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老虎》遛鱼

15、（3）

　　“你再跪下去，我只好拖着铺盖卷另外找地方睡觉了。”八爷翻出一个断了一根提带的蛇皮袋子，看似很一本正经地开始收拾他的破铜烂铁。咪咪明白了，光这样跪着求，永远等不来他一句话。以物易物吧。也只有这样了。“我拿东西跟你换。行吗？”咪咪站起来，不卑不亢。求你，我下跪。和你做生意，我没必要还对你低三下四。
　　八爷的心在沸腾。他的手在颤抖，抓着的提带也跟着微微抖动。是没有风的天气，抖动意味着心不静。咪咪看出来了，冷笑，“什么时候去拿？现在有空吗？”八爷突然捂住心口，大喘气。他的心脏病犯了。“好侄女，帮我拿药。在垫子的下面，外面包着一层报纸的那个小……小，小，包。”
　　咪咪很快找到药，但她不想给八爷了。“要是我把东西交给你，但你还是不帮老虎怎么办？我不相信你。给我一个信物。否则，这药，我马上就扔。”八爷呼吸已经很困难，面色发灰，嘴唇发紫。再拖上个几分钟，后果将不堪设想。
　　“拿去。”用力扯下脖颈上的一条红绳，八爷示意咪咪接过去。红绳上坠着一个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布袋，咪咪好奇，正要打开，被八爷的手挡住，“药……药。”
　　吃完药的八爷，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大致恢复了。“小咪，你还和从前一样狠。好，很好。不愧是我的侄女。这东西给你拿去抵押，没问题。但是你不许打开。不然，我会让老虎在这个地方，永远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懂了吗？”咪咪将布袋口已被她撑出一个小孔的空隙紧紧捏住。你现在用鞭子打着，让她看，她都不敢了。好奇心害死猫。咪咪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害到老虎。绝不能。
　　“看来，那个叫老虎的小崽子，还挺上你的心。咱们说定了，你交出东西来，我帮他回猫国。不过……”“不过什么？”“唉，小咪。他回去，会受到比在这个人的世界里，更大的伤害。你何不劝他，不要走，就待在这里呢？”“更大的伤害？”咪咪重复着八爷的话，不明就里。“我不能多说。今天我累了。明天，你带着东西来，我验过没问题之后，再帮老虎作法。事情办得顺利的话，明天的明天，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在猫国了。不过……唉。你走吧，我要睡一会儿。”
　　咪咪离开八爷住处时，心情十分复杂。能帮上老虎的忙，送他回猫国，她真的很高兴。但是，从八爷吞吞吐吐的话里，咪咪分明是听出了其他的危险来。比如，老虎的亲人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他的回归即将带来些什么预想不到的混乱。老虎啊老虎，你此番逆程，是福是祸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咪咪在骗我呢？”吃着小monkey找来的咸鸭蛋，老虎觉得嘴里都是盐，舌头全麻了。“不会的。我以前对咪咪也有所耳闻，她虽然很坏，但答应别人的事，从来不反悔。”小monkey只抠出咸鸭蛋被腌得流油的蛋黄吃，把蛋白全扔了。“你这样很浪费呀。”老虎蹲下去，把蛋白还很完整的咸鸭蛋一个个全捡起来，“先留着吧，又不会坏。咱们老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该囤点东西了。”
　　“切。猪生得意需尽欢。有东西吃的时候嘛，我宁愿撑死。没东西了，那就饿死好了呗。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地球大爆炸？储蓄是傻子才会干的。”小monkey打着饱嗝，满足地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闭目养神。“真羡慕你。”老虎将鸭蛋放好，看着小monkey的样子，不由地感慨一下。
　　“我……”小monkey一回头，睁开小眼睛刚要和老虎调侃，忽然受了惊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撒开腿就往公园的方向跑。“哎——”老虎还没反应过来，小monkey已经钻进公园边的下水道里，消失了。“怎么了？”老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站在老虎身后。他们的脚步可真轻，轻到老虎都没听见他们的靠近。“只有一只野猫。”小个子制服男对大肚子制服男说。“妈的，又让它跑了。下回咱们多叫几个人，非逮住它不可！”大肚子制服男很是懊恼。“你猜它有多少斤？”“一百斤吧，最少。”“十盆红烧肉？哈哈。叫上保安部的所有哥们儿，买几箱啤酒，称几斤凉菜，咱们也过过肉瘾，解解馋！”“可不是嘛。现在肉多少钱一斤？我整整一个月，连肉味儿都没闻过。妈的。”对话声渐行渐远，老虎竖起耳朵，也听不见了。
　　过了很久，大约有几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小monkey才惊魂未定地从下水道里爬出来。老虎怕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佯装轻松地说：“我听见他们讲，要吃你。”那个“吃”字一出口，小monkey果然还是惊了一下。“习惯啦。他们从一年前就天天意淫着怎么吃我了。烟熏猪头肉，凉拌顺风，冰糖肘子，爆炒肥肠，猪肝菠菜汤，白萝卜炖排骨……”
　　“哇——”老虎吐了。黄黄白白的一摊，很热闹。“太，恶了。太恶了！”老虎不敢再看小monkey，继续干呕。“不恶心呀。”小monkey在下水道边的石头上坐下来，异常平静地说：“我是猪。我生来，就是应该被人吃的。这有什么？从前，我很天真，以为自己是迷你宠物猪，所以永远不会被吃掉。可是，那只不过是卖我们的人，对买我们的人，撒的谎罢了。主人不忍心吃我。她放了我，让我等着被别人吃掉。”
　　老虎险些淌下泪来，“小monkey，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被人吃掉。我可以怎么帮你？”“傻瓜。你自身都难保了……老虎，万一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我好担心你。”

