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老虎》遛鱼

14、（2）

　　“谁是八爷？”小monkey求叽喳传给咪咪一张字条，请她到公园的喷水池边见面。目光完全没有交集，小monkey不愿意与咪咪对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问。“八爷是老鬼那边的人。但也不完全是。他有威信，有地盘，有众多徒弟。除了生活困苦一些外，基本算是个自由人。找他不难，我可以写地址给你。”咪咪随手捡起根树枝，在旁边的沙地上划了几笔，“就是这个。”
　　小monkey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无论咪咪过去做过什么，她这回是在帮老虎。咪咪善解人意，淡淡一笑，“不用谢我。老虎不骂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说完要走，被小monkey下意识拦住了，“还是要谢谢你。另外，我代老虎问一句话，八爷帮他回猫国的把握有几分？”“几分？”咪咪茫然若失，眼神散散的，“那要看老虎的运气了。可能，十分。也可能，一分都没有。小monkey，祝你们成功。”
　　老虎用了三天时间来筹备礼品。八爷的点头，于他而言是唯一的机会了。不慎重不郑重是不行的。礼品丰厚，小monkey找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苦力猫，一路喊着口号，扛到八爷的住处。八爷在午休，睡得酣畅，口角有涎水流出。老虎不敢惊扰他。早听说过，八爷的脾气古怪。前一秒钟还慈眉善目对你笑，下一秒就凶神恶煞让你滚。老虎愿意在这种时候装孙子。心甘情愿。
　　“来，干吗？”等到太阳快落山，八爷终于醒来。他懒懒看了一眼老虎和老虎身边的小monkey，“我不喜欢猪。让他走开。”小monkey的脸色由青变红，却压住怒气，快速离开。老虎不能替朋友出头，此时。他忍了。
　　“八爷，我想回猫国。”“……猫，国？”正在用鱼刺做成的牙签掏稀松发黑臭气熏天牙齿的八爷，左眉跳了一下。“是。求您施法术，送我回去。”老虎把路上小monkey教过好几遍的迂回战术忘得一干二净，直奔主题，迫不及待到声音都在发抖。
　　“既来之，则安之。出来了就别回去。回去，也没有什么用。该发生的，早发生过了。年轻人，珍惜当下吧。”八爷重又闭紧眼睛，但眼珠在里面转得很溜。“求八爷。用什么来换，都可以。哪怕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胳膊，腿……”老虎这次赌大发了。“……其实啊，你回不回去，意义真的不大。我劝你，不要再执念了。”八爷从礼品里抽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嘴巴，“准是咪咪告诉你，我爱吃草莓味的。”晃晃悠悠，踱开了。

　　葫芦不见了。死刑犯在头一夜会被关押进密室。密室是一个铁皮的箱子，非常牢固，据说连老鼠都钻不进去。而看守死刑犯的监管，也严格按照制度，有八名之多。葫芦是怎么不见的，这是一个谜。这个谜的存在，是对老鬼的极大侮辱。等于是当众跳起来煽了他一个大巴掌。闪电在现场东闻闻西嗅嗅，沉思，宣布：“是豆丁。”
　　马上就有很多义愤填膺的流浪猫张牙舞爪自发地群起奔向豆丁的窝，两三秒后，又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爬出来。面色如土，魂不附体。豆丁自杀了。在他的枕边，有一封遗书：我放走了葫芦，因为他是唯一对我好的哥哥。活着也逃不出你们的追捕，还不如死掉。诅咒你们全部，凶残的败类们！
　　闪电安抚大家激动的情绪，“豆丁的死，纯属意外。葫芦应该已经逃了，现在追怕是来不及。只能日后，细细搜查，借助同僚们的协作再次抓捕。这事，先这么着了吧。来几个不晕血的，把豆丁的尸体抬出去挖个坑埋了。记住，不许声张，家丑不可外传。”闪电说话的时候，老鬼始终闭着眼睛。看不出他是在愤怒，还是在无奈。
　　“你放走的吧？”群猫一散，闪电就逼近老鬼，露出穷凶极恶的表情。“不是。”“撒谎！”闪电跳起来，扼住老鬼的脖子，“我警告你，不要把我当猴耍！你有什么决定，必须先告诉我！”“别，忘了，谁才，是，这里的老大。”被卡得几乎没办法呼吸的老鬼，拼了老命也要维护自己仅剩的尊严。“老大？呵。”闪电轻蔑地一抬手，老鬼从身体悬空抵在墙壁上的痛苦姿势中解脱出来，摔在地上。
　　“你们这些蠢猫。自大，孤傲，一无是处又目中无人。早晚有一天，会被我们的皇灭干净。就像，用杀虫剂喷死一窝蚂蚁。”拍拍手上的灰，闪电不看老鬼，扬长而去。老鬼费了很大的劲才爬起来，牙磕掉了一颗，满嘴都是血。偌大的破仓库里，空无一人。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葫芦的体温。只有老鬼。从今往后，只有老鬼了。
　　夜很深。万物沉睡，街灯微明。咪咪递给葫芦一个包裹，“里面有些吃的，带上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了。这是个是非之地，不适合你。”葫芦的整张脸都是肿的，被打得变了形。“谢谢。”此时，此地，面对咪咪，他说不出第二句话来。咪咪不忍心再看葫芦的脸，先行一步走开了。

