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夜雨》蘅芜夜语

21、九斤老太

　　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哪有大姑娘自己找婆家的。笑死个人。这是贾母的潜意识。于是安排了为薛宝钗举行将笄之礼（二十二回）。这种安排，实际上是委婉地拒绝金玉良缘。应该说还是很有讲究的，照顾到女方的面子。可是谁知道，贾元春突发奇想，脑洞大开。安排大家住进大观园，其中薛宝钗住进了蘅芜苑。追求爱情要执着，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五月初二薛蟠请客，过生日请来贾宝玉，要说薛宝钗也是够拼的。酒会散去后，又来到怡红院说说笑笑，害的林黛玉吃了闭门羹，引发第二天即五月初三唱响《葬花吟》。就在这一天，贾宝玉出席了冯紫英的招待会。酒席上他又唱了《红豆曲》，可以和《葬花吟》互相参照。可以这么说，绝对是言外有意，话里有话。第二天五月初四一大早，贾宝玉发现姐姐贾元春又送来端午节的礼物。即有：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两串，凤尾罗二端（丝织品）和芙蓉簟（细竹席）。
　　仔细一问袭人，这才发现贾元春乱点鸳鸯谱，偏偏和薛宝钗得到的礼物是一样的。有点智商的人都会想到这里边有点意思。贾宝玉也是这么想的，别是搞错了吧？袭人说那怎么会错？是写在纸上的，能错么？林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的礼物一样的，扇子不是上等的宫扇，也没有红麝香珠，只是数珠而已。宝玉心想：这种一致会让薛宝钗误会的，她会想入非非的。这两天也够瞧的，一是让她哥哥薛蟠过来请客，还假借贾政名头诳贾宝玉出来，够有心机的，哈。酒会上斟酒就不说了，过后还追到怡红院说说笑笑，坐到很晚的。现在过节的礼物又一致，她还不得发动更猛烈的爱情攻势。与其说贾宝玉讨厌薛宝钗，还不如说是讨厌她劝他上学。一上学就梳不成辫子了。那个时代没有美发馆，男人也是长发及腰。盘起来挽个咎儿用簪子别住，外边罩上紫金冠。可他不想用什么紫金冠，劳什子。全家只有父亲贾政会强迫他上学，他不得不听。明面上深恶仕途经济，背后的逻辑是想梳辫子。为什么？只要不去上学，不出门，袭人就会给他梳辫子。在精神上做个清朝人。这袭人不就是个带路党吗？按照洪承畴的路数描写袭人。洪承畴就是被温柔打败的。松山兵败被俘，最初也是抱着“人身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想法。没料想，一记温柔的小拳头砸在心里最柔软处，彻底被庄妃降服。说到底还是贪图袭人的温柔。袭人的温柔，似桂如兰。就像她身上的香气，那么令人着迷。第八回薛宝钗抛出金玉良缘，那是贾宝玉再去上学的路上，没有大辫子。薛宝钗爱的是明朝的贾宝玉，不会爱上清朝的贾宝玉。就像陈圆圆，爱的是明朝的吴三桂，等到吴三桂降清，薛宝钗恨死他了，怎么会爱？这是作者的构思。现在贾元春来这么一出，搞得贾宝玉很被动。于是叫来紫鹃，让紫鹃拿去，让林黛玉爱什么就留下什么。不一会儿紫鹃回来了，说道：“林姑娘说了，昨也得了，二爷留着吧。”贾宝玉听说，便命人收了。
　　潇湘馆和怡红院相隔不远。贾宝玉要去给贾母请安，一出来迎面碰上林黛玉。忙赶上去笑道：“我的东西让你捡，你怎么不捡？”昨日的事黛玉已经忘了。说道：“我没这么大福气禁受。比不得什么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个草木之人罢了。”草木之人，绛珠草自比。这么一说，贾宝玉有些心虚。急忙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的，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听他这样说，黛玉知道他心里动了疑心。急忙又道：“好没意思，白日的说什么誓。管你什么金什么玉的呢？”这就是指金玉良缘。忽地林黛玉想起昨日的事来：“昨儿宝丫头不替你圆谎，你为什么问着我呢？那要是我，你又不知怎样了。”昨日的事是指珍珠墓。我们知道，挖坟掘墓在先秦时代就已经入罪了。在明清两朝，更是重罪。窃墓者诛！贾宝玉这么说，林黛玉又怎能轻易忘掉？现在她提起这事来，贾宝玉也是无语。只是他心里十分不爽，他要让薛宝钗当众出丑，以泄他心头之恨。
