他便追上我，抓着我的手腕，一脸真诚地向我道歉道：“郑小姐，刚才是我唐突了，那个情形我……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还望你可以原谅！”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来气了，不就是十几个周军，有什么严重的，我冷言冷语地骂道：“本小姐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想占人家便宜就直说，找的什么拙劣借口。”

　　那周雍闻言又一下子抓住了我试图挣开的手，认真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刚才那个领头的将军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跟我又没关系！”我不屑地说道，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放手！”

　　他没有松手，也没有在意我瞪着他的眼神，继续说道：“他是大冢宰宇文护的心腹大将。他认识我，我曾是他手下的小吏，因为一些琐事与他有过过节，为他所忌恨。他在路上缓缓行走时最喜欢左顾右看，若是此时被他认出来我麻烦就大了！但他一向对男女亲热之事比较反感，每次看到都会绕道而行。正是因此，刚刚时间紧迫，周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周某这厢赔罪了，还请郑小姐可以原谅在下！”

　　啊？宇文护的心腹，我气还没消就又一下子笑了出来：“我这一趟长安来的可真是值，居然还能撞见宇文护这个老狐狸的心腹！还好你和他有过节，你要是依附他就相当于依附了宇文护，早晚要遭殃。”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手腕还是疼的，没好气地说道：“你给我放手，你弄疼我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松开了手又一再向我道歉，求我不要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不过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加上的确事出有因，我便松了口，正言道：“原谅你可以，但你要答应我，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朋友。我还没出嫁呢，传出去万一我的名声毁了，你对我负责啊？”

　　周雍先是一愣，而后凝视着我轻快地说道：“我倒是想对你负责，你要愿意的话，我随你回你邺城的家中，向你父亲提亲。”看着他那副稍显轻快的面容，我才发觉像他这样的万年苦闷木头笑起来居然也挺好看。

　　我天，我就抱怨一句，还当真了？我连连辩解道：“得得得，周公子，我可不敢让你娶我，万一你有动不动就强吻女子的习惯，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

　　再说了，虽然你看上去也不错，但是人家的心早就被长安公子给勾走了。我在那儿小声地嘀咕着，却不曾想被他听到了，他居然还追问我长安公子是谁。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要你管，反正不是你！”他这人管得也太宽了吧？

　　“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动不动动手就算了，还这么凶，我就是说说，哪里敢娶！”周雍又摸了摸被我打的那半边脸嘟囔道。

　　我尖锐地回击道：“还说我呢，你好到哪里了？你今天的这种行为叫做公然调戏良家女子，懂吗？就是到你们周国皇帝那儿说理，也是你没理！”

　　周雍只是笑笑，问我为什么说如果他依附宇文护的话可能会遭殃。

　　我心中鄙视他几下后，向他眨眨眼，他还是一脸的迷茫，我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慢悠悠地轻声说道：“你们周国皇帝宇文邕，肯定容不下他的。你别看宇文邕现在对他极尽奉承，装的像个孙子一样，但我总感觉这个宇文邕很不简单。宇文护杀了他两个哥哥，可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他能够不动声色地隐忍这么多年，还能在宇文护的百般掣肘下艰辛地维持着大局，谋虑长远，像什么设立露门学重视文教，开凿水渠灌溉农田，与突厥联姻增强实力，完善你们的府兵制等等。就从这一点看，他就绝非寻常之人。虽然我是齐国人，但我还是想说，我们齐国的太上皇和皇上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我跟你打赌，若宇文邕不被宇文护所杀，有朝一日，宇文护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还好你周公子有先见之明，离他远远的，跟你们皇帝一条心吧，将来你会不愁荣华富贵的！”

　　这人真是的，好歹也住在天子脚下的长安，连这都看不出来？

　　周雍的脸色不知为何变了，有些难看又有些惆怅，叹息道：“宇文邕哪有那么容易就除去宇文护！”

　　我不知道他为何叹气，但能感觉出如果他真的是周国的官员，肯定是暗中支持宇文邕的，便肯定地说道：“肯定会的，只是时间问题。他现在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除掉宇文护后不引起大动乱，省得像魏朝的孝庄帝元子攸一样，思谋不周全，杀了权臣尔朱荣自己也难逃一死。”

　　当年孝庄帝元子攸若是思谋周全一点，找个靠谱的同伙，也不至于杀了尔朱荣后自己也被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所杀。

　　“那你说，宇文邕会不会是下一个元子攸？”他的眉头紧锁，又问了我一句。

　　看到他拧成麻绳一样的眉毛，我手贱地帮他展平了眉头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宇文护会是下一个尔朱荣，宇文邕嘛，应该会是下一个汉宣帝。我现在只希望你们的陛下能吸取元子攸失败的教训，千万要耐住性子思虑周全，一定不要选一些猪队友。但我觉得他可以学习元子攸除去尔朱荣的方法，把宇文护骗到一个让他不会有所防备的人身边，再干掉他。”

