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老虎》遛鱼

13、（1）

　　“老虎回来了。”葫芦大口咬着火腿肠，小心观察咪咪的表情。咪咪没有表情，“哦。”“你不想知道，他有什么变化吗？”卖弄小道情报的时候，葫芦全身心都是愉悦的。心灵放松，轻快，犹如春风拂面。身体因兴奋而微微战栗，一触就会被电到。“不想。”咪咪垂下睫毛，发呆，转身离去。“他疯了！咪咪，老虎疯了！”葫芦再不说出来，就要活活把自己憋死了。
　　咪咪僵住。葫芦握着还剩半根的火腿肠，等着她发飚。没有。咪咪头也没回，在房顶上跑了几步，身影一闪，不见了。葫芦呐呐地：“真反常。老虎疯了，小monkey也怪怪的。现在连咪咪都这样了？全世界，只有我最正常……火腿肠真好吃啊……给我十根，我能一口气全吃了。”
　　“看见了吧？这就是你最‘忠实’的手下。”狼狗闪电幸灾乐祸地拍着老鬼的头。半晌，没听见老鬼的声音。低头一看，我靠，他在流泪！“老鬼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至于的吧？”闪电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表现出他心底里对老鬼的嘲笑。以后要成为合作伙伴的。不，现在就已经是战友了。多少得给人家一点面子。
　　“我没流泪。”老鬼用手胡乱一抹，把脸上的液体擦干。可他的脸上，尽是悲伤，满满的，掩盖不住。“早点认清那小子的真面目，也是好事。何必为一个叛徒掉眼泪呢？不值得。”“我说了，我没掉眼泪！”老鬼气呼呼走开，闪电被晾在一边。“该死的东西。”闪电咬牙骂着，脚下却没闲着，紧跟老鬼身后。非常时期，忍辱负重也是一种手段。
　　原来，没有谁在我身边。老鬼觉得冷，很冷。他想起葫芦才一个月大时的样子。他被丢弃在路边，眼屎糊住两只眼睛，身上的毛很脏很臭，脚上有脓水从伤口里渗出来。来往的行人，但凡看到那只可怜小奶猫的，都会唏嘘不已，为他感慨一番。有的，连眼泪都洒出来了。
　　但是，他们不带他回家。因为他的脏和臭，他的厚重粘腻招惹来苍蝇的眼屎和发红溃烂不断流出脓水的脚。他们的同情心有边有境，有设防，从来都不是一望无际，宽广辽阔的。
　　如果没有老鬼的救助，葫芦早死了。他是老鬼和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猫，轮流喂大的。老鬼认为，就算所有的兄弟都背叛自己，至少葫芦不会……
　　“杀了他。”闪电的话很轻，但老鬼惊得周身一颤。