　　以我们的经验，凡是说贾宝玉坏话的，点击率很惨的。这没办法，先入为主。从我们上学开始耳朵里全灌满了。什么贾宝玉是神瑛侍者啦，贾宝玉是反封建先锋啦，贾宝玉对爱情最忠诚啦，等等吧。甚至幼儿园小朋友都会唱《枉凝眉》。但事情一点儿点儿在起变化。进入新世纪后，红学式微。网络红学兴起。现在5G 时代即将来临，可以预见，有关《红楼梦》研究必将有一个大的飞跃，无论是从质或量上讲，会有新局面。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再一个，既然是审美，就不能强求一致。就像孔雀开屏一样五彩斑斓。第三只眼睛看《红楼梦》，本文就是破冰之旅。看《红楼梦》，第一位的是善于提出问题。比如贾宝玉。我们发现他就是一个变形金刚。例如贾宝玉在冯紫英酒会上结识了久闻大名的琪官蒋玉菡。他和蒋玉菡的关系是共享关系，两个大男人共享裤腰带，我们不多想都不行。况且蒋玉菡的裤腰带还是茜香国女王的裤腰带，进贡给北静王，北静王又赐给蒋玉菡，蒋玉菡赠贾宝玉，贾宝玉赠裤腰带给袭人。这一串转下来，暧昧。女王赠裤腰带就是暧昧。最后这条暧昧的裤腰带又上了袭人的腰。贾宝玉骂人不吐脏字，弯弯绕一般骂人：人尽可夫。贾宝玉怎么再去跟袭人啪啪？北静王是清朝的北京王。明朝的北京王是燕王朱棣，《红楼梦》称他为“燕窝”。燕王之窝。自行脑补。屎一把，尿一把，自己养大的儿子却被别的男人共享。这，这，这贾政气坏了，揍自己的儿子。那叫一个狠呀。
　　用第三只眼睛看贾宝玉告状，看出问题来了。回到文本。在贾母屋里，贾宝玉林黛玉进来请安。贾宝玉道：“宝姐姐，我瞧瞧你那香串子。”红麝香珠是昨天贾元春赏赐的礼物，原文：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说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日见元春所赐的东□□她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可巧宝钗左腕上笼着一串，见宝玉问她，少不得褪了下来。
　　原文在忽悠。那薛宝钗心里美不滋滋的，昨天收到的，今天就戴上了。可不是美不滋滋的？也没多想，就褪下来了。这一褪，是当着贾母的面褪的，老太太全瞧见了。这是贾宝玉有意的，故意让贾母瞧见。这贾母，九斤老太。这一天是五月初四。头天是林黛玉的《葬花吟》，前天是薛蟠过生日请客。清虚观打樵是在五月初一。日子拧巴了。在文学创作手法上，这叫意识流。把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打乱，为的是作者有话要说。由于作家打破了传统小说的条理和顺序，重新组建时空秩序，如实地呈现了小说人物在感观、刺激、记忆和联想等作用下出现的那种紊乱的、多层次的立体感受和意识的动态，所以读者能始终体验作品人物所经历的那个时刻——心理时间。（百度）《红楼梦》诞生于康熙初年，中国作家早已经有了创作实践。事实再一次证明，能够将意识流手法玩弄烂熟地步的作家本人，一定是高级知识分子。完全是人之初水平不能望其项背的。曹雪芹，一边玩去。
　　薛宝钗当着贾母的面褪下红麝香珠手串，当时贾宝玉的眼睛亮了。我们知道薛宝钗是一位美女，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她的手也很美。贾宝玉见到就想摸。他就想：这个膀子若长在林姑娘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她身上，正是恨我没福。贾宝玉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看呆了，宝钗褪下串子递与他也忘了接。
