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九章 主教费奇 ...
-
来人正是尼古拉斯的父亲，索伯家族的现任家主，亨利·索伯。
“闭上你的嘴！”
亨利一来便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制止了尼古拉斯的抱怨。他那双阴恻恻的眼睛扫了扫草地上断成几截的那根颈链，接着又盯在尼古拉斯那满是勒痕的脖子之上。
“你还嫌不够丢脸？趁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这里，立刻滚回边上去！”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尼古拉斯愤恨地控诉着。
“所以呢？你要用你那强大的‘逃命术’来挑战他们两个吗？”
亨利咬着牙，刻薄地反问着自己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
而所谓的“逃命术”，其实是指索伯家族独有的异能“行空术”。嘉柏莉初次见到伊利安时，他便是施用了这“行空术”而得以漂浮在半空。
不知是否出于神意，原本在神离世之时还尚且具有多项异能的索伯家族，在神离世之后，各项异能都渐渐消失。时至今日，竟然沦落到仅剩这“行空术”一项异能的地步。
身为神国五大贵族世家之一，却仅仅留有这么一项鸡肋似的异能，这使得索伯家族在神国的处境十分尴尬而艰难。
到了亨利当家的这一代，却又偏偏遇上长子痴傻，次子不成器的僵局，这怎能让亨利不胸闷气短？
可尼古拉斯显然并没有对自己家族以及他自身的处境有过足够的思考，也许他天生便不具备这种思考能力。
面对眼门前他自己招来的“委屈”，尼古拉斯只是睁大着不甘的双眼，与他的父亲对视着。
他的嘴唇微微抖动，像是还想反驳，却最终因为惧怕父亲，而选择了懦弱地应答：“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父亲大人……”
“那就是了！”亨利说着，将他那双似乎常年生活在黑夜中的眼睛，偷偷摸摸地扫向走远开去的诺德两兄弟，“你要记住今天的耻辱，记得有一天，向他们加倍讨回来。这就够了！”
他说这句话时嗓音越发低哑了，与其说他是在跟尼古拉斯说话，倒不如说他在自言自语。
“总有一天，我会讨回索伯家族的尊严和荣耀！总有一天会的！”
而已经走远的阿兰和伊利安却并没察觉到身后正有人暗自仇视他们。
阿兰直接横穿了整个草坪，找了一处人最少的清净地，停下脚步来，准备就这样等待追思仪式的开始，直到他的身后响起一个久违了的声音：
“阿兰·诺德公爵大人？”
阿兰闻声回过头去，只见修剪成长条水纹型的灌木旁正立着一个教士模样的男子，对方正面带微笑地打量着他。
阿兰面露意外之色，但是不难看出，他的意外中包含着惊喜。
他向那男子走近一步，并对他点头致意：“费奇主教，您也来了？”
在圣波克利亚神国，能让阿兰以“您”称呼的人并不多。而这位费奇主教便是其中一个。
他拥有一头叫人绝不会认错的杏黄色头发，据阿兰所知，在整个圣波克利亚境内，拥有这种发色的，也就只有他一人。
至于他发色的由来，是个只有圣波克利亚少数大贵族和王室才知道的秘密——
杏黄色，这是圣波克利亚王室的高贵血统，与普通平民，即不具异能之人，结合后所生后代的发色。
简而言之，这位费奇主教其实是王室的一位私生子，而育有私生子这样的丑事，在极度重视血统高贵性和异能传承的圣波克利亚王室，是被严令禁止的。
可以说，如果这位费奇主教的生父不是那位伟大的君王加布利尔陛下的话，那他根本就不可能有在这个世界存活的机会。
圣波克利亚的一代霸主，伟大的国君加布利尔陛下，是现任女王塞西莉娅的亲祖父。
他一生随心所欲，在老年时更是视王室律法为无物，终于在临死的三年前，在春季游猎时，与居住在猎场旁的一位平民女子春宵一刻，随后生下了这个在圣波克利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杏黄发色私生子。
加布利尔陛下对这个老来子宠爱备至，临死前还不忘立下严旨，命令其子孙后代绝不可加害他的这个私生子费奇，不然，必会遭到他来自天国的诅咒。
当然，这整件事情的真相只有王室成员和少数几个大贵族才知晓。而这个私生子的母亲，早就在她生下这名婴儿之后便被人灭口。
王室为了妥善安置这个见不得光的王室成员，最终决定将他送至教会，令他终身充当神职人员，以保证他尽可能少地参与到社会之中，且终生不会再育有后代。
及至费奇成年，需要按照教会的分配进行任职时，王室更是决定将他远远地发配到大贵族诺德家的封地上去，让他在那里做一位远离王都的封地主教。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与当时尚且年幼的阿兰相识。
在母亲去世之前，阿兰并不总生活在王都，而是时常跟随母亲到家族的封地上小住一阵。
兴许是缘分使然，从小便喜欢一个人待着的阿兰，与这位年长他许多岁的王室弃子甚是投缘。
在阿兰久远的回忆里，时常会浮现出这位主教和蔼可亲的身影。而出于对他血统的尊敬，阿兰在与他结交之初便对他甚是客气，这个习惯也一直延续到今天。
见对方确实是阿兰，这位费奇主教便微微躬身，算作行礼：“公爵大人好久不见。我是来为总主教大人送行的。”
