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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裂帛血刃破血阵 ...

  •   第十一章
      “啪嗒”,“啪嗒”,“啪嗒”……血滴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起来,回荡在空荡荡的巷子里,迅速提升了环境的恐怖值。

      视野里只有这个狭窄有漫长的巷子和巷子顶上猩红的天空。是的,猩红。已经不是最初烧了半边天空的艳丽,而是像浸透了鲜血的布,仿佛随便一拧,那些颜色就能化作液体,没有阻碍地淌下来。我侧脸看看明颢。这家伙,不知道是面瘫还是心理素质太好。这么诡异的场景看在眼里依旧静水一片,一副心地空明,风吹帆不动的架势。他怀里小狗似的麒麟也一动不动,估计是叫这血气给熏的吧。

      忽然一个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下意识地伸手一抹,竟是血!再看四周,已经下起稀稀拉拉的血雨,粘稠而温热的液体像有生命一般,在墙头地表蜿蜒爬行,整个巷子都充斥着让人反胃的甜腥。

      “幻术?”我厌恶地不停抹去脸上身上的腥物,这种时候还能想问题,看来我的神经比自己想象的要结实啊。

      “没错,这些血都是幻觉,当它不存在就好。”明颢吩咐道。

      幻觉啊……我苦笑着看看落在手背上的液体,温热的,粘稠的,腥臭的,如果这么真实的触感也能当作幻觉的话,我十几年的唯物主义洗脑就算是白费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抹去了一滴粘在头发上的血,讨厌的粘稠手感让我无法说服自己把它当做幻觉。

      “我刚才已经通知奶奶了,现在只要等待就好。”难怪这么镇定,原来已经搬救兵过来了啊,我稍稍放心。

      “已经求援了啊……”一个像被门板夹了脑袋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看来明家人还是不能小瞧呢。”

      “谢谢夸奖。”

      “相信你奶奶会来救你吗?嘿嘿,可惜啊!你等不到她了。”猥琐的声音笑了两笑。

      “那可未必。”明颢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好架势!”几声击掌声传来,声线忽然一变,换做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那你还在期待刚才那人前来救你们吗?不好意思,还是要叫你失望了。刚才啊,他已经被小女子我支走了哦!更何况,鬼车我的阵若是从外边突破的话,唯一的下场就是,玉,石,俱,焚哦。”

      我一惊,看向明颢。

      “……”明颢沉默着,也不看我。

      “……要了她唯一血脉的命……她会不会很痛苦呢?”那声音有些兴奋地狞笑起来。

      话音落下,一个浑身素白头上还扎着白带的年轻女子缓缓从空气中显现。过分的纯白在一片猩红的背景下显眼得近乎刺目。

      “你是鬼车?”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九头鸟居然长得这么美!

      “嗯。”她得意地笑笑,仿佛知道我被她的美貌震慑。

      “大凡成妖者,随着道行的高深都能修出一副好皮囊。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明颢淡淡地瞥了眼面前的美女,不客气地戳穿了她。

      “是不值得骄傲,不过呢,小女子也不是个靠脸皮吃饭的——缚!”话音刚落,蛰伏在四周的血就像是活动的绳索,一拥而上,在我还未看清时,就将明颢缠了个结实。

      “你怎么不躲!”我急道,顾不得恶心,冲上前去拼命拉扯那些血绳。

      “别白费力气了。不是他不想躲,是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进了鬼车的阵,所有的力量都被封住,他拿什么跟我斗?”那女子掩嘴而笑。

      “真的?”我看向明颢,连可以自持的力量都消失了,你为什么还这么镇定?
      明颢点点头,“真的。”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堪比慷慨赴死的革命烈士。

