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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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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寝宫门口,一只壮硕到简直不像猫的猫,怪怪地行过礼,站着不动。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直视着老鼠。
“坐吧。”老鼠根本不介意他的放肆,指了指身边的藤椅,“你一来,我就知道没好事。”“别这么说嘛。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分什么彼此?”老鼠抿茶,等对方先出招。“我们皇说了,斩草不除根等于没斩草。”“……闪电,你什么意思?”老鼠沉吟片刻,还是不懂。
被叫做闪电的猫大笑,“哈哈,你真是老了,老糊涂了。听说,幼猫园里的孩子们,个个漂亮机灵。过两天,还要在什么老虎的成人礼上,表演歌舞?”老鼠端茶盅的手抖了一下,他从离他很近的闪电嘴里,闻到一股呛人的血腥味。
“这个,是给孩子们的一点小礼物。”一包糖果被推到老鼠眼前,看上去色彩缤纷,晶莹剔透,很好吃的样子。“记住,你的小命攥在我们皇的手里。亲爱的,要小心。”说完,老鼠脑门正中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吻。热情的,粘腻的,恶心的。
闪电走了很久,老鼠都睡不着。他在忏悔自己这些年来,干过的丧尽天良的坏事。他其实并不相信他正在揪心难受的这种行为,是在忏悔。他是一只老鼠,他怎么会为了那些本来就应该死掉,死绝了种的猫而伤心呢?或许,是因为在这个奇奇怪怪的猫国里,待的时间太长了,都把他给弄傻了。
老虎?老鼠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这名字当然也是他给起的,是他赐予的。但是,他努力想了很长时间,都想不清老虎的长相。也难怪,每个被父母抱来求名字的小猫,全是一个样。粉粉嫩嫩,纯洁无邪。想着襁褓中小猫崽们憨态可掬招人怜爱的小样儿,老鼠大王禁不住笑了。
“……大王?”海龟说了句什么,老鼠完全没听见。他连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印象。“大王,明天就是老虎该举行成人仪式的日子了。可是,他们家只交上来这些。”海龟呈上礼单,上面寥寥几笔,看着就寒酸。
“就这样吧。明天,一切如常。我要睡了。”老鼠躺倒在床,海龟默默退下。
“老虎,我好害怕。”兔子环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声音微颤。老虎摸摸她的脑袋,“有什么好怕的?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大祸临头。把老鼠大王一起弄死。他们的皇……”兔子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眼看着又要哭了。
老虎镇定着。他无法不镇定。在心爱的兔子面前强装镇定总比当场尿了裤子强。老虎也坐下来,和兔子并排,“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那两个是坏蛋。而且,他们想酝酿出一场可怕的灾难。甚至,想灭我们全族。”说到这儿,老虎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那,该怎么办?“老虎,明天就要在成人礼上‘智擒’大王了。你紧张吗?”
不愧是兔子。老虎心里暗暗发笑。转移话题,跳跃性思维,从来都是兔子与别人最不同的地方。在这么严肃郑重的话题下,她都可以蹦来跳去,想到明天,那场关乎着老虎未来是否会得到其他猫尊敬的表演。
“只是一场表演罢了。”老虎很不屑。“怎么能这么说呢?成人礼,是男猫一生中最重要的!”兔子不喜欢老虎对什么事情都玩世不恭的死样子。这也是兔子妈妈最讨厌老虎的地方。
“不然呢?事先备好聘礼,三请四求五跪六叩首,请大王配合,到日子按时出演。上妆,换服装,布置道具,用的还是一本人人会背的剧本。成人礼?我看,是愚人礼吧。”老虎今天吃错药了,尽说些兔子不爱听的话。
兔子气鼓鼓不再说话。她生气的时候,不会暴跳如雷也不哭哭涕涕,只是不肯说一个字。老虎为了逗她,在地上翻跟头,打拳,装死。都没有用。兔子的脸憋得红红的,但她就是不开口讲哪怕一句话。老虎懊恼不已,真想狠狠给自己几拳。
夜深了,小风吹过来有点凉。老虎小声问兔子:“回去吗?你妈妈又该担心了。”兔子不理他,抬头看天,“星星好多啊。”
大白鲨给儿子老虎化妆。成人礼上的猫,看上去要威武勇猛无坚不摧。大白鲨为此头疼了一夜。老虎太瘦,气质又书生,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像已经到了该拿小铜牌的年纪。大白鲨叹气又摇头,让老虎很是不舒服:“亲爱的老娘,今天是你儿子的大日子,请不要摧毁他的自信心。”
“再加一个垫肩。”大白鲨终于决定。又剪下两块垫肩来,塞在老虎的披风里。老虎在镜中,分明看到了一个怪物。两肩上,各长着一块巨型肿瘤。“不,绝不。妈,你要非坚持这么弄,我只能去死。”“死什么死?大好的日子,乌鸦嘴!”大白鲨颇为自己的出力不讨好抑郁。
“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至于吗?”老虎扯下所有垫肩,却赫然发现,镜中的他仿佛披着一条双人床床单。“你真愤青!”大白鲨扭头一看,儿子在镜子里被打回原形又更显丑态,一时没忍住,笑了。很大声。
这声笑,深深刺痛了骄傲的老虎。他脱掉披风,扔在地上。不解气,又狠狠往上跺几脚,印上泥巴脚印。
“待会儿,我就这样出去。不穿披风,不戴帽子,也不化勇士妆。”“……”“哥哥哥哥。”小熊猫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难掩兴奋地嚷嚷:“老师说,要我们好好跳舞。还发给我们每人一颗糖!你快看!”
不用看糖,光看外面那层玻璃纸,就觉得那颗糖实在是太漂亮了。老虎弯下腰,揩去妹妹的鼻涕,“小熊猫乖,哥哥拿到小铜牌以后,给你买好多糖。”“是真的吗?”小熊猫仰着头,乐滋滋地问。
“老虎,该去广场了。大王已经出宫。”海龟跑来报信,不太耐烦的样子。他没有从这一次的成人礼中,得到任何好处。我们有着一身纯黑色长毛的信使官那长年坚如磐石雁过留毛的风格,哪里受得了类似这种玷污。但大王的一反常态,逼得他无法继续对老虎一家的压榨和剥削。除了忍,还是忍。
老虎深呼吸,抖抖手来甩甩腿,准备出发。小熊猫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哥哥,糖糖给你吃。”老虎张开嘴,幸福地等着。很快,他含到了一颗甜腻的小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