“的确是天有不测风云。” 阿兰点了点头，附和着，转而又问，“费奇主教近来可好？从封地一路赶来，还真是辛苦您了。”
“我很好。”费奇嘴角含笑，“本来我也是懒得动弹的，只是这次毕竟是总主教大人的丧礼，按照教会规定，整个神国的各级别主教都需要前来参加追思仪式，所以我才离开了封地。”
“那您会在王都停留多久呢？”阿兰问。
“很短暂的几天。等追思仪式结束，教会对各级主教的任职调整完毕，我便回封地去了。”
费奇主教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这个特点给阿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毕竟，从阿兰的角度来看，在这位身份离奇、出身王室却从来都被王室冷眼相待的封地主教的一生中，并没有太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也正是因为这点，使得阿兰在心中对这位封地主教存有一份独特的敬意和佩服——这也许就是所谓“宠辱不惊”的魅力吧。
费奇在说话间，发现了伊利安的存在。他不禁感慨道：
“这位是伊利安侯爵大人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伊利安站在阿兰的斜后方，礼貌地向他点头致意，问候道：“费奇主教大人。”
互相寒暄过后，阿兰作不经意状问道：
“主教先生可知道，下一任的总主教，教会有意由谁来担任？”
费奇朝阿兰背后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公爵大人请看，新任总主教大人已经来了。”
阿兰和伊利安同时回转身去，只见草坪的另一端，他们方才与尼古拉斯起冲突的地方，已临时搭起一处高台。
此刻，高台之上，一个肥胖的身影正缓缓走向正中央处。那个身影站定之后，面朝在场的众多贵族清了清嗓子，读起手中的稿纸来：
“尊敬的圣波克利亚贵族大人们，本人，格雷格·默克，谨代表圣波克利亚神国教会，向各位大人们的亲自到场表达由衷的感谢！感谢各位大人们的耐心等待，今天的追思仪式，现在正式开始！”
阿兰远远眺望着那高台上圆滚滚的身影，不屑地皱眉：“原来是他……”
这个名叫格雷格的胖子，原本是哈林总主教手下众多分区主教中的一个。
几年前，他开始暗中投靠女王的叔父，也就是霍克利兹亲王殿下，成为了亲王派系麾下在教会中的一员。
新一任的总主教之职由他来担任，说明亲王麾下的派系在教会中逐渐得势，而哈林大人的死因则变得可疑起来。
而可疑的还不仅是前任总主教的死因问题。
据阿兰所知，这个格雷格见钱眼开却胆小庸蠢，而霍克利兹亲王在教会中埋藏的隐线绝不止他一人。
可是为何，那位野心勃勃的亲王殿下最终要选择这么个庸碌的脓包，来坐上这教会的至高之位呢？
至少，阿兰绝不相信这是亲王看走眼的结果。
见阿兰闷声不说话，费奇主教微笑着道：“公爵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上去满腹心事呢。”
阿兰闻言一挑眉梢，顺水推舟地试探道：“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何教会方面会最终选择格雷格大人，来出任新的总主教？”
“莫非公爵大人心中，有更合适的人选？”费奇避开了正面回答，又将试探抛回给了阿兰。
“……”
阿兰瞥了这位封地主教一眼，似是在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沉吟片刻后，阿兰不动声色地道：
“我的确觉得有更合适的人选，比方说，费奇主教您。”
费奇闻言，像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更明显了。
“公爵大人说笑了，费奇可担待不起。”
阿兰也跟着笑了笑，但这笑却反应着他的不以为然：
“整个圣波克利亚，没有比您更担待得起总主教身份的教士了，费奇大人。也许王室跟我一样，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您了，所以才一时没有想到。”
听阿兰这样说，费奇的脸上褪去了些笑容，使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像自嘲：
“还望公爵大人高抬贵手，千万别跟女王陛下提起您的这个看法。费奇已步入中年，习惯了默默无闻的安稳，比起王都，封地才更适合我。您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阿兰看了封地主教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高台上，格雷格的稿子仍未读完，阿兰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反复咀嚼着霍克利兹亲王、格雷格、费奇和女王的关系，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十九章 主教费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