      “哎呀,不能再耽搁了!”那女子忽然看了看凉水城的方向,“仇人要到了,我可得让她亲眼看见最爱的孙儿在她面前一点点死去呢。说起来,这个阵的好处就在于你们看不到外边,外边的人可是能轻轻楚楚地看见听见里边哦。”忽然,她头一偏,对着某处高声说道:“月璇玑,今个我就让你也尝尝最重视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感觉!”说着,缚着明颢的血绳陡然收紧了。血水从薄薄的衣衫里渗出来,勒在他脖子上的血绳狠狠地嵌入他白嫩的肌肤,破损处渗出的鲜血跟殷红的血绳溶为一色。明颢死死咬着嘴唇,任冷汗和着鲜血肆意流淌愣是不吭一声。

      我颤抖着掏出手帕,去擦他身上的血渍,可是哪里擦得干净?“颜姐姐、不用管我……没事……”明颢费力地挤出这几个字。

      眼睛忽然就模糊起来,我失去理智般冲着那女子就是一拳。手却直直穿过她的身体。

      “这是幻象,小姑娘。”鬼车不屑地笑起来。

      我记起来了,之前明颢也告诉我这是幻象,可幻象怎么会勒得他一身是血?

      “你这个老妖怪,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不就是那个顾凡喜欢璇玑奶奶,不喜欢你这个嗓音像被门板夹了的老妖怪吗?”我一顿乱说,反正一个女的因为一个男人而仇视另一个女的不就是这种原因吗?

      “你给我闭嘴!”她怒道。

      我猜对了?太好了!我不管不顾地又是一顿乱说:“我为什么要闭嘴?嘴是长在我身上的,我对它有绝对的主权和使用权,你有本事就把顾凡的心抢回来啊!哎呀,现在好像想抢也没机会了。那你赶紧去地府陪他嘛!不过人妖殊途,你阎王能收你吗?你要是表现得痴情一点,搞不好阎王大人会网开一面。不过就是可怜顾凡了,死了都甩不掉你。”打不到你我还骂不了你吗?

      “哼哼,行啊!到底是花蘅那个卑鄙小人的女儿,一张嘴皮子就是利索。我现在就把你的舌头切掉,看你还怎么乱说!”那女的阴冷一笑,转眼,我也被那些腥臭的血绳捆了个结实。

      “等等!”我大喊,“我老爹怎么得罪你了?”

      “你爹?哼,就因为要保护几棵破树,一天就毁了我数百年道行。却敢做不敢当,趁我还没有恢复时就逃了。你说,这笔账不该算在你头上吗?可巧你这小姑娘也有一条好舌头,割不了花蘅的,就拿你的代替吧。”

      说着慢悠悠地飘向我,我紧紧地闭着嘴,奈何身上被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心跳得像击鼓一般。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

      现在,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血线从慢慢探向我的嘴,用它腥臭的触角蛮横地撬开我的嘴唇,支住了,又生出一只触须,开始撬我的牙齿,很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地往下落。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救我们……

      “住手!”明颢虚弱却铿锵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余光瞥见他已经从血缚中挣脱了出来。正以一手扶墙,支撑着晃晃悠悠的身体。撬我唇齿的血线停止了动作,向后缩了一缩。

      “你……”我扭头看他。

      他微微侧头,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真是叫人惊讶,你可算是第一个从血缚里挣脱出来的人呢。”鬼车笑着,我却觉得她神色里有些微的不安。

      “你的阵……也有破绽啊……吾周身之血,亦是神授之水……”明颢撑着墙,以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念着长长的类似经文的东西。

      “你!快住口!”鬼车惊叫起来。

      我不明所以地看看明颢又看看鬼车,难道明颢还保留着绝招?

      忽然,明颢的血呈半月形的利刃,从伤口中喷薄而出狠狠地划向猩红的天空。

      “啊————————————”我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大喊出来,尖锐地嗓音在巷子内不停冲撞,接着就听见耳边传来鬼车的哀号,还有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声音,“颢儿住手——!”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石墙上,天色也已经暗了,回到现实中了吧。明颢……我一侧脸,看到老太太背对着我半跪在地上,她左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只硕大的鸟,长约一米的翅膀无力地耷拉着。

      “顾凡若是知道了你就这样践踏他的心意。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啊。”老太太对着那鸟冷冷地开口。

      “践踏他心意的人是你!”地上的大鸟阴鸷地开口。这声音?鬼车?