　　“求你帮帮老虎。”咪咪跪在八爷睡觉的软垫旁，哀求。“看上那小子了？”八爷掏耳朵，黄黄硬硬的一小团，一见天日就被弹出去，灰飞烟灭。“不是。我曾经对不起他，想补偿。”咪咪头也不抬，垂得更低了。“哼。当年我用了多少法子，你都不肯来见我。如今，为了那么个小玩意儿，竟然肯跪下来求？小咪，你这转变，大得让我一时接受不了哇。”八爷眼里都是恨，都是。
　　咪咪咽口水，“我想过好的生活，有什么不对？我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你没有？！”八爷暴跳如雷，“你是一只流浪猫。你的爸爸是流浪猫，你的妈妈也是流浪猫。你的祖祖辈辈都是流浪猫。你说不当就不当？你说叛变就叛变？你去向人摇尾乞怜，求那么一口吃的。你去当宠物，丢尽你们全家的脸！要不是你的不孝，你父母会那么早死？”
　　“是老鬼害死他们的！我要报仇！我跟他斗，碍着你什么了？！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不帮老虎？”咪咪歇斯底里了，咆哮。“我害你？”八爷笑了，“我害过你？”话已至此，咪咪豁出去了：“没有吗？我七个月大的时候，中毒。谁下的药？一岁的时候被恶灵附身，抓伤主人的脸。谁作的法？两岁的时候差一点被车撞死，谁施的迷魂术让我晕乎乎站在车流中不知道动？八爷，不，我按着辈分，该喊您八叔。八叔，我亲叔。别以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让我死……”
　　“小咪，你脑子烧坏掉了？我是你的亲叔叔，你爹的亲弟弟。我再狠，再毒，再卑鄙下流，也不至于想害死你！”八爷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暗自得意。稍稍一激将，咪咪就把心里藏着的话全突噜了。果然是年轻气盛，没经历过大事，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再多激她几次，就能知道那件东西在什么地方了。
　　咪咪仍跪着。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跪。第一次，是跪给爸爸妈妈，为了求得他们的应允，脱离流浪猫的帮派，走进人的家庭，当他们的“小宝贝”。那次，她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几近虚脱。而这一次，她不仅不清楚要跪多久，甚至不清楚跪有没有用。她唯一清楚的是，八爷喜欢她这样。八爷喜欢咪咪跪在他面前，求他。
　　“再跪下去，我会被指责为没有同情心，铁石心肠的。”八爷挠头，头皮屑纷纷扬扬，洒向咪咪。咪咪没动，连眉都没皱一下。“快起来吧，我的好侄女。”一反常态地，八爷伸手去扶咪咪。他的手油腻肮脏，还有着令人无法容忍的膻臭味。“叔叔，您答应帮老虎了？”咪咪略带欣喜地仰脸问八爷。八爷俯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