　　林黛玉嘲笑他如同“呆雁”。看傻了。后来大观园里有人说，宝二爷不能亲近。八十回是香菱说的，而香菱是薛蟠的小妾，跟薛宝钗是一家子。薛宝钗羞红了脸，将手串子一丢，回身便走。这就是【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到清虚观打樵祈福的时候，贾母当着众人的面，委托张道士为贾宝玉踅摸对象。只要脾气性格好，模样也好，就行。哪怕是穷门小户人家，多给几两银子也就是了。言外之意就是金玉良缘那位性格不好，脾气也差，模样更不行。配不上啊配不上。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儿。薛宝钗傻么？林黛玉傻么？贾宝玉傻么？婚姻是有排他性的属性。就算贾宝玉三妻四妾，正室夫人只能有一个。薛宝钗林黛玉全部排除在外。最多也就是二房太太，比赵姨娘强些有限。她们能否屈尊？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关键在于贾宝玉的态度。贾宝玉笑而不语，态度超然。这就是对【薛宝钗羞笼红麝串】的回应。你薛宝钗不是想入非非吗？那好，我让老太太出面打碎你的幻想。至此，对金玉良缘贾宝玉，贾母都有了明确的态度。但是薛宝钗还是抱有一线希望，那就是王夫人，贾宝玉他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姨妈是王夫人的胞妹，没事就吹风：金锁要配有玉的。这是和尚说的。薛宝钗心想：正面攻不动，侧面迂回我不会？这是薛宝钗的小心思，但被贾宝玉一眼看穿。第二天贾宝玉略施小计，就让薛宝钗得罪了王夫人。彻底斩断薛宝钗的情思。不过这得需要林黛玉的配合，分散薛宝钗的注意力，才能成功。清虚观打樵的第二天当着贾母的面，贾宝玉公开嘲笑薛宝钗长得胖，像个杨贵妃。都知道薛宝钗待选失败，再被人嘲笑长得胖，就连谁也受不了。薛宝钗反唇相讥：“我倒像杨贵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杨国忠的。”薛宝钗恼羞成怒，无暇他顾，说出这话就会得罪王夫人。贾宝玉就需要这个效果，彻底断绝薛宝钗金玉良缘的念想。有人会问，贾宝玉会这样吗？我们要穿越到《红楼梦》的年代，再去看，就会看的很清楚。待选，实际上是薛宝钗和贾元春竞争上岗。大家争先恐后想嫁给皇上。怎么，你失败了，就想嫁给胜利者的弟弟？想得美！做红楼梦娶媳妇。这就是贾宝玉的心理活动。他压根儿就不相信什么爱情，更不会相信大姑娘会主动追求爱情。淫奔女自择夫，他就是这样看待薛宝钗的。袭人麝月碧痕金钏儿，甚至还有晴雯，贾宝玉就是杯水主义者。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身传言教，家教来源于贾母王夫人贾政，荣国府生活熏陶，耳濡目染，日积月累，潜移默化，都会对他发生影响。一个是混世魔王，一个是从小得了一种下流病。这是《红楼梦》说的，不是笔者扣帽子。
　　在清虚观里贾母这一番话，听得薛宝钗心直往下沉。她不说话了，打蔫主意。可是林黛玉沉不住气了。回来就跟贾宝玉干上了。
　　总结。薛宝钗很可怜。《红楼梦》里最可怜富家女。美女，闭月羞花，家境也很不错。薛姨妈拉扯薛蟠薛宝钗，年轻时守寡，还要照顾生意。没两把刷子还真玩不转。突然待选，我们说从进了都城算起，薛姨妈没有催促薛蟠去给掌宫太监戴权送银子，就可以看出，薛姨妈薛宝钗对待选不上心。贾家与太监戴权走的很近，为了让女儿贾元春当上妃子，贾政不知送了多少银子。假正经。贾政。作者一支秃笔，宛如解剖刀，锋利无比。贾宝玉公开嘲笑薛宝钗长得胖，完全是小孩子要家长出面的心理。从此后，薛宝钗在大观园的存在很尴尬。这为搬出大观园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