　　元子攸杀尔朱荣时就是借口尔朱荣的女儿尔朱皇后生了皇子，才把尔朱荣骗进宫杀了他的。只可惜，他还是思谋不周全，用人不当，才落了个被杀的结局。元子攸被杀后，尔朱皇后又改嫁给了神武皇帝高欢，还生下了四哥的五叔彭城王高浟和十三叔华山王高凝，齐国建立后她就被尊为太妃，只可惜文宣皇帝晚年失德，非礼她不成，恼羞成怒地杀了她。听四哥说，尔朱太妃虽然性子刚烈、脾气暴躁，但长得特别漂亮，深得神武皇帝宠爱。现在想来，她这一生也太过坎坷了。

　　但是，我怎么感觉有点儿奇怪啊。我怎么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讨论起了如何杀宇文护的问题？我真是多管闲事啊，宇文邕能不能成功杀掉宇文护关我什么事儿！

　　也许是我称赞了一句宇文邕，周雍问我道：“你觉得宇文邕会成为下一个汉宣帝吗？”

　　我想了想，说道：“汉宣帝是汉代的中宗①，他的成就岂是随随便便一个皇帝就能达到的？我只是觉得宇文邕有这个潜力。”

　　“此话怎讲？”

　　我回忆着从小看过的《汉书》，向他解释道：“汉宣帝十八岁时登基为帝，这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若不是汉昭帝刘弗陵英年早逝，没有子嗣，即使他是卫太子的孙子，他也没有即位的可能。宣帝登基之初，朝政被霍光把控。虽然霍光总给他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但他却能一直忍着，直至霍光去世，才开始动手除去霍家势力，才为自己的结发妻子许皇后报仇。霍光的能力和政绩都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专权了一些，但并不跋扈。若非霍显毒杀许皇后，霍光存有私心包庇妻子，霍家子弟图谋不轨，又怎会给自己的家族招来祸端？你们的权臣宇文护，自己不学无术，还专权跋扈，妄想一直行伊、霍之事，早晚有一天，他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宣帝忍了六七年，才除去霍家势力，才开创昭宣盛世。你们陛下如今也忍了七年了，相信没多久就能除去宇文护，自己掌握朝政大权，一展抱负的。所以，你们陛下最好学学人家宣帝的忍劲儿，最后再一击致命，除去敌人。”

　　听我这样说，他终于又笑了笑，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周国的情况。

　　我“啊”了一声，支吾道：“我不是说了嘛，我爹和我四哥……”

　　“你不是就一个哥哥吗？”他又在那儿提出质疑，一下子打断了我的话。

　　好吧，我还得解释一下：“我四哥就是我姐夫，他在兄弟中排行老四，我就和他弟弟妹妹一样也叫他四哥。我爹和四哥都是齐国的官员，常常谈起国家大事，耳濡目染，听的多了，知道的自然比一般人多一些。要不然，我才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宇文邕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从爹和四哥的话语中，我还真感觉这个宇文邕不是等闲之辈。你都不知道我爹对宇文邕有多欣赏，他经常私下打趣我要给我找一个像宇文邕那样优秀的夫婿，听得我都烦死了。”

　　爹常常谈起周国的政局，言语中还时不时地流露出对宇文邕的欣赏，他也跟我说起过一些宇文邕的治国之术。爹说要给我找一个宇文邕那样夫婿的话让我很反感，不过他说起的宇文邕的一些事迹，倒让我对宇文邕这个人有了几分兴趣。

　　这人还真喜欢刨根问底，让我说话时得不停地思考着用词，万一出了差错，让人家知道我是兰陵王的内妹，我能不能回到邺城都是一回事儿。

　　“原来如此。”他自言自语了一下，之后便说明天要给我赔罪，陪我一起去长安北原找母亲的墓地，还让我明日辰时在长安城外的亭子中等他。我这才心理平衡了些。不过想想就来气啊，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被别人强吻！这都是什么事儿！那可是我的初吻啊，我还想留给我未来夫君长安公子呢。

　　我和周雍一起回到茶肆和云梦汇合后，他便推说家中有事儿，从云梦手中取走玉佩就先行离开了。从他到茶肆再到离开，我都没怎么和他说话。云梦看我似乎不太对劲儿，围着我转了好几圈打趣道：“哟，脸怎么那么红！还不理人家，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脸很红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确实有点热！难道是因为他的那个吻？今天可真够倒霉的，我的初吻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

　　想到这，我便没好气地说道：“就会胡说，我能喜欢上他才怪呢！”

　　“就是就是，是我错了。你心心念念的可是那个长安公子啊！”

　　我……算了，谁让她说的都是我心中所想呢！

　　我的长安公子啊，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回邺城，事情为什么那么不凑巧，我来长安时，你却回了邺城。咱们还能不能再相见啊？你究竟是邺城谁家的公子啊？你知不知道我在想着你啊！

　　注释：①中宗：汉宣帝刘询为汉武帝和卫子夫的曾孙，卫太子刘据的孙子。他是汉代的中兴之主，被尊为汉代的中宗。封建社会早期，并非每个皇帝都有庙号，只有功劳特别卓著的皇帝才会有庙号。西汉十几位皇帝，只有汉高帝刘邦、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和汉宣帝刘询才有庙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