　　老虎焦躁不安，在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转圈。小monkey托着下巴发呆。“我一定要回猫国。我一定要。我一定要回去。我必须回去。我不回去是不行的。我马上就要回去。对，马上回去。”“你冷静一点行不行啊？亲爱的。”小monkey看老虎那样儿，真是心疼。“外面都盛传，你疯了。”“疯了就疯了！我还想疯呢！要是疯了就能回猫国，那我宁愿现在就疯！”老虎呈崩溃状，抓住小monkey的胳膊，摇晃。
　　“啊，啊，啊啊。停！停下来！”小monkey快脑震荡了。“我来帮你找人，想办法，你别摇了。我晕车……”老虎停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的？你有办法？谁？在哪里？”“我，我只是说，我试试。”小monkey抱歉地笑，“我会尽全力。这点你可以放心。”老虎泄了气，“我回不去的。我完蛋了。”
　　太阳正好的一天。没云，微风，不太热。可以听见不远处的公园里，老人小孩共享天伦的声音。明明就是个没风没雨的好日子，怎么就那么多的烦恼缠身啊？讨厌。
　　“你在猫国的时候，没听说过什么方法吗？从人的世界里回到猫国的方法？”“谁会听说过那些啊。根本就不会有谁去说那个话题。你想啊，在猫国，很多很多年才流放一只猫。我爸爸，我爷爷，我爷爷的爷爷，都没见过猫被流放。话说，在我之前的上一个倒霉鬼，如果还活着，到今天都二三十岁了。”老虎说着，忍不住笑了，“我还真是有够倒霉呀。”
　　小monkey没笑，他盯着天空看。老虎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你看什么？”“喂，老虎，你就是从那块天上掉下来的哦。”小monkey指着，寻找着，“那个彩色的大洞呢？”“恩？”“只要能找到当天那个彩色的大洞，你就可以回去了。”
　　“老虎。”咪咪打断他俩的兴致。“我……”“你？你还敢来？！”小monkey拦在老虎前面，横眉冷对咪咪。老虎不吭声，但眼里的恨意像一支支短刀一样，直往咪咪身上戳。
　　“对不起，老虎。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不该来。老虎，我将功补过可不可以？我来帮你回猫国，算是我向你们赔礼道歉。”咪咪低着头，鼓足勇气说出来在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的话。
　　“我不会再相信你。慢走。”老虎回给咪咪一个冰冷的背影。咪咪瑟缩着，“最后一句，请听我讲完。你去找八爷，求他帮你施法回猫国。他肯不肯，全看你自己。我走了。”

　　葫芦被绑在电线杆子上，闪电用一根破破烂烂的皮带不慌不忙一下下抽他。“我不想杀你，可你太伤我的心。”老鬼坐在沙发上，四周聚满了流浪猫。“不杀你，如何向兄弟们交代？葫芦，你是我的亲信。却出卖我。我放过你，日后还会有哪一个弟兄愿意跟着我？” 老鬼的声调越来越高，也愈发严厉。
　　“求求你，干爹。干爹……我是你一手养大的，干爹。你最疼我的，干爹求求你。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干爹。”葫芦的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脸上的肌肉抽搐得变了形。老鬼的心在流血。
　　闪电侧目，他观察到老鬼的表情变化。“心软了？”故意说得很大声，闪电就是想让大家都听见。果然，群情激愤。
　　“老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要是徇了私情，我们就各自成立帮派，比武斗狠，凭实力当王称雄！”一只很老很老的癞头猫颤微微说道。他老到牙齿都快掉光了，眼神也浑浊不清，连行走都不便，仍持有这样的豪情与野心。所以说，当老大的处境是步步惊心的。稍有不慎，不但位置不保，更有可能遭人暗算，死无全尸。老鬼听得心惊肉跳，回话：“麻爷，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癞头猫正要接着戏弄显摆，被老鬼一句话给噎得，半天才咽下去。
　　“不，一定要死吧？”有个细小的声音从老鬼身后发出，弱弱的。“谁？站出来说话。”老鬼不回头看，单下命令。“是我，豆丁。”刚加入以老鬼为首的流浪猫帮派才短短两个月的小男猫往前三步走，站出来发言：“首先，我想问的是，闪电算什么人？我们都是猫，而他是狗。干吗一定要听他的？他说死刑就死刑，那老鬼你不成了傀儡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家面面相窥，都在心里琢磨豆丁的话。是啊，咱们猫的家务事，跟狗有什么相干？完全不用听他的啊。癞头猫又想开口，被老鬼抢了先：“闪电是来帮助我们的。除掉咪咪和她身后的那帮戏子小丑，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不够。谁有意见，允许再提。”
　　万事一牵扯到灭除咪咪，有意见的也全没了意见。再加上闪电龇牙咧嘴，怒瞪双目的样子实在令人不敢直视，异议再也没浮出水面，无声下沉了。
　　散会。豆丁走在僻静的小路上。“豆丁？”一只大爪子同时搭在他肩上。豆丁回头，一根铁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啸而来。正中右侧太阳穴。明天，葫芦将被砍头示众。豆丁，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