　　“想死吗？”闪电手持木棍，堵在废仓库门口。老鬼背着个小包裹，在门口卡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说了，政权交给你，我走。我现在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放了我吧，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老鬼往肩上拨了拨包裹，还是要走。“放了你？你再去和葫芦会合，用几年的时间，招兵买马，再回来灭我？老鬼呀，你有脑子，我没有吗？”闪电抓木棍的手上，青筋条条，很吓人。
　　“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听不懂的话，还有一句：不要因为你无耻，就以为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无耻。”老鬼面对粗野的闪电，甩出两句文明人常玩儿的话来。闪电狞笑，“我的学历是硕士。懂否？你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死猫，有资格教训我？”“哼。学历和学识，从来就是两个概念。我对你的概念混淆，表示遗憾。”“我日……老鬼，你有个儿子吧？纯白，额头有一团硬币大小的黑毛。大号：江湖一点墨。小名：黑不溜。”
　　老鬼肩上的小包裹，一点点滑落。到手肘，到手腕，到冰凉的地。“他还活着？他在哪里？”老鬼慌了，六神无主。闪电把木棍一扔，揽过老鬼瘦削的肩，往仓库里走去，“他没丢。当年只不过是跑得远了些，回不了家。被我们一个兄弟捡到，收养了。那兄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他叫追风……”
　　“报告！”一只看上去机灵有余能力不足的猫急匆匆跑到仓库门口，踮起脚来向老鬼和闪电的背影喊着。“怎么了？”闪电抢在老鬼之前问话。“八爷密见咪咪，答应她帮老虎回猫国。咱们的眼线刚得到的情报，小的特来禀告。”
　　“八爷要出手了？”探子走后，闪电与老鬼紧急开始磋商，寻求应对方法。“我对他，毫无办法。你不知道，他手下的弟子很多。八爷心太重，总怀疑会有假认他为师傅的奸细在身边埋伏。所以，从不在左右留人。弟子们一个个学成了，也就纷纷被他遣散了。你看他生活有多苦，都不肯收受食物。怕的就是万一不小心，被毒死。在这个世界上，似乎谁都有可能害他。而他，唯一信任又唯一最不信任的，就是咪咪……”
　　闪电打哈欠，“我没闲工夫听你讲东家长西家短。直接点儿。要想制服八爷，有什么法子？”老鬼沉默。闪电陪同沉默。“八爷之所以不信任咪咪，只因为这些年来咪咪都不肯将父母遗物交予叔叔八爷。而八爷，偏又对那件宝贝十分挂心。得不到它，八爷到死都不会瞑目。刚才探子说，八爷应下了，帮老虎回猫国。由此可推断，咪咪必定松了口。咱们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及时下手即可。”闪电狐疑地瞟了老鬼一眼，没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