      “顾凡真是可怜。”老太太摇摇头。

      鸟陡然立直了:“没错,主人真是可怜!跟你青梅竹马,暗恋几十年,却一直不敢开口。只是你一句话,他就把救命的鬼桑借给你,让你去救你那个没节操的神仙!我自从跟了主人,特意修炼成你的模样,就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哪怕是他把我当作替身我也决无怨尤,可他最后却还是因为你而死!因为你这个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女人!”

      “他喜欢我?呵呵,这真是顾凡这生最悲哀的笑话了。我与他不过是作为知己的单纯情谊。他这生,唯一放不下的——是你!”老太太苍老的声音里有些悲凉,“我早就告诫过他不要养你这样的食人妖兽。他却不听,不但收留了你,还想尽各种办法去除你与生俱来的嗜血本性。这棵鬼桑便是他用来压抑你本性的东西,十八年前被我强行借走。我一是为了救人,另外么,则是为了叫你本性暴露后,逼他亲手除去你。没想到,他宁愿用自己的血喂你防止你杀人,也不肯动手伤你一根鸟毛。”

      “你胡说!”那鸟颤抖起来。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想想便知道了。其他的术士可有如他一般衰老那么快的?顾凡临死前将他的气息封存在宅子里,瞒过我们这些一直在追讨你的人。他知道,只要他死讯一传出,上门来杀你的人可不是你如今的道行能招架得住的。只可惜,他苦心孤诣地保你,却被你自己给破了结界,还动用他的力量伤了我的颢儿。……我可以看在顾凡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反正白潭也不是我明家的地盘。可徐家人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这鬼桑我给你留下,若是我颢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拿你祭刀!”老太太噼里啪啦地甩下一大串话,又从明颢怀里抽出一个血迹斑斓的小盒摔在九头鸟面前。

      “明颢……怎样?”我小心地问。

      “伤太重,昏迷不醒。”这才发现李行远竟一直站在一旁。“璇玑,我们赶紧回去,这孩子的伤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俯身拍拍老太太的肩膀。

      老太太点点头,颤巍巍地抱起明颢,向一巷子拐角处的古怪木船走去。

      李行远拦住她道:“我来抱吧。”说着就要接过明颢。

      老太太侧身隔开他,默默摇摇头,固执地抱着明颢走向木船。明颢虽说是孩童,可也已经十二岁了,体重绝对不轻。可老太太却抱得极稳,仿佛怀里是个一撒手就会碎裂的宝贝。

      上了船,老太太盘膝而坐,仍是紧紧搂着明颢,也不说话。李行远叹了口气。敲敲船身,那木船便腾空而起,向明府驶去。

      自从出了鬼车的血阵,我浑身酸疼,再加上之前划的伤口还未好,浑身上下血迹斑驳,样子狼狈极了。可明颢的状况就不能单单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了。那件月牙白的外衫已经破烂不堪,被大量鲜血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估计除了脸浑身上下可能就没有一块好皮了。脸色白得吓人不说,更重要的是,连冷汗也没有一滴。这个样子就好像他已经……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问李行远:“明颢的伤……”

      “他不会死。”还不等李行远开口,老太太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眼睛却一直慈爱地盯着明颢的脸。布满皱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柔和地摸着明颢苍白的脸颊。不一会,又轻声说道,“颢儿不会死。是不是?颢儿不会像他爹爹一样丢下奶奶,对不对?”

      想来老太太定是想到了明颢他爹的死,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没事。”我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大概是给老太太打气吧。

      听到这话她终于抬起头来,脸色似乎恢复了正常。她自嘲地笑笑:“看我紧张的,明家的孩子是那么没能耐的么?对了丫头,刚才可多亏了你那一声吼,鬼车的阵居然就这么叫你给破了。”

      “啊?”

      “我看你伤得不重怎么流了那么多血?”老太太却突然转换了话题。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不重吗?那些刀口都划得很深哎,不过跟明颢比起来,还真是不重……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明颢终于极轻地“唔……”了一声。成功地将老太太和李行远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木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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