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ummer for A Lifetime》抹茶杏仁

13、Chapter 13

　　乔任梁大三那年，中国金融市场如同疯长的野草般来势汹汹。弹指间上证指数迈过3000点、4000点大关，然后终于如人们预期中那样突破了5000点向6000点逼近。即使是全球金融界为之色变的次级债风波，也只是让市场小小地绊了一交，完了又气势不减卷土重来。没有谁能确定这一轮涨势何时是尽头。疯狂的人们早已忘记了前一轮行情见底时的恐慌和无助，定力在好的股民都禁不住那跳跃着的数字的诱惑。

　　这点盲目倒像爱情，无论前一次伤得多重，新的一段爱情来临时，还是会爱得奋不顾身。

　　大三暑假实习结束，乔任梁作出决定，本科毕业后就加入浩瀚的投行大军。就像当年填高考志愿一样，他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但是觉得至少要找一个进入门槛和回报收益都最高的行当。也许是巧合，也许很必然，付辛博从牛津数学系毕业以后也选择了一家外行的销售交易部。

　　“你觉得投行是什么？”乔任梁在邮件里提问，典型的投行面试题，他好奇付辛博的回答。

　　“投行就是赚花不完的钱然后永远没有时间花。”这是付辛博的回复。这行字让两个人都对着屏幕忍俊不禁。

　　临近毕业，同在F大的高中同学在学校附近小聚。

　　乔任梁进包房的时候里面正闹着，看到他推门，众人喧哗得更厉害了，把他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靠近门边的秦炎仕不由分说地勾住他的肩膀，“兄弟要结婚了，你就准备包红包吧。”

　　乔任梁看得见他眼里闪烁的幸福光芒，一时间自己也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阿仕，要结婚了？”

　　原来阿仕虽然在大学的前两年情路颇为不顺，在大二下半学期突然桃花运回转（也可能是考场失意情场一定要得意一下—李易峰语），和外语学院的女生在某个志愿者活动上一见钟情，稳定交往了两年后，准备在毕业之后立刻结婚。

　　“不早了。”阿仕这么回应同学们的质疑，“结了婚安心工作也挺好的。”

　　“蛮好蛮好，大学生毕业原本三条路—保研，出国，工作。现在你又给大伙指明了新方向啊。”一个女生无不艳羡地说。

　　“可是结婚这么早不合算，你看兄弟我们都还没什么事业，红包收不多啊！”乔任梁故作感叹状。

　　“没关系，我会记录下你们每个人送了多少。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按银行利率给你记利息，再包了红包还给你。”这样熟悉的一句话，让乔任梁顿时愣住。秦炎仕对乔任梁尊严和口才的挑战，破天荒的第一胜。

　　“阿仕，长出息了啊！” 众人笑倒。

　　酒喝了一圈，有人问起乔任梁的感情生活。

　　“一片空白。”倒是老实交代。

　　“不是吧，kimi你眼界太高了吧。”

　　“主要是没有合适的。喜欢我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别人又看不上我。”这话其实只有一半是真的。事实上乔任梁进了大学以后，就不曾对任何人动心过。有时想想没有情感纠葛也是一件省心的好事，对自己优异的成绩估计也是一个加分因素。

　　众人继续有说有笑，乔任梁扭头看见坐在身边的李易峰，想起听见流言说他正在直升的边缘挣扎。

　　“小白，你怎么样？最近好不好？”

　　李易峰脸上一阵潮红，似乎是醉了，但是抬起眼来，眼睛却醒着，跟秦炎仕一样闪着光芒，也许不是幸福，但肯定不是因为泪水。

　　“就这样吧。”他晃着酒杯，红酒透着玻璃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好或者不好的。”

　　两人不再言语。

　　很快，乔任梁如愿被一家国际知名投行录取，去了香港工作。这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和上海非常相似的城市，处处是高楼林立，行色匆忙。但是骨子里是不一样的，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气质。上海像一个出生在中国的混血儿，现代化的表面下涌动着东方的传统与矜持，香港就更像一个ABC。

　　关于工作，投行是一个充满了变数的行业，新入职的员工尤其难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小有成就是快乐的，但更多的时候是紧张并痛苦着，为未来不知何时出现的新任务和新错误。

　　乔任梁这样entry-level的职员，在办公室里坐的是看不见风景的座位。于是如果他所在的team在1号大会议室开会时，他格外喜欢先于老板们到达会议室。从1号会议室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就是维多利亚港。有人看见她的迷人风貌，乔任梁对着她的波浪起伏，道出不能对别人倾诉的那些话。

　　有时他也会在午夜时分一个人去山顶看风景。夜色无边无际，城市的灯光无情地掩盖了天上璀璨的群星。也是黎明之前，却从来看不见学农时的景色。

　　他想那个人高中时刚到英国的时候也许也是跟自己一样的感受，甚至更糟糕。

　　但是终究一切都会好起来。

　　认识宇婧是在某天晚饭时间，乔任梁下楼出电梯，正盘算着去哪里吃饭时，看到前面一个女孩儿被撞翻了包，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旁边摆着两个画筒。她把头发简单地扎成一束在脑后，穿着随意，白色T恤，牛仔裤，皮拖鞋。这样的打扮出现在周一晚上，完全不像是这个高级商务楼里的上班族。

　　乔任梁略有好奇地打量她。下班时分，人来人往，那些西装革履的professional冷漠地绕过她这个路障，而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慌乱尴尬，只是认真小心地收拾着东西。这样的专注让乔任梁心里一动，他就弯下腰来帮她一起收拾。女孩抬起头，惊讶了一秒钟，随即给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事后和她一起吃晚饭，才知道这个女孩也来自上海，是T大建筑系今年的本科毕业生，想到香港来找工作，于是办了港澳通行证和旅游的签注，带着简单的行李和自己的图纸就来了香港，查了公司地址一家家登门自荐。

　　“在香港工作要工作签证，一般公司嫌麻烦都不愿意招内地员工，你知道吗？”乔任梁夹起一片三文鱼，一边沾调料一边盯着女孩儿惊讶地问。对方神情自若地喝了一口清酒。

　　“我知道啊。但是我会证明给公司看，我的实力绝对值得他们麻烦一次。”

　　“口气不小啊，去过几家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乔任梁觉得这个女孩儿非常有意思。

　　“今天你们楼里这是第三家。” 宇婧脸上眉宇间略有疲惫，却不减自信，“今天晚了，明天再继续跑。”

　　“再被拒绝怎么办呢？”

　　“继续跑呗。” 宇婧一脸轻松，“反正我的签注时间是七天，一直跑到找到工作，或者签注到期为止。”

　　“那么祝你好运啦。”乔任梁掏出自己的名片，“这里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需要帮忙的时候就找我。香港治安很好，可是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小心啊。”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就接到了宇婧的电话，她在第四家面试的时候被录取了。乔任梁正在开会间隙，听到这个消息既惊讶又由衷地为她高兴，感觉倒像是自己完成了一个大deal。

　　“恭喜你了！那家公司在建筑界名气很大啊。虽然昨天看你很自信，可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来香港第三天就找到工作了。”

　　“谢谢你昨天的款待，大概你也分了一点好运给我吧。等我拿到第一笔工资就请你吃饭。” 宇婧的感激和兴奋都难以掩饰。

　　“好啊，我等你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