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癖的神思之旅》啥0冰

10、麦田

　　十、

　　我站在金色的麦田与道路交界处。

　　落日的余晖在天边涂染出绚丽的色彩。与风中荡起一波波麦浪的麦田正相合。

　　方才享用了美味的热汤面，腹中暖暖，四肢都带着饭后的饕足。
　　身后的木屋前坐着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正是方才招待我一顿热食的主人。她正在织一件毛衣。

　　“您为谁织的呢？”

　　“我的女儿。她最喜欢穿我织的毛衣了。”她笑道。

　　我为这平凡的温暖和岁月的静谧而慵懒。

　　“我去麦田里散散步。”
　　“去吧，小伙子，别走太远，小心迷了路。”

　　我笑着应了，带着从食物和妇人笑容中获得的暖意，来到落日照耀下的麦田里缓缓散步。

　　风是柔的，而麦子颗粒饱满，色泽明亮，再好的画师也不会画出比这更美的油画了。

　　我轻轻用手拂过，感受麦芒在指间柔韧地掠过、不时轻刺一下的触感，就像是抚摸林间的鸟儿，被它们的小喙偶尔轻啄一下那样的可亲。

　　阳光又是那样的暖，不叫人觉得暮气，只叫人以为这平凡的片刻也值得变成永恒。

　　以至于我差点忽略了麦田深处那对年轻人的声音。

　　我本无意打扰，但我听出其中那个女孩儿正是方才那妇人的女儿。
　　而他们的行为……似乎渐渐失控。

　　我想，哪怕此刻有些讨嫌，我最好也得去打扰这对有情人的幽会了。就当是……为了腹中这还未消化尽的热食。

　　正在想着该发出怎样的声音提醒他们，以便减少彼此的尴尬。
　　我却忽然听到一声很轻微，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于是下一瞬，我出现在他们眼前。
　　“啊！——”女孩儿显然被我吓到，她又羞又愤，因为全身已无片缕遮身，我一晃而过的视野里已能看到她身上落下的片片红痕。

　　我背过身，面朝那个呼吸急促，浑身紧绷的男子：“请不要这样做，先生。”
　　他慌张地来回看着，似乎把我当成了那个女孩儿的父兄，想要乞求我的原谅。

　　我没有耐心听他拙劣的借口，但为了不让身后的那个女孩儿更难堪，我不能使过于粗暴的手段。所以我尽可能柔和地说：“她的母亲还在家里等她呢。”

　　那男子与其说是被我说服，不如说是被我隐晦的威胁吓住，仓皇地提起裤子就手脚并用地逃跑了。

　　女孩子在我背后啜泣。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将身上的斗篷解下，轻放到旁边的麦丛上，示意姑娘先用这遮掩一下。

　　“需要我帮您去准备其他的衣物吗？”我看着远处快要彻底落下的夕阳，轻声问。

　　“如……如果能的话，麻烦您了……”她大概稍稍被安抚了，终于可以和我进行对话。

　　“请稍等。”我暂且离开，为她提供一个自处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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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已经四合。我在一丛点燃的篝火旁，将一颗刚烤好的红薯递给女孩儿，她有些拘谨地接过，好像生怕我碰到她一点皮肤。

　　当然，我很能理解。

　　于是，接下来的话，措辞也需更谨慎，可我不得不说。

　　“请原谅，我无意冒犯您。”我意有所指。

　　她正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很小声地回答我：“不……并不是您的错，您是个绅士。是我自己不知羞耻……”

　　“请别这样说。”

　　我为她剥开她手上那红薯的皮，热腾腾的甜香一下子窜了起来：“先吃点东西吧，它这么美味，怎好辜负呢？”

　　她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笑意，道了谢，小心捧着红薯吃了起来，像只松鼠。

　　我笑道：“享用食物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也是我们生存所需的，是本能。”
　　她有些不解我为何要说这个。

　　“那么其实……□□也是一样。”话音刚落，她脸又刷地一下红了。于是我暂停一下，转身去弄了弄篝火，让它燃得更旺。

　　“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半晌，她嗫嚅道，“这么说……您并不鄙夷我这样的行为吗？”

　　“是的，我并不鄙夷。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那您……为何阻止……我们呢？”她有些委屈，但又不敢质问。

　　“那是因为……”我轻叹一声，“您并没有真正地认知到那件事情发生的本质。”
　　“您以为那是爱。您爱他，愿意为他奉献出你宝贵的一切。”
　　“可他并不那么认为。”

　　“不，他说他爱我！”方才一直弱弱的女孩儿这一刻终于稍微强硬了起来，尽管仍然气势不足，但眼中映出篝火的光，明亮生辉。是很脆弱的生命，但仍在努力捍卫自己的爱情。

　　“那么他就该娶你才是。”

　　“他……他说他明天就会向我家提亲！”

　　“那你又何妨等一等呢？如果他爱你，愿意娶你，你们婚后当然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她抿着嘴，不再出声，但我看得出她仍然倔强。

　　“哎……”我轻轻地点着太阳穴，真的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对了……

　　我掏出怀中刚写下不久的故事，递给她。她稍微有些疑惑，却仍然顺从地接过。
　　“这是什么……讲述犯了□□罪的犯人的下场的故事吗？”她问我。

　　“怎么会？”我笑了，“我可不是那些古板的传教士，请相信我，我真的不觉得你追求爱情是错误的。我只是想给你看看……真正伟大的爱情。”

　　这终于引起了她的一点兴趣。她小心翼翼翻开那本笔记本，轻轻阅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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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上书的时候，她已经哭了。
　　不是像方才那样狼狈的啜泣，而是静静地流泪。

　　半晌，她开口：“天啦……这真的……真的……”

　　“太美了，对吗？”我轻声问。

　　她闭目点点头，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我：“您是怎么写出这么动人的故事的？您也一定真正深爱过一个人吧。”

　　我往篝火里又加了些柴：“这是他人转述给我的，我只是记录下来罢了……或许吧……”最后几个字如叹息一样轻不可闻。
　　她没有在意，仍沉浸在方才那个故事中。

　　我看了看天色，站起身，将女孩子扶起：“挺晚了，快回家吧，不然你母亲该担心了。”

　　“您……不再说点什么吗？”她似乎有些意外。

　　“我要说的都在这故事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点点那个笔记本。
　　“你见过了这样的真正伟大的爱情，再去看他敷衍的言语，就很难再动心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急着反驳我，反而若有所思。

　　“谢谢您，先生。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她轻声道谢。
　　“不……”我笑起来，“可别这样说，孩子，你怕是遇到很多人说‘为了你好’吧？”

　　“我只是一个羁旅客，随手给你看看我新写的故事罢了。”

　　我取回笔记本，将已经半冷的红薯揣了几个在怀中，目送女孩回到不远处的家后，就挥挥手。
　　于是，我踏黄昏而来的这个地方，又踏黑夜离去了。

　　对了，忘了说，之前我听到的那声再熟悉不过的——

　　